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铺子做包子做得地道,皮薄肉厚,肉质又最是鲜嫩,咬一口能爆出汤汁来,鲜香十足,所以在青羊街口碑一向不错,便是这个时辰了,那小巧简陋的店面外也挤满了闹嚷嚷的人群。
昨日去乡下去得早,黎缈还没能等羊肉包子送进府就离开了,这回出府的时候正好路过杨家包子铺,黎缈便让马夫停下车打算买几个来尝尝鲜。
店面前面挤着一堆客人,都咋呼呼地吆喝着要这个包子那个包子,杨老伯没钱请人帮忙,一时间忙得晕头转向,额头上渗出细汗来。
等轮到黎缈的时候,客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杨老头用汗巾擦了擦汗,一抬眼见是她,立刻眼角笑出来褶皱来,一脸殷勤问道,“姑娘来了。姑娘想吃什么味的?”
“老伯的生意不错嘛。”黎缈等了许久才等到自己,倒也没有觉得厌烦,方才一直在暗中打量着那些形形色色的客人。
只是可惜,没看见什么奇怪的人。
“生意还好,在下做的都是些小本生意,诚实一些才会有回头客。”杨老头谦虚道。
“老伯倒是很有见道。”黎缈笑眯眯地夸了一句,“给我来六个羊肉包子吧。”
“好勒,在下这就给姑娘包起来。”杨老头立马应声,他将竹木蒸笼掀开,数了数躺在蒸笼里的包子,一共二十三只。
他抬头看着黎缈,面色有些尴尬。
“怎么了?不够么?”黎缈向前探了探头,蹙起眉头。
蒸笼里包子挺多的,不可能不够。
杨老伯有些为难地朝着黎缈笑了笑,歉声道,“只能卖给姑娘三个羊肉包子,姑娘要不要再换些其它口味的?在下店里其它味的包子也不错,酱肉包还剩下许多。”
“这些为什么不能卖给我?”黎缈好奇地指了指那蒸笼里圆滚滚白软软的包子。
“这是早有客人预订了,在下早早就答应了他等他过来取,实在是对不住,不如这三个羊肉包就当送姑娘的。”杨老头满脸歉意。
“老祖宗,咱吃酱肉包也行,没必要非羊肉包,我也不习惯那股子膻味,吃一个尝尝鲜就行了。”黎璟摇摇头道。
“对,我也吃不习惯,比起羊肉还是我更喜欢猪肉的。”黎茂也附和道。
盛京人没有吃羊肉的习惯,倒是西北边疆地区吃得比较多,那边一开始也是受了北狄人饮食习惯的影响,这两年北狄和大宋停战,两边民间的贸易频繁起来,这吃羊肉的风气就传到盛京了,不过不太受欢迎就是了。
黎缈摆了摆手,对着杨老头道,“那倒不用,我也不差那几文钱,那三只羊肉包给我包上,再给我装三只酱肉。”
杨老头连连道谢,手脚利索地装好包子递给她。
黎缈盯着蒸笼里剩下的那些包子,心神一动,开口问道,“老伯,订这些羊肉包子的人是北狄人吗?”
盛京人不爱吃羊肉包子,一次性订着这么多倒是有些奇怪。
黎缈心中有个猜测,她觉得那个变态杀人狂或许是个北狄人。
因为疯婆是在玉娘死后闻见羊肉的膻味才会发疯的,这样的变化定然是跟凶手脱不了干系,她跟凶手近距离接触过,一定是在凶手身上闻到那股羊膻味。
所以只要闻见了那股味,便会刺激她想起玉娘在她面前被人杀死的事。
当然,凶手也有可能是大宋人,或许是因为当时才吃了羊肉,身上还沾着那个味,但黎缈觉得那个可能性不大,因为不是经年累月吃羊肉的人,身上不会有多大的膻味。
最重要的是,这起连环杀人案最初的案子起于天禧十五年十月,而大宋同北狄签订停战合约是天禧十五年五月,六月末北狄送还了一座边城给大宋以表诚意,那之后少数北狄人得到官府批准后也得以进入盛京。
这个时间点,实在有些巧。
而且,黎缈总觉得野心勃勃又一向垂涎大宋国土的北狄能够主动送城求合,定然图谋不轨,就算他们北狄也遭了天灾,她也觉得有阴谋。
这件事,大宋的所有人都觉得有阴谋,只是能收回一座城算是好事,再者大宋遭遇天灾人祸,国事艰难,确实不能再打仗了。
所以停战的事,纵然大宋所有人心里都憋着一口闷气,最终还是为了黎民百姓签了停战合约。
“北狄人?”杨老伯瞪大了眼睛,似有些气愤,“老朽能够肯定订包子的是咱们大宋人,老朽虽然只是贫民百姓,也不稀罕赚胡狗那几个铜板!小老儿只恨不得那些胡狗都饿死,滚出咱们大宋!”
订他包子的那人,模样清秀,跟五大三粗,深目高鼻阔眉一脸凶残的胡人那可是完全不一样。
黎缈闻言笑起来,“老伯说得对,你放心,咱们迟早会撵他们离开的,老伯,我还想再问一句,那个在你在订羊肉包子的人经常来么?”
杨老伯皱着眉头想了想,“也不是经常来,约摸是一个月一次。”
一个月吃一次倒不算奇怪了。
黎缈疑色顿消,付了钱离开。
只是离开的时候,黎缈迎面撞上一个人,是个穿着青色长衫头戴儒巾的青年,面色雪白,眉目细长,唇色红润,看起来斯文俊秀。
黎缈闻见一股刺鼻的香气,香得她有些头晕,她屏住呼吸,稍稍后避了些,有些诧异地打量着这个斯文俊秀的白面书生。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不像个涂脂抹粉的骚包啊,身上怎么这么香?
青年书生低垂着眉眼,有些胆怯慌张地道歉。
黎缈不在意地摇头,道了句无事,他才明显地松了口气,“多谢姑娘。”
他道完谢便疾步离开,黎缈看着他朝着杨家包子铺的方向径直过去,杨老头见他来了,便一脸笑意地攀谈起来,而后将蒸笼里的包子取出来包好递给他。
白面书生接过包子,数了数铜板付钱,“多谢店家替我留了包子。”
“这都是应该的,不必说啥谢的话,小老儿还得谢客观照顾生意才是。”杨老伯接过钱,数也没数就放进放进荷包里。
虽说一个月见一次,但这书生生得秀气,他还是认得他的。
白面书生眼角飘见黎缈还看着自己这方,他回头露出个腼腆的笑意,才回头对老伯说道,“那是因为店家的手艺好,做的羊肉包都是真材实料,味道也正宗。”
“老祖宗?”黎璟见黎缈还盯着那方看,不由出声唤了一声。
黎缈仔细打量了白面书生单薄的身板,移开目光,“走吧,去满春楼。”
宁十一几个早早就在满春楼订了包厢等着她们了。
程孟兴那胆小鬼自从经历了小黄鹂的事就被吓破了胆,跟缩头乌龟似的在屋子里不愿意见人,屋子里里外外都安排了人严密守着,犹如惊弓之鸟,生怕被人杀了。
宁十一就嗤笑一声,人家凶手杀的是女子好不好,要杀他的话当天夜里就连他一并解决了,正好程夫人怕程孟兴总在家里闷出病来,他只跟程夫人说了一声后就连拖带拽地将人揪了出来。
程孟兴缩在角落里,神色呆滞,双目无神地抱着腿,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宁十一懒洋洋地靠在窗台上,瞟了他一眼,又百无聊赖地盯着楼下,半天没看见黎缈和容奕来,他打了个呵欠抱怨道,“一个两个都不守时,珩远,你说缈缈向来是不准时的也就罢了,这回连容奕那臭狐狸都不过来了。”
张珩远闷声闷气道,“应该是被长公主拦住了。”
“嗯?”宁十一来了兴趣,满眼八卦,“为什么啊?”
“容奕今年已经满十七了,你说还能是为什么?”张珩远抬眼看着宁十一。
宁十一就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眸底闪过一抹吃惊来,“相看亲事?”
张珩远叹了口气。
宁十一就满脸同情地咂咂嘴。
盛阳看着他俩,有些不解,“容大哥这个年纪说亲不是很正常么?这不是喜事么?”就是他现在才十六,他娘也还在替他相看亲事呢,但见宁十一和张珩远古怪神色,好像这并不是件可喜的事。
宁十一甩着折扇摇了摇头,“可他不想说亲啊。”
“为什么?”盛阳瞪大眼睛问道,许四喜也迷迷糊糊地看过来。
古松岳先是困惑了一瞬,又垂眸思索了一番就明白过来,眸色中带了同情。
宁十一和张珩远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没再说出来,只伸手拍了拍盛阳的头,“小孩子别问太多。”
要说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容奕心里早就有人了,不过这桩亲事长公主是不会答应就是了,辈分相差太大了。而且对方又是个不开窍的,这事也不能告诉她,要是说了,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像眼下这样还是玩得开。
宁十一几个知情的人在心底替容奕默哀几秒。
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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