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栖梧殿门口, 小泉子把灯笼递给凌风。因为凌风不喜外人进栖梧殿,伺候的小太监们除了打扫卫生和送东西, 一般都不进去。
吹笙也悄悄凑到江桐钰旁边,趁着夜色昏暗, 把信塞给了他。
凌风拒绝了小泉子的灯笼,“你们用吧,我看得见。”
江桐钰拿着信的手一抖。
天上无星无月,凌风和江桐钰并排走在栖梧殿的小路上。一阵夜风吹过, 不知从哪里传来沙沙的响声,江桐钰有些害怕,悄摸摸地往旁边伸手, 拽住了凌风的袖口。
“怎么了?”凌风停下脚步。
“我,我有点怕。”见凌风没有拒绝, 江桐钰索性抱住他整个手臂, 人也贴到了他身上。
“怕什么?”凌风拖着他往前走。
“怕黑。”江桐钰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凌风身上。
到了凌风卧房门口,两人没有停下, 继续往里走, 来到江桐钰的卧房门口。
“下来。”凌风帮他推开门。
“我怕黑。”江桐钰弱弱道。
凌风半抱着他迈过门槛, 点燃桌上的油灯,“不黑了, 可以下来了。”
油灯跳跃着晕黄的光芒, 照在凌风脸上,显得他的神色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江桐钰的胆子也更大了,“我不想下来。”他的音调拖得长长的, 带着一股子唱曲儿的人独有的味道。
凌风轻笑一声,把他拖到床边,“好了,不用你自己下来走路,躺下就可以睡了。”
江桐钰看看近在咫尺的床榻,又看看近在咫尺的凌风。这是一个多么绝佳的机会,天时地利万事俱备,只差凌风点头了,“今日除夕,按咱们松洲的习俗,理应通宵守岁的,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凌风一手揽他腰身,另一只手朝他袖子里摸去。
江桐钰一喜,莫非今天真的有戏?哎呀呀,还有点点害羞呢!
凌风手指碰触他袖中的信封,“这是谁给你的?”
江桐钰猛地从凌风身上跳下来。美色误人!他满脑子都是凌风竟然把信的事情给忘了。他急着想往后跑去,但没注意到身后是床,小腿磕在床板上,整个人向后倒去,仰面倒在了床榻上。
凌风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江桐钰喉头滚动一下,面色紧张,“那个,这是我爹给我的家书。”
“哦?”
江桐钰也知道自己这话不太合理,毕竟如果他爹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劳动耿国公世子的手下帮他送信。而且,他和凌风说过很多次他和他爹关系不好,现在他都进了宫还要和他爹通信,一点儿都不像关系不好的样子。
不过,他宁愿被怀疑身份,也不能让凌风怀疑他的一片真心!
江桐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身,“真的是我爹送来的,你要是不信,我打开给你看!”
“不用,我相信你。”凌风道,“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诶——”江桐钰想叫住凌风,但他自己又心虚,担心他爹在信里写了什么跟行刺谋反有关的东西。只能目送凌风走远。
——
第二日一早,吹笙提着秋水宫送来的早点,进了栖梧殿。
江桐钰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把回信递给他。
昨天凌风走后,江桐钰拆开了信,厚厚的一叠纸,写满了父子情深,用词之肉麻,比起上次有过之而无不及。信的最后,依旧在劝他出宫。
至于宫宴刺杀一事,却一句都没提。不知道是因为此事确实与他们无关,还是单纯不想告诉他。
江桐钰更倾向于后者。
因为,宫宴上,来救驾的是耿国公世子。
虽然不知道他爹和耿国公世子的合作到底有多深,但从他最开始进宫被安排在秋水宫,到现在他爹直接把信给耿国公世子的手下,想来双方的合作还是很密切的。
至于他爹为什么瞒着他,江桐钰就不得而知了。
吹笙接过信,“大公子,传信的路线换了。主子吩咐,以后的信都交给耿国公世子那边的人。”
“嗯。”江桐钰点了点头。果然他所料不错。
而且,关于宫宴刺杀一事,江桐钰昨天想了半夜,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他觉得这起刺杀事件很奇怪。
因为,那三个刺客根本不是为了行刺,是为了试探。
为了试探皇帝身边的安保力量。他们想知道除了明面上的禁卫军,皇帝还有没有其中暗中的势力保护,比如,摄政王培养的暗卫什么的。
毕竟,摄政王的神秘与强大,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他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敢制定下一次真正的刺杀计划。
而且,这次的事情,除了用来试探皇帝的深浅,还可以顺便拔除一两个皇帝的嫡系势力。如果,皇帝够蠢的话。
——
事实证明,皇帝果然够蠢。或者说,他过于要面子,不能忍受自己的嫡系势力有一丝丝背叛的可能。
正月十六开印,皇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罢黜禁卫军统领石彪以及礼部尚书袁秩的职位,交由大理寺严审。
可怜的袁秩,年前刚被升入内阁,一天阁臣的实权都没享受过,直接变成了阶下囚。
礼部尚书的位子由礼部左侍郎升任,这是年前就定好的。
而新的禁卫军统领,则成了耿国公世子。
对此,朝臣们没有任何异议。耿国公世子担任禁卫军统领,论家世论功勋论能力都绰绰有余。
近些年西北边境安稳,耿国公在朝廷的授意下主动卸了兵权回到京城。为了安皇帝的心,耿家人已经失了西北兵权,耿国公本人也窝在国公府养老闭门不出了。
所以,也应该给耿国公世子一些实权,这样才不至于寒了功臣的心。
至于禁卫军统领这个职位关乎皇帝安危,不能草率决定。嗐,耿家人的忠心,不论皇帝还是朝臣们,都是信得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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