黎缈兴冲冲地让人买了包子回来,二公子不放心,便陪着她一道去了疯婆所住的偏房。
原本安安静静绣着花的疯婆一闻见羊肉包子的味儿果然就发了疯,她红着眼睛横冲直撞,大声尖叫哭喊起来,好在二公子提前安排了侍卫,很快就压制住局面。
这阵骇人听闻尖叫声引得醇亲王府的下人们身形一顿,皆错愕地张望着隔壁。
小安子胳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搓了搓胳膊纳闷道,“到底怎么了?怎么叫得这么惨?”
要不是早听闻威远候府的人对待下人宽厚,他都会以为隔壁在动用私刑折磨下人了。
御韶安拉满了长弓,琥珀色的眸子觑着靶子,尖叫声猝不及防的响起,他手一抖,“嗖”的一声,箭矢离弦,直直射了出去。
那箭如同哑炮一般,点燃了火焰,只发出一声闷闷的屁响声就没了后续。
箭矢只飞了一半就软弱无力地坠下,距离靶子还差十米远。
御韶安黑着脸将弓/弩扔给小安子。
小安子见他脸色不好,心惊胆战地接过弓/弩跟在他身后,瞧见他脸上的牙印便小心问道,“二爷,上回陛下赐的玉肌膏还剩了些,要不要给您擦点药?”
提起这事,御韶安的脸色就更不好了,他冷着一张脸道,“不用。”
想起那个言而无信又没良心的小矮子他就来气,回府这么久了,也不说来道一声歉。
—
这事真不怪黎缈。
在黎缈提出要不要上门道歉后,二公子就一脸肃色地否定了。
“这件事老祖宗不必操心,赔礼之事交给候府去做就行了,老祖宗是姑娘家,亲自上门恐会惹人闲议。”二公子是铁了心不准黎缈跟御韶安又什么牵扯,就在黎缈的院子里守了一天,黎缈根本没法子溜走。
黎昭还仔细跟黎缈搬扯了理由。
一来,皇家自古无真情,御韶安的身份在名义上好听,实际上却很尴尬,前几任皇帝都宠着他,他才能过得这般肆无忌惮,今后却不一定还有这样的好日子,他在宫里殴打皇子,将皇子都得罪了个遍,日后不管那些皇子哪一个继位,就算不能杀他,也能让他吃很多苦头。
二来,御韶安行为处事嚣张狂妄,处处树敌,若是同他牵扯太多,只怕也会招人嫉恨报复。
三来,御韶安自小被宠溺着长大,在盛京说一不二,这样的人就是典型的二世祖,以自我为中心,是不会关心旁人的,且他是皇家人,皇家规矩甚多,只怕会束缚黎缈。
再者,御韶安将王府建在候府旁,未尝不是在监视候府,目前是敌是友也说不清,候府众人对他的感官也不会。
综上,威远候府众人一致认为,他们只需要面上敬着那位爷就是,不必跟他有过多牵扯。
威远候府希望黎缈以后能过得自由自在,舒心安乐,而不是跟御韶安一样,看似风光,实则头上悬着一把刀。
就连阿豆都一脸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黎缈缄默了良久。
她只是说去道个歉而已,怎么大家都一副她要死要活非要嫁给御韶安的样子?
眼见候府从上到下都嫌弃御韶安,黎缈在心里替御韶安鞠了一把同情泪,就想着不去找他了。
只是又想起之前自己亲口跟王府侍卫说过会亲自登门道歉的事来,她爹叮嘱过,让她不要做言而无信的人。
于是黎缈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虚得不行。
夜深的时候,二公子见黎缈已经睡了才离开院子,只是等他离开后,黎缈就睁开了眼睛。
黎缈悄悄爬起来,她的衣裳被阿豆收进了柜子里,黎缈撅了撅唇有些无奈,她要是去打开柜子肯定会把歇在耳房的阿豆吵醒。
猫儿眼转了一圈,瞧见软榻上叠放着薄薄的锦被,黎缈眼珠子一亮,扯过来披在身上,然后在脖子处打了个结,在床下翻出一个包袱,就像女侠一样披着锦被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思考了一瞬,她将一串小鱼干也提上。
黎缈借着一颗合抱的歪脖树爬上去,然后轻轻跳到围墙上,从高处一眼就可以看见醇亲王府院落里灯火通明。
御韶安还在书房写信,小安子替他磨墨,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用衣袖擦了擦泪花,“二爷,明日再忙吧,您头上还有伤呢,还是早点歇息吧。”
“几时了?”御韶安蹙起眉头。
“已经快子时。”
御韶安抬起眸,默了一瞬才道,“下去歇息吧。”
“二爷您呢?”小安子诧异问道。
正说着话,黑衣暗卫就进了屋,他俯身在御韶安的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御韶安就挑了挑眉,似有些诧异,“现在?”
暗卫点了点头,御韶安撂下笔杆疾步出去。
小安子看得一脸诧异。
黎缈正蹲着墙垣上吹着冷风,满脸苦恼,她不知道该怎么下去,下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要是跳下去磕着就不好了。
不一会就有一众人提着灯笼过来,黎缈瞧见为首那个一袭紫色华服的少年,眼睛一亮。
“你来做什么?”少年长眉微凝,声音清冷,却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欣喜。
“我来赔罪啊,你能不能帮我下来?”黎缈拢着被子压低了声音,一副做贼的样子。
等到走近了些,御韶安才注意到她披着一层薄被,只穿了一身里衣,他吃了一惊,面色发红,刚想开口问她一句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就意识到身后还有其它人。
御韶安忍了下来,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人冷冷道,“滚下去。”
身后的仆人便低垂着头退下去。
院落里只剩下黎缈和御韶安两个了,黎缈盯着他眨巴眨巴眼睛,“我跳下来了,你接住我。”
她听说御韶安武艺不错,她自己又轻,接住她肯定是没问题的。
“喂,你等等……”御韶安话未说完,黎缈就跳了下来,他只好伸手去接,小姑娘软软的身子落入怀里,御韶安的手下意识扣着她的腰肢,呼吸一滞。
空气中带着一丝旖/旎和……咸香小鱼干味。
御韶安没来得及避开,那一捆小鱼干就直直拍在他脸上。
扑鼻而来的鱼干味掩盖过少女的甜味,御韶安呆了一瞬。
“黎缈,爷的脸跟你有什么仇?”反应过来,御韶安咬牙切齿道。
黎缈心虚地拿开小鱼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脸,“没有没有,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喜欢你的脸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有仇。”
御韶安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
他活了十八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不懂礼义廉耻,说话又如此直白胆大的女子。
好在夜色浓重,遮掩了他发红的脸庞和面上的羞涩。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候府到底怎么教你的,穿成这样深更半夜往一个大男人府里跑……”御韶安将她放下来,避开她的手,眸色暗了暗道,“一点礼义廉耻之心都没有。”
“我又没有不穿衣服乱跑。”黎缈嘀咕一句。
御韶安一哽,想起她常常跟容奕几个混在一起的事来,面色一沉。
要说礼义廉耻男女授受不亲这些规矩还真没人教黎缈,她在西北的时候被她爹当小子养,不是打架就是打架,西北那边民风又开放,姑娘家要是喜欢谁直接上前表白心意就成,对方要是接受了,两家就可以议亲。
她回了候府后也是跟着一众男孩子玩,久而久之就定了性,候府起初是不愿拘着她,怕她在盛京过的不开心,后来发现了这一点,要说什么的时候她也听不进去了。
黎缈搞不懂御韶安怎么忽然不开心了,她从包袱里掏出两瓶小瓷罐来,“这是可以消除伤疤的药,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脸上留疤了,那我可就真的罪过了,这个每日只需要涂两次,牙印两天就可以消,至于额头伤的伤疤,涂半个月应该就能好。”
“还有小鱼干,这个是我从扬州带回来的,我就只吃过几次,拢共还剩下这么多了,你闲来无事就可以嚼着吃,很香的。”黎缈说着说着咽唾沫,一脸献宝地将小鱼干捧给御韶安。
“本来是可以直接让人送过来,只是我说了要亲自登门赔礼,又不想做个言而无信的人,自然只能亲自过来一趟了。”黎缈说完,捋了捋被子转身,“我该回去了,不然被发现了。”
御韶安眼见她就要潇洒地离开,皱了皱眉有些不满,“就这么简单?”
黎缈转过脸,眨了眨猫儿眼,“那还要怎么样?”
御韶安沉默了一瞬,抿了抿唇有些僵硬地道,“爷府里没有侍女,伺候爷的都是些粗手粗脚的大老爷们,爷不想他们碰爷的脸。”
黎缈就蹙起弯弯的乌眉,“你自己有手啊。”
御韶安咬牙,“爷脸上的伤是你弄的。”
言下之意是要黎缈帮他敷药了。
“唔。”黎缈皱了皱眉毛,刚想开口拒绝就瞧见他脸上的牙印,有些心虚气短,只能道,“那我帮你敷药吧。”
“不是帮,是赎罪。”御韶安强调一句,嘴角却不可抑制地悄悄翘起。
他又不是个大度的人,平白无故遭了灾自然要找点损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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