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逾所料不错,这条巷子确实是每天安泽的必经之路。
三十多米的巷子,安泽通常是夜里飞快的骑着自行车穿过。不过,今天还没到附近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外面停着的□□辆摩托车。
这些摩托车还全都光鲜亮丽,一看就是会出现在赛车场上那些专业的赛车,这么多聚集在这儿,就很不寻常了。
安泽最先想到的就是白天整个学校都在讨论的尤逾昨晚赛车的事儿,周序还悄悄将照片给他拿过来非要他看看。
他在远远看到这些摩托车的时候就停下了自行车,单脚支着地,嗤笑一声,觉得尤逾也太瞧得起他了,想要弄他至于带这么多人来吗?
还没来得及犹豫一下是去是留,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虽然不算相熟,但尤逾怎么看都不像是这样的人。
尤逾应该是那种极其务实的,打你就是打你,根本不屑于弄花架子。
于是安泽停下看了一眼,这一看,就看到了尤逾被死死的按在了巷子里暴揍的场面。
安泽:“……”
等安泽拿着某宝买的仿警铃防狼鸣笛喇叭吓走了那一帮人,快步冲进巷子,就看到尤逾后背抵着墙,捂着肚子神色不明的立在那。
安泽也没时间跟他多废话,飞快的在他身上从上至下扫一遍,视线最终落在了他手按着的小腹处。
巷子漆黑一片,他看不到尤逾手背上的血迹,只以为是被揍了两拳,就问:“能走吗?”
尤逾一挑眉:“当然。”
“那我们先走,等会儿他们反应过来返回来就麻烦了。”安泽说道。
尤逾抬腿,腹部的伤口和刚才被重击的几拳让他一个踉跄,安泽多亏一直盯着他,才眼疾手快的扶住他胳膊。
尤逾舌尖顶了顶上颚,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一种这样在安泽面前很丢脸的感觉,便微微抬手,推开他,故作轻松的说:“不用,我能走。”
安泽也没勉强,跟着他往巷子口走,眼睛却一直盯着尤逾的脚后跟,发现他脚步略有漂浮,也没吭声,只是安静的跟着。
“警察呢?”
走了两步,尤逾才反应过来,头没回的问道。
“要报警吗?我现在打电话。”刚才形势紧急,他担心晚一秒尤逾就被多揍两拳,根本没顾得上报警。
“不用。”尤逾走出巷子口,看到自己摩托车后面立着的一辆黄色自行车,挑眉问:“那刚才怎么有警笛?”
“这个。”
安泽将书包往前一甩,露出侧面小兜里的样貌普通的小音箱。
巷子口除了他俩连只流浪猫狗都没有,只有路灯孤零零的伫立在两旁看着他们。
尤逾看他,顿了顿,实在是没忍住“你们学霸平时上学还天天带着这个?”
“带这个怎么了,这不是就用上了。”安泽瞥他一眼,浅色的瞳眸里闪着光:“我看你们校霸也更应该人手一个,关键时候能保命。”
尤逾按着小腹,头一次被顶的哑口无言。
安泽瞥他一眼,将书包背上,眼神扫向尤逾那辆银黑色摩托车:“这里不好打车,走吧。”
眼看着安泽跨上自行车要骑走了,尤逾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
安泽回身正好看到他这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微微挑眉:“忘了你受伤了,那你上我车,我载你。”
安泽头一次觉得尤逾听婆婆妈妈的,这要是周序,他早就过去直接拎人了。
“快点吧,尤老大,还需要我给你铺一张红地毯吗?”
安泽一双杏眼睇过来,尤逾发现自己被他拿话刺了一下也没生气,只是上车前徒劳的解释了一句:“我的车被他们弄坏了。”
屁股有点咯,尤逾刚坐上去,就听到前面的人说:“坐稳,起飞了。”
然而需要人工脚动的自行车比不上发电机,特别是身后载着的男生骨架大,腿一伸直接可以撑住地面,安泽没飞起来,他使出吃奶的劲儿给自行车加速,咬着牙的表情反正后面的人看不到,还用故作轻松的口吻说话。
“你抱着我啊,不然一会儿飞出去我可不负责。”
尤逾觉得有点好笑,自己是来堵他教训他的,结果被他救了,现在还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
这是他第一次坐别人载着他的自行车,也是他第一次主动去抱另一个男孩子的腰。
尤逾伸出手,心里怎么想的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反正他舍弃了其他选择,真的伸出一只手扶上男孩儿的腰。
嗯,感觉还不错。
比起曾经硬往他怀里坐的女孩儿们的腰,这截腰肢更硬爽挺直,腹部没有一丝赘肉,却也不像自己的肌肉那样坚实,软软的,带着一丝柔韧。
随着脚下蹬动自行车的力道,手心下的皮肉一张一弛的动。
“别乱动啊,我怕痒。”
安泽的声音跟着风一起吹过来,尤逾轻轻哼笑一声,低声说:“你让我抱的你的。”
风很大,他的话被吹散,安泽没听到。
安泽只穿了件校服短袖,尤逾的右手放在他腰上,头一次觉得校服质量还不错,又薄又软,隔着这层舒服的棉质布料,皮肤的温度能够直接透过来。
尤逾觉得手心很暖。
医院是一个永远不用担心门庭冷落的机构,安泽将自行车停在急诊楼楼下的时候,正好有救护车呼啸而过,闪烁的红色灯光某种危险的信号,撕开宁静的夜晚。
安泽的视线随着救护车移动,直到尤逾说话,才拉回他的思绪。
“看什么呢?”
安泽回头,见尤逾正盯着他,已经兀自下了车,站在旁边看着他。
“没看什么……”
话音未落,安泽就一眼看到尤逾手上的血迹。
医院楼下很亮,不仅有路灯,每个窗口也像一个个探照灯,将大楼前的整片区域照耀得恍如白昼,刚刚昏暗巷子里没注意的情况全都暴露在灯光下,安泽这时候才发现,尤逾黑色的T恤上有一片干涸的痕迹,他的灰色裤子上,手上,甚至是鞋上,都有血迹。
“怎么回事?出了这么多血,你们动刀了?”
他之前没看到血迹,以为尤逾按着的地方是被拳头打的,他震惊的看过去,尤逾却依然一脸平静,甚至还有心情勾着嘴角跟他开了句玩笑。
“我没动,是他们,打不过我,就动刀了呗。”
“……”
安泽一句废话都懒得跟他说,直接动手将他扶着进了医院。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忙乱了,安泽挂了急诊交了钱,护士过来的时候他一脸严肃和急切。
“我同学好像是刀伤,留了很多血,不知道伤口深浅,时间大概是二十多分钟,您们快给看看吧。”
尤逾看着安泽步履匆匆,语速飞快,逻辑清晰,将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告诉给医生,心想:学霸确实有两下子啊。
一切都被安泽办的明明白白,尤逾都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了,只需要非常简单的执行医生的吩咐就行,跟着去了急诊室。
从急诊室出来的时候,安泽不知道从哪儿给租来一辆推车,要推他去拍片子和缝针。
尤逾:“用不着,我们还是骑自行车来的呢。”
一听这个安泽脸色变了变,一路上自行车颠颠簸簸,他要是知道尤逾受了刀伤,早在能打车的地方停下打车了。
“上来。”
安泽眉眼肃穆,一副不容拒绝的表情。
尤逾嘴角抽了抽,坐上去,心想自己今晚真他娘的好说话。
医生给尤逾检查伤口的时候,安泽敲门进来,探个头问他:“你有医保吗?”
“没有。”尤逾这才想起来,医院缴费需要花钱,掏出手机就要递过去:“刷我手机里的钱……”
话还没说完,得到答案的安泽已经关门走了。
倒不是安泽有钱,碰巧奖学金发下来而已,他又急着交款,就先帮着垫付了。
挂号、交款、检查、交款、取药……安泽像个陀螺一样在医院几层楼间飞快的穿梭,等到给尤逾送进去缝针的时候,他已经一身汗了,终于得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给他妈回了个电话。
跟他妈简单的说了一下情况,又嘱咐他们先睡不要等他,安泽才有时间擦了一把汗。
胡秀秀也如他所愿,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告诉一声揉着眼睛已经困了妹妹睡觉,自己也收拾收拾睡了,想了想又给儿子发了个信息:“太晚了的话就在同学家住吧,别往家里折腾了。”
安泽从小到大几乎没让她操心过,但也就是这两年间,一向让自己骄傲的儿子从不让她操心,蜕变成了可以依靠。
很多车彻悟都是发生在巨大的变故中,胡秀秀也是,以前的她认为安定是有金钱保障和看上去体面牢靠的生活。现在,她却觉得自己儿子一句低声的嘱咐,比得过金钱和虚荣铸就的坚固堡垒。
让胡秀秀安心入眠的安泽却并不□□稳,他从医院投币自助机器中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了小半瓶,眼睛始终盯着尤逾进去的手术室。
说是手术室,其实就是缝几针,刚刚拍过的片子和医生的检查都显示尤逾的伤口并不深,也没有伤及内脏,刀尖扎得挺险,避开了要害,只是造成了一些出血。
“你可以去那边等,那边有休息椅。”一个护士路过,看到站在墙根的俊秀少年,忍不住出口说道。
“谢谢。”安泽冲她笑了一下,点点头,却没去护士指的地方坐。
他有点失神的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还有点儿后怕,幸亏尤逾伤的不重,不然自己粗心大意,真的有可能害了他。当年他奶奶就是,爷爷刚出事那段时间,年迈的奶奶经常按着胸口,可是大家都沉浸在自己各种复杂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到老人异常的动作和神态,导致病发的时候,连救治都来不及,还没等到医院,老人就死于心脏夹层破裂。
想起这段往事,安泽眼眶慢慢润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扇门。
尤逾推开门的瞬间,一眼就看到对面眼角泛红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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