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安泽回到座位,看到自己上午刚取回来的新校服带着包装袋又回到了自己桌子上。

    已经上课了,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将校服塞到了书桌里。倒是周序有点躁动不安,惊疑不定的看他好几眼,见安泽也不搭理他,就开始在本上写话。

    安泽按住他写字的手,给他一个非常明显的眼神示意:听课。

    安泽不是怕他打扰自己,是怕他耽误自己学习。

    英语课,周序的短板。

    这种说法也不太科学,毕竟,周小公子每一科都短得出奇,自然也就没有短板了。

    周序被按住手,有点儿不甘心。他觉得全天下人、包括他父母、各科老师、还有他自己全都认清了自己不是学习这块料的事实,已经明着对他实行了放养政策,但偏偏安泽,就是坚持己见的认为他还有一丝希望,天天管着他不让他好好享受校园这片自由的乐土。

    一口气憋到下课,铃声刚响了个前奏,老师还没出去,周序就张开了血盆大口,打算来个河东狮吼,一块儿水果硬糖突然被塞进了嘴里,苹果的香甜一瞬间在舌尖上的味蕾上蔓延开来,吃货的本能早他一步屈服。

    周序含糊的哼了哼,有点儿舒服。

    安泽被他表情逗笑,说:“这是奖励。”

    周序一下子被好友对自己怀着这么大的期望所感动,表情渐渐变得有些落寞,语气也有些凄然,他问:“安安,你是不是觉得我其实非常有学习天赋,最后一年,只要我杀下心来用功,也能考个名牌大学?”

    安泽微微睁大眼,含蓄的反驳他:“倒是没那么想过……”

    周序:“那你……”刚刚英语课上按头让我学习是什么意思?

    安泽:“周叔说,你高考分太低连国内普通大学都进不去的话,就只能去国外了。我是想,让你练练耳朵也好……”

    注意到旁边人的表情已经又羞愧变成了愤怒,安泽识时务的闭了嘴,笑一笑。真是的,好朋友之间有时候也不能太坦诚。

    “我不可能去国外的,我死也不回去,我老子他也就是想想,我没可能同意!”周序愤然说完,又咬着牙补充一句:“除非你也去,你帮我当翻译,还能给我……不,我给你做饭。”

    还没等安泽发表意见,周序就被自己这个想法美到了,飞快的畅想着:“你要是跟我一起去,我老子得高兴坏了,学费啥的你都不用担心,他一定全包了,估计还能给咱俩配个车,一到假期我们就自驾去附近的小城市吃各种美食……”

    周小少爷还是个中二直男,一点儿也不会觉得他幻想的这些要是跟个妹子一起做会有多浪漫,毫无恋爱脑的只想着让跟自己关系最铁的哥们儿陪着自己,毕竟,在他心中,简单纯粹的吃喝最美好了,掺杂了爱情的复杂元素,会玷污一个吃货最真挚的信仰。

    安泽不得不打断他:“这你就能不要想了,你还是自己学好英语,我不去国外,我还得照顾我妈和妹妹。”

    经他提醒,周序才想起来,安泽跟自己不同,他不可能像自己这么没心没肺。

    “况且,我大学的时候要打工,赚钱把钱还给周叔。”安泽说。

    “还那干嘛,就那么一点儿钱我爸也不在乎,再说了,当年他也承了你家不少帮助……”周序拧着眉说:“你给他他也不会要的。”

    “会的。人情和金钱两码事儿,人情暂时还不上,钱我是一定要先还的。”安泽语气淡淡,表情却透着一丝认真,半晌,他开朗的笑了一下,补充道:“你就当做,这是穷人的尊严?”

    周序看他的眼神很纠结。作为一个将混吃等死当成最大人生理想的米虫来说,他以前一直将积极向上、努力拼搏,干什么都是最出类拔萃,做什么都拿第一的安泽视为天上的神明,突然有一天,这么谪仙一样的人物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他难免有些担心。

    于是,他有点儿忐忑的问:“那,你会瞧不起我这种没尊严的富人吗?”

    “……”安泽忍不住低声笑:“不会。”

    见对方长舒了一口气,安泽的笑容扩大。他很多时候真的觉得周序挺可爱的,堕落得一点儿都不做作。

    周序伸手在他书桌里打算掏个面包垫垫肚子,手指碰到哗啦作响的校服袋子,神情一僵,想起正事儿来。

    “这什么意思?他们欺负你,让你拿回去洗吗?”周序声音压得低低的,很怕侧后方的景龙和田言听到,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帮你洗。”

    安泽充满感激的看他一眼,说:“不用洗,让我去送校服,尤逾家,要不你替我去?”

    周序:“……”我刚才说啥了,我好想啥也没说。

    周序抗拒的猛摇头,继而小心翼翼的问:“你真跟尤大佬真和好了?”

    前天安泽帮尤逾请的假,还添了班级缺席人名字的名单,周序就好奇的追问了,虽然安泽具体说怎么回事儿,但他也知道了,这两个前两天还要一触即发约架的人,莫名其妙夜晚偶遇了,然后还狗血的和好了。

    周序不知道个中缘由,总觉得这是个阴险圈套,而安泽是那个即将羊入虎口的小绵羊。

    小绵羊弯弯嘴唇,笑得露出白瓷一样的贝齿,说:“不存在和好,只是关切病号。”

    晚上放学的时候,与周序在教学楼门口道别,安泽背着书包往自行车棚走去。后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那天在食堂的跟石勇亮他们一起、差点儿被尤逾揍了的那个男生。

    尤可站在他侧后方,见他回头,率先扬起一个友好的笑容:“安泽,你好,我是尤可,你还记得我吧?”

    安泽停下脚步,看向他:“记得。”

    “太好了,没想到你学习这么好,这么优秀,竟然会记得我。”尤可脸上的笑容看上去真诚又不作伪:“那天在食堂,真的谢谢你了,我今天刚来上学,就急着来跟你道谢。”

    “不用客气,我也没做什么。”

    “怎么没做什么,要不是你拉着,我可能……可能就被打了。”尤可仿佛是心有余悸一样,胸口都剧烈起伏了两下,然后顿了顿问:“尤逾他,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

    “那就好,要是因为我而让你受到伤害,那我就太罪过了。我想请你吃个饭,感谢你一下。”尤可期待的看向他,两只眼睛闪烁着亮亮的光芒。

    “不用了。”安泽平静的看他一眼,干净利落的转身要走:“拜拜。”

    “等等!”尤可叫住他,这时候他才发现,面对自己示好的热情态度,安泽表现的太过冷淡了。

    不是都说这个学年第一脾气很温和,性格很好吗?

    “安泽,你是生我气了吗?”

    安泽不得不停下脚步,又面对他,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你气?”我也不认识你。他只是快点走罢了,早点儿到尤逾家,也能早点儿回自己家。

    尤可却被他的直白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他从小到大很会交朋友,心思也敏感细腻,通常他对对不熟的人这样笑一笑,然后真心诚意的夸对方几句,也就能收获对方的好感。但安泽明显没有,他能感觉到,安泽没有发脾气,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听他说话,清冷的模样就像是天上的月,陡然让他升起一种的高攀不起的感觉。

    两人站在教学楼附近的路上,放学时候人流量极大,走过路过往这边不经意看一眼的同学,很多都认识安泽,有认识他的直接叫一声“安哥!”还有叫“学神”的,安泽就冲他们微微一笑,轻轻挥手算是打招呼。还有跟他不熟但仰慕他的,就大声尖叫一声“学霸!”安泽也抬头冲他们笑。

    尤可站在他对面,眼睛里像是凝聚了黑暗,觉得那些跟他打招呼的人的目光也落在了自己身上,而自己,像个小丑一样。

    他最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感觉,从小打到被人叫着“私生子”、“野种”,曝露在对比的目光之下。

    他最最见不得的,也是安泽这种,满世界都洒满阳光,所有人都趋之若鹜想要靠近,渴望再为他锦上添花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所有人喜爱的人。

    嫉妒像是一尾毒蛇,吐着信子将他的心脏缠绕了一圈儿又一圈儿,于是,他忍不住开口了。

    “你没生气就好,你也不用怕尤逾,他是脾气有点儿坏,有的时候控制不了自己,今天回去我就跟他说说,我们之间其实只是小误会,他其实是我哥,怎么说呢,就是一家人。我妈跟尤学辉叔叔的婚礼就定在本月的26号。到时候,可能会上新闻,他们要办一场本市最豪华的婚礼。”

    尤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骄傲光芒。

    安泽看着他,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脑海里突然间划过,那天晚上从医院里走出来,尤逾说他一个人住时候的轻松语气。

    尤可见他还没有露出自己渴望看到的表情,继续说:“而且我现在就跟尤逾住在一起,晚上我就回家跟他说,让他以后别找你麻烦。”

    “不用了。”安泽的声音冷下来,突然问道:“你叫尤可吗?”

    尤可不明所以的点头,心中不舒服的感觉愈发突兀,他说:“是,我叫尤可,有什么问题吗?”

    “那你身份证上的名字也是尤可吗?”

    尤可的心脏不受控制的陡然跳动,面不改色的道:“当然。”

    安泽看着他的眼睛,缓慢的说:“哦,今天学生会统计了一下高考人数名单,需要身份证验证,我在转校生的名单上没看到你的名字……”

    安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尤可脸色发青,毫不怀疑安泽话里的真实性,只剩下被揭穿的窘迫和难堪,他咬着牙说:“我的身份证还没改过来,不过很快了,等我妈办完婚礼……”

    “哦,那你最好明天先去档案处将名字改过来。”安泽不想在听他说,语气也很冷淡:“有事儿,我先走了。”

    这一次,尤可看着他的背影,没敢再拦。

    安泽一边走,一边勾着嘴角自我嘲笑一下,不怪之前尤逾骂过自己爱多管闲事,爱逞英雄。不怪他骂,自己有时候是管不住自己。

    所谓的统计的高考人数名单当然是骗人的,只是要套出尤可的实话。安泽特别讨厌尤可这样虚假的人,跟他相比,尤逾虽然也嚣张得让人牙痒痒,但明显可爱多了。

    安泽喜欢活得坦率的人,哪怕你堕落得坦率,像周序。

    小时候有一件事儿让安泽挺印象深刻,他一路以来学习好家境好,围着他的朋友不在少数,可是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他听别人说跟他做了好几年的朋友的那个男生总在背后说他坏话,说他其实成绩这么好都是在家偷偷补课,说他爱讨好老师还打同学的小报告……他刚开始还不信,直到有一次,亲耳听到那男生跟别人说:“安泽啊,他就喜欢充大头,出去吃饭和玩他都会花钱,你只需要跟他说声谢谢,拍他两句马屁,他就舒服了。”

    这件事儿给他的打击挺大,毕竟这个朋友处了好几年,表面上跟他称兄道弟,关系非常好。

    因为对方家境不好,安泽跟他一起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主动买单,但是那男生根本没有拒绝过哪怕一次,甚至很多时候,让安泽带着他去高档一点儿的餐厅吃饭。安泽从来没有多想过,他总觉得他们的世界离成人的世界还很遥远,不存在很多肮脏的算计,谁有钱了谁就多花一点儿,谁有困难了能帮就帮一把,就像他跟现在的周序的相处模式。

    他家家道中落,周叔叔帮他重新办了学校手续,还借了他们一笔钱,这些钱他会还,欠周叔叔的人情他也会还。但是这不影响他跟周序的关系,两人在一起,现在多数是周序花钱,特别是周序总是拉着他中午去外面餐馆吃饭,他条件不好他不逞强,心安理得的受着,因为他也拿周序当真朋友,如果身份对调,他的做法会跟对方一样。而且友情不是金钱能衡量的,他会真心的为周序好,帮他讲题,也会偶尔给周序做自己的拿手小排骨……或许,以后他们的相处模式会变,但不变的,是情谊。

    尤可话里话外,说的那些让人不舒服的话,让安泽很不爽,也有点儿理解了为什么尤逾一个人在外面住。

    其实今天老薛跟他说之前,他就想给尤逾发个信息问候一下了。那天他去尤逾家取自行车,他明显感觉了尤逾不想让他走的情绪,这两天又没听到尤逾的消息,安泽想到他一个人生活,偶尔想起来难免有点儿愧疚。

    是的,愧疚,就像是在路上捡到的流浪猫狗,将其送医院看完病,再将其送回流浪的小窝儿,也会经常担心它们现在怎么样……

    安泽被自己这个比喻吓到了,他竟然将尤逾那个白毛怪想象成了弱小的流浪猫狗……大魔王还差不多吧。

    安泽觉得自己今晚真的不宜出行,去尤逾家的路也是道阻且长。

    他的自行车旁边,站了两男一女,正守株待兔呢。

    景龙远远的看到他,就抱怨道:“你干嘛去了,我以为你不骑车回家了,这么久!”

    安泽挑眉,反问:“我让你在这儿等我的?”

    景龙很想把憋了一天的瘀血直接喷在他雪白的校服上,不过被田言拉住了,田言骂他:“你少说两句能死是吗?”然后扭头跟安泽有好的打了个招呼:“嗨,安泽。”

    “嗨,安大学神。”甜甜的女生声音在旁边响起,蒋晴晴站在车篷下,梳着高高的马尾,露出姣好的脸蛋儿和纤长的脖颈:“我叫蒋晴晴。”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女生,安泽脸色缓和,一边将书包放进车筐里,一边轻声问道:“你好,你们找我有事儿?”

    景龙:“没有事儿我们在这儿站了十多分钟是为了喂蚊子吗?”

    安泽淡淡的语气:“要是你的事儿就不用说了,帮不上。”

    景龙:“你……”

    田言每天都想锤死他一百八十次。连蒋晴晴都看不过去了,皱着眉埋怨的望向景龙,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巴。

    蒋晴晴:“安大学神,你别跟他生气,他就不喜欢好好说话。我们找你是想跟你一起去看尤逾,听说他受伤了。”

    安泽有点诧异,尤逾这么要牌面的吗,去看他还得成群结队?

    不过安泽还是点点头,丝毫没多想,只道:“可是,我得骑车,你们呢?”

    “我们打车去,反正不远,在他家门口集合。”

    安泽应下,没注意蒋晴晴异常雀跃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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