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机子诊治完,锦衣男子也提出辞行。
明面上,云机子一行不知他的身份,便只有太傅恭敬地送他离开。
太傅回来后,就请三人留在府中。
既有他的盛情邀请,他们也就顺势留了下来。
一番客套寒暄后,太傅离开,院中只留云机子师徒。
“你们谈吧,我去研究病情。”留下这句话,云机子甩袖离开。
“师父生气了。”云凰苦笑道。
时宴也有些无奈。
他自知己身之能,即便云凰无法如计划之中登临女皇之位,他也能确保两人安全,但云机子却不知晓这些。
他既为他和云凰的胆大妄为心生忧虑,又认为他们会这样是因为他没有尽到为师的本分,种种情绪交加,他却不愿又不能改变他们的意志,只能以此外显的怒气来表现他复杂的心情。
“过会儿,你去哄哄他就好了。”
云凰隐秘地翻了个白眼,师兄就会把这种事推给她。
她嘴上却语气温柔道:“我知道了,师兄。”
说完这些,两人谈起正事。
今日,他们看似是巧遇了太傅府中的那位锦衣人,但其实,这是他们有意为之。
因为,锦衣男子正是当朝帝皇――晋安帝。
也就是,云凰的生父。
这一步,既是为了改变剧情,也是为了提高云凰在晋安帝心中的分量。
凡是人,便有所偏好。
晋安帝,不爱美色,不重长生,唯独对缘分二字情有独钟。
所以,云机子才会在今日前往太傅府,云凰的玉佩也恰到好处地让晋安帝得见。
然后,流落在外的公主,机缘巧合之下,被她的亲生父皇认出了真实身份,得以认祖归宗。
――这一切的缘分使然,都正好符合晋安帝的喜好。
他们这样做,皆是为了让晋安帝一开始便对云凰抱有足够多的好感。
“师兄,他会去查我的身份吧?”云凰忍不住问道。
时宴看向她,“你在担心什么?”
事前,时宴让她做了多份计划,以确保不管晋安帝做出什么反应都能达到既定目标。
一份计划不通,换一份计划就是。
她现在的担忧实在多余。
云凰笑了笑,说:“为了这一日,师兄教导了我十年,我也为此努力了十年,眼看成功就在眼前,我也不免有些紧张。”
当年,时宴在起了将云凰培养为皇的心思后,立刻问了她的决定。
皇者,天下之首。
帝者,万民共尊。
即使云凰当时尚小,也不由为帝皇之名而动容。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点头,应承了时宴的希望。
从那时起,她的心里就多了一份永不熄灭的野望。
也从那时起,她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努力。
男人学的她要学,男人不学的她也要学。
从早到晚,寒来暑往,一刻也不敢停息。
只因她是女子,若想有朝一日能颠覆世人以往对女子的看法,登临至尊之位,她就只能比男子更努力!
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
但她整整坚持了十年。
时宴摇头,“凰儿,你要记得,你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立足朝堂,掌控天下,而不是为了这点儿微末小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严肃,到最后,已转为训斥。
云凰一怔,她明明知道,永远不可以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系于他人一念之间,方才却百般猜测晋安帝的想法行动,几乎将其视作头等大事,可真是魔障了!
幸好还有师兄在旁提醒,否则,一切还未开始,她就入了迷途,不知能不能返。
云凰郑重地拱手行了一礼,“多谢师兄教诲。”
时宴垂眸端详着她,见她周身浮躁尽敛,声音放缓道:“下不为例。”
“是,师兄。”云凰抬头,目光明亮。
时宴点头,不再多言。
其实,云凰会有之前的想法也无可厚非。
毕竟,晋安帝为她生父。
即便她并无幼时记忆,且自小流落在外,也难免会对晋安帝产生濡慕之情,因此过分关注他的想法。
但是,他却不能放任她的这种情绪。
帝皇无情,晋安帝对云凰的父女之情能有几分?
与其等云凰日后因此受伤,还不如在这份感情初生之时就斩断它。
晋安帝回宫,召人查探云凰身世来历。
太傅府上。
云机子无愧神医之名,不仅保住太傅之子的性命,还让他的身体渐渐好转。
于公于私,太傅都对云机子重视有加。
有了太傅的表态,云机子三人虽不是府上主人,却悠闲自得,不为俗事所累。
平日里,云机子沉迷于太傅所赠的医书古籍孤本,时宴则弹琴作画,烹茶煮茗,自得其乐。
云凰却日日外出,不几日,她就慧眼识珠,自各种途径交好了几位才名不显,但胸中自有丘壑的女子。
而就在云凰流连在外,与友人日日相聚之时,一份请帖送到了她的手中。
花树下,时宴盘膝而坐,膝上横放古琴,他白衣胜雪,眸光低垂,如冰雪雕刻而成的面容上不喜不悲,静静看着手中请帖。
“师兄,你说她怎么会给我寄请帖?”云凰盘膝坐于他对面,素净衣衫与人清新淡雅之感。
今日,满朝闻名的宁安公主竟寄了一份予她的花宴请帖到太傅府上。
对此,不止太傅的亲眷惊讶,她也不解其意。
时宴将请帖放在一边,他手指轻抚琴弦,声音轻柔和缓道:“你说是何原因?”
云凰眨眨眼,见他眸光专注地落在手下古琴上,轻拢慢捻,抚出连续的动人音符,似乎全身心投入在此事之上。
云凰立时明白,这是要她自己思考背后原因。
她也不慌,认真回忆起这段时间里与宁安公主身边的各种消息。
这些年里,时宴也不只是一直在教导云凰,他还成立起了情报系统,组建了商业团队,如今,这些已被云凰尽数接手。
云凰思索片刻,很快有了结论,“是因为师父的名声?据探子回报,宁安公主与宗室子沈其琛交好,而沈其琛母早亡,父不喜,且有后母欲除之而后快。他外家虽疼爱他,却人丁凋零,唯有其外祖母与小外甥在世。前几日,沈其琛的外祖母偶感风寒,多日不好,以至性命垂危。”
她越说越笃定,“宁安公主的请帖是为了师父而来。沈其琛虽心思深沉,但待他外祖母却有几分真心,他想请师父去诊治他的外祖母,但沈其琛应知道师父正在救治太傅之子,他身份不足,不敢与太傅抢人,只能由宁安公主迂回来请。”
时宴停止抚琴,他按住了琴弦,抬眸看她,淡淡道:“尚可。”
云凰忍不住抿唇一笑。
“那你去还是不去?”时宴继续问道。
云凰露出了一个纯良的笑容,“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自然要去。”
清丽脱俗,娴静优雅的少女,却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表情真挚地说着这样表里不一的话……
时宴一勾唇,眸底浮现出清晰可见的赞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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