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后面的三个人都不在,整个三班同学都仿佛松了一口气。
共济中学本就是个偏私立性质的初高连读学校,算是A市较为特殊的存在,学校里高干子弟和富家子弟较多,师资雄厚,据说很多老师侍从高薪资从外地特聘过来的。但是本校的行政管理方便并不是很严格。从建校起,共济中学吹得就是‘自由自然,追寻本心’的风气。
从周序爸爸一句话,就能将安泽的学籍从另一个城市调过来就可以想象这学校是多么的市侩。
夜灯初上,高三的第一天,虽然没正式进入复习,但晚课已经开始了。
刚开学的老师也很忙,今天是班主任的晚课,他匆匆的跑去开会,自然而然的将晚课变成自习。
十八九岁的年级,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挥霍不尽的时光。
老薛前脚出去,后脚教室就乱了起来。教室里熙熙攘攘,周序转了一会儿笔,不住的往桌子掉,直到正做综合试卷的安泽转头看他,他忙说:“安安,别学了,再努力你也不会再前进了,你已经是第一名了。”
安泽轻轻勾了下嘴角,并不觉得他的话有趣,说道:“但你还有有前进的机会。”
说着,将他自己的高一数学书扔过去,淡淡的说:“重点都给你画出来了,先看两单元,然后我找题给你练练。”
各科中,周旭的数学是最不好的。
他哀嚎一声,苦着一张脸抢过数学书紧紧的压在胳膊下,抬头问:“突然加了晚自习,你怎么适应的这么好。”
安泽沉默了几秒,如实回答:“我上过一年的晚自习,你忘了?”
“……”周序一脸生无可恋:“真忘了。”
不管安泽怎么说,周序可无法在人生中的第一个晚自习,尤其是班级全是聊天声的氛围里学习,安泽也不跟他说话,就安静的做题。周序只能无聊的盯着他的侧脸,认真的想着:人和人差距怎么能这么大,是不是他爸破格产,自己也能走上逆袭之路,成为这么优秀的人……
想到这里,他自己掐了一下大腿根,告诉自己快醒醒。
安泽家里没出事之前人家就是个学神贵公子,自己爸爸要是破产了,自己只能变成落魄邋遢品控的小胖子……
晚自习八点半结束,安泽还要骑二十分钟的自行车回家,到家后已经快九点了。
在楼下的时候,安泽抬头看了一眼二楼暗黑的窗子,心想,竟然这么早睡了。
旋转钥匙的力道放轻了不少,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门,正犹豫着要不要点灯。
“啪”的一声,室内陡然大亮,骤然的明亮恍得他瞬间闭了眼睛,心脏猛地一缩,耳边响起两个女人的笑声。
“surprise!”
“surprise!”
两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泽嘴角的笑容比眼睛先睁开,然后他感觉温暖的怀抱抱住了。
胡秀秀和安然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脸上全是开心的笑容,安然说:“哥,你吓到了?”
“这是?什么喜事?”安泽笑着会拥她俩,一眼就看到客厅中央的餐桌上一个插好蜡烛蛋糕,还有泛着热气的菜。
他们家因为有两个可爱的女人,他妈妈和妹妹,都喜欢吃蛋糕,所以总是不管大事小事只要遇到开心事,就会买个蛋糕庆祝一下。只不过,曾经很寻常的蛋糕已经有好久不曾出现了。
妹妹抢着说道:“庆祝妈妈,找到工作了!”
胡秀秀的嘴角一直往上翘,秀美的脸上泛着喜悦,轻声补充道:“正式工作哦,是一家很正规的幼儿园,教小朋友们弹琴跳舞。”
这个消息,简直比安泽得知自己得到了奖学金名额还让他高兴。胡秀秀做了近二十年的全职主妇,养尊处优,优渥的生活让本就只会唱唱跳跳的她丧失了赚钱的能力,一夕之间,身居要职的公公被举报贪污,审判和关押,名下的大部分财产被收回,本就有赌瘾的丈夫开始彻夜不归,几个月的时间不仅将家里仅剩的财产全付诸在赌桌上,还欠了高利贷一大笔钱。
胡秀秀想起那段晦暗的时光,眼泪就不受控制的蓄满了眼眶,她伸手握住儿子和女儿的手,轻声说:“还好,有你们。”
特别是安泽,胡秀秀一直以为自己这个乖巧听话的儿子同自己一样,经不起风雨,却没想到,在家庭遭遇晦暗的动荡,他竟然能扛起所有,理智而坚定的带着自己和妹妹重新开始。
想起那段被凶神恶煞的黑社会分子追债的日子,胡秀秀心有余悸的捂住嘴。
这时候,一只手覆盖在她的手上,随后紧紧握住。
这是一只骨节分明、白皙纤长的手,也是一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人的手,这双手曾经在黑白琴键上灵活跳动,也曾经拿过画笔,现在这一切都不存在了,这双手却仿佛更有力量了。胡秀秀听到少年的温润声音在耳畔响起。
“妈,都过去了,我们会越来越好,以后,我会照顾你跟妹妹。”
安然眼角也红了,她连忙将灯有关掉,然后将蛋糕上的三根蜡烛一根一根点燃,说:“没错,我们会越来越好的,哥,妈,我们一起许个愿吧。”
他们三个很多次围在一起吃蛋糕,这却是唯一一次许愿。
三根蜡烛在黑暗中摇摇坠坠,却明亮□□,仿佛来到一个新城市,打算开启新生活的他们三个人。
吃饭的时候,安泽将奖学金的事情说了,他家这俩女人高兴是挺高兴,但一点都不意外。
“我哥到哪里都是最棒的啊,秒杀所有人。”安然说得理所当然,一点都不心虚,她就是哥哥的小迷妹,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她哥更完美的人了。
做妈妈的除了骄傲就还是骄傲:“那也别太累了,咱们也不是非得争第一名,还有你假期的那个家教,别补了,这都高三了,耽误你学习时间,妈妈上班养你俩。”
“没事,家教不耽误我时间,给别人补课我自己也顺便学了,而且我都学过一遍了,高三就是复习,我没太大问题。”安泽说。
胡秀秀:“都怪我,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上大学了,怎么会耽误两年的时间……”
“好了妈妈,不说这些。”安泽笑着打断她:“我觉得挺好的,本来我就上学早嘛,不算耽误,而且人生每个阶段都是值得珍惜的,我觉得现在很充实。”
安泽的乐观精神就是遗传了胡妈妈,果然,上一秒还一脸心疼愧疚的女人破涕为笑,温温柔柔的说:“好,我等着我儿子拿个高考状元给我。”
饭后,安泽叮嘱她俩以后晚上别等自己,自己晚自习放学太晚了。
洗漱收拾收,躺在床上,安泽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
这两年的巨大变故和颠沛流离真的很难熬,特别是对于已经习惯了优渥环境的女人来说,相比于从小性格要强勇敢的小妹妹,其实他更担心温柔较弱的母亲。但现在,他那像菟丝花一样性格柔软的母亲也日益坚强起来,乐观勇敢的想用柔弱的肩膀为儿女撑起一片天地。
他最爱的两个女人来脸上近日越来越多的笑容抚平了他心中一直埋藏的忐忑,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想自己半年多前将他俩带来另一个城市、与赌徒父亲彻底断了联系对不对,但今天,一切似乎都有了明确答案。
窗外的月光皎洁,透过斑驳破旧窗子跳上床,像是飞翔的萤火虫舞出细碎的光。
好吧,这样的幸福来之不易。
他拽了拽被子,望着天上的月,告诉自己:明天一定不管那个白毛小子的闲事。
彼时,他口中的白毛小子正被人簇拥着,在A城最大一家夜玩俱乐部里。
室内的彩灯缓慢变换,偌大的包厢里几个喝醉的少年在打牌,声音大得像是在干群架。角落里的单人皮质沙发上,一个男生姿势慵懒的斜卧着,轮廓深邃,银色头发不羁又张狂,仿佛隐在暗处的野兽,危险又俊美。
“尤老大,你竟然在这!”景龙寻了半天,终于在黑暗的一角找到人,快步走过来:“大家伙儿给你接风,你竟然自己多这儿……”
“烟。”尤逾只掀了一下眼皮,吐出一个字。
“咱俩不抽一个牌子啊,我让人下去给你买。”景龙转头刚要叫服务生,余光扫到案几上两个空烟盒,后知后觉的响起尤逾的烟瘾非常大,连忙试探的问:“要不,先抽一根我的?”
尤逾没说话,眼神里的不耐烦却已经显而易见。
景龙二话不说掏出自己的烟盒,递过去之后又准备好了打火机,火光明灭间,他忍不住感叹:“老大,你这头发色儿也太正了,在国外染的吧,你说国内能不能染这么好,我也想染一个……”
“老龙你能不能要点脸,那是在哪儿染的问题吗?”跟着找过来的田言突然他后面说:“你要是也想像尤老大这么帅,那得整容,还得是五官全大调的那种。”
虽然他说的事实,景龙也忍不住恼羞成怒了一把:“你丫滚蛋!我他妈也很帅好不好!”
田言露出嘲讽的表情,举高手里的手机晃了晃,笑道:“你追了半年的校花哦,刚信息问我尤哥在不在,在的话她现在就过来。”
景龙抢过手机看了才信,气得都笑了:“这女的,怎么回事,没打听过吗,我们尤老大这些年看上过谁!况且我长得也不差啊,又专一……”
田言扫他一眼,转头问尤逾:“尤哥,让她来吗?校花,长得是真好看哦!”
尤逾吸着烟,头也没抬,淡淡的扔出两个字:“别。烦。”
长得真好看……那是好看成什么样子呢?
尤逾一边抽烟一面想着,脑海里突然浮现一张干净俊秀的脸,那少年虽然干的事儿很傻,但脸还真的可以算‘好看’呢。
还有将他烟折断的那两根白净纤长的手指……
尤逾眯了眯眼,突然说道:“白天坐我前面的男生,谁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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