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静平和的A大, 有几大渡劫圣地, 排名第一的是化工实验室, 某届的某位学长手一抖,惊天动地一声响, 直接造成那一年的自杀人数少于实验死亡人数。
排名第二的就是关林森常去的生物实验室, 静悄悄地来点微生物泄漏,默默地感染,好在是学校里的实验室, 没有烈性致死病菌,这些年只有一个渡劫失败案例:操作超高速离心机时,手法不当, 导致转子飞出来砸到头。
距离上一次实验室事故已经过了一百多天, 一位学姐把实验服挂在原子吸收光谱仪旁边,人走开了一会儿,衣服掉在超高温的原子化器上, 瞬间起火。
今天实验室再次出现起火事故, 有人把实验品和外面包着的牛皮纸一同送进了烘箱。
“关林森!怎么会是你!!”从导师到学生都震惊了, 老司机翻车不是没见过,但是像关林森这种连器具摆放都特别讲究的人, 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关林森被叫进办公室。
同学们议论纷纷:“他是不是没睡好?今天一来我就看见他整个人都是飘乎的。”
“我也看出来了, 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是不是给尹氏游戏跑宣传活动累的?依我说, 学生还是应该以学业为主,要是出不了成果,毕不了业, 那才事大,到时候那边公司也不会要他了,他两头都没落着。”
“哈,你之前不是还羡慕他能赚一笔小钱钱吗,别酸啦,万一是他家里有事呢。”
不一会儿,关林森从教员办公室里出来,还是那幅清冷的模样,继续做实验。
中午十一点半,手上完事的同学三三两两离开实验室。
“关林森,去吃饭啊?”同学招呼道。
“你们先去吧,我这边还离不了人。”
很快,实验室里只剩下关林森,只有仪器的微响,就连走廊上都静悄悄。
关林森换上可以拍照的眼镜,对着几组数据拍照。
“数据发送中——数据已传输”
很快,他的手机上收到一段视频,视频里的关林娣坐在一间阳光明媚的房间里,屋里有一台电视屏幕里播放着当天的新闻,屏幕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正是几分钟之前。
关林娣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对外面看了一眼,又很快拉上,脸上的表情平静,或者可以称之为木讷。
视频只有十秒,关林森皱眉,在这段视频里,他根本看不出姐姐到底在什么地方。
很快,他的手机上跳出一个陌生号码来电。
“数据已经发给你们了,要怎么样才肯把我姐姐放出来?”关林森的声音冰冷。
“呵呵,年轻人不要着急嘛,你姐姐这么一个大美人,怎么会只值这么一点数据呢。”
“难道你们想等到最终成果?没有人敢保证这次的研究课题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你们要关她一辈子?”关林森胸口起伏,手掌紧紧握成拳头。
“你说得对,所以,老板觉得你可以把你导师正在写的,那篇关于心肌干细胞的论文初稿,全文发过来。”
关林森皱眉:“你们不是为了丙肝疫苗?”
“这不是你也不能保证成功率,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的嘛,对了,我们老板怕你担心那个视频是提前录的,或是后期处理过的,特别给你一个机会,确认她是不是你姐姐本人,怎么样,他是不是很好人?”对面传来轻笑。
无耻!
关林森的手指骨节泛白,几乎要把电话捏碎。
“为了帮助你更好的完成工作,我给你留了破解电脑密码用的东西,就在小树林的那棵大香樟下面,插着一片绿叶,很好找的。加油哦,高材生。”
电话断了,关林森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像有什么东西死死地堵在那里。
阳光很灿烂,从篮球场上传来男生的欢呼和女生的尖叫,一派平和的校园景象。
关林森看着他们,觉得自己与他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树林是情侣们约会圣地,此时是中午,有几对吃完饭的情侣在这里小声说话聊天,眼中只有彼此,谁也不会盯着别人看。
关林森悄悄来到香樟树下,找到了那枚明显是人为插入土里的绿叶,绿叶下的泥土中,挖出一个用塑料袋严严实实包裹着的u盘。
那枚冰冷的u盘握在手心里,刺骨的冰冷,关林森闭了闭眼睛,准备站起来,却发现面前忽然出现一双穿着黑色靴子的脚,顿时心中一跳。
他慢慢抬起头,一个高大的男人正低头看着他,开口确认道:“关林森?”
深蓝色的衬衣胸口,绣着一簇黑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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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对他做了什么?”程立雪皱着眉头,眼前的关林森像是地里几天没有浇过水的青菜,蔫蔫的。
蔡诚一脸无辜:“照你说的,把他带过来。”
“小关,你能听见我说话吗?”程立雪拉了张椅子,在关林森面前坐下,“别怕,他要是欺负你,告诉哥哥,我帮你欺负回来。”
蔡诚:“???”
关林森缓缓抬起头,望着程立雪。
“你想对我解释些什么吗?”程立雪微笑着问道。
关林森深吸一口气:“我拿的那些资料是……”
“这一节可以跳过,我知道你传出去的资料都被你魔改过了,如果照着那些数据和操作手法,一百年也搞不出成果来。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关林森推了推眼镜:“我是为了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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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你盯着我干什么?”陈玉被尹扬盯得全身发毛,刚刚送文件进来,尹扬先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然后眼睛像扫描仪一样的上下打量着他。
尹扬摸着下巴,认真地看着他:“我在想,你算不算没有反抗能力的人。”
陈玉仿佛误会了什么,他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向后连退三步:“我会叫的。”
“……”尹扬往椅背上一躺,闭上眼睛,挥挥手让他出去。
罗格不对他下手,又不对陆云峰下手,那他到底是想祸害谁呢?
这让尹扬心里十分不安。
要不要通知自己身旁的人都小心?
可是总让人提心吊胆防着,也不是个事啊,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是等死。
本来没事的,给自己这么一说,反而让人惶惶不可终日。
说到底,这事还是因自己而起。
尹扬心烦意乱,心中反复闪过一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要是当初在南美就把罗格炸成了碎片,哪里还有这么多事。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
内线电话响起:尹总,程立雪先生和关林森先生来找您。
“请他们进来。”
两人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尹扬看出关林森不情不愿,好像下一秒就要往外跑,好像他的办公室是龙潭虎穴,程立雪则半挡在他的身后,让他完全没有退路。
尹扬笑道:“这是干什么?”
关林森不吭声,也不坐下。
程立雪坐在沙发上:“事情总要解决,你又没有处理方案,拖着就能好?”
“这是我家的事,不要把尹总牵连进来。”关林森低声道。
尹扬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不管是谁,告诉我一个前情概要好吗?”
关林森紧抿着嘴唇,低着头不肯吭声。
“他被人威胁了,本来我以为那个人的目的只是实验数据,现在看来,似乎那人对你的兴趣更大一点。”程立雪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在发现数据被传输出去之后,程立雪当即加强实验室的安全防卫工作,实验室电脑无论是通过网络传输或是移动介质读取,都会被安全软件限制。
将涉密电脑完全与外部隔离,
连机箱也打开,所有硬件全部检查一遍,确保没有被附上任何可以传递消息的小零碎。
每一台被监控电脑再装上一个软件,在打开某些敏感文件时,软件会自动打开摄像头并传递视频给专人同步审查。
避免间谍使用拍照方式将数据传递出去。
这也是关林森马上被发现的原因。
除此之外,程立雪还发现在实验室隐藏着另一架没有登记过的摄像头,正对着关林森获得数据的电脑。
他的一举一动,全部被拍得清清楚楚。
只要收到视频的人想,马上就可以把关林森窃取实验室数据的消息发到全世界都知道。
“他并不是导师,他窃数据,对项目组和导师,甚至对我,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威胁。”程立雪说。
尹扬明白,到时候受威胁最大的,反而是尹氏集团,请来的游戏代言人,居然闹出这么大的丑闻。
许多宣传物料和之前的新闻全部都要去除痕迹不说,给外界的感觉就是“怎么尹氏又出事了”。
尽管都是被人栽的,但是大家都知道造谣动动嘴,辟谣跑断腿,给人留下的刻板印象没那么容易改变。
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是尹扬觉得这事多半跟罗格甩不开干系。
严格来说,关林森是被自己连累的。
另一边,关林森则觉得自己连累了尹扬,他提出解除代言合同,免得因为自己而害了尹扬。
“不是你的错。”尹扬揉按着眉心,“我不会跟你解约的,现在先想想应该怎么找到你的姐姐。”
说啥来啥,关林森的手机响了,来电者对关林森说:“你的数据老板非常满意,所以要给你一个奖励,你面前的这位尹总,可以代表你去看看你姐姐。”
“这是我的事,跟尹总有什么关系!”关林森咬牙。
话筒对面传来一声轻蔑的笑:“呵呵,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是我们老板说了算。半个小时之后,会有一辆车到尹氏集团楼下接尹总去看望你姐姐,他要是不愿意去的话,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以后你们姐弟俩能不能见着,随缘。”
说罢,电话被挂断。
办公室里很安静,电话里的内容,不需要复述,尹扬听得清清楚楚。
关林森脸色惨白看着他,他想知道姐姐的情况,但是又不能让尹扬去冒险。
两难之境,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去,不会有事的。”尹扬猜到这是罗格的主意,以他的自负,应该不会这么快要了自己的命。
“不行,你不能去!”关林森摇头。
尹扬拍拍他的肩膀:“你姐姐一个姑娘家,在他们手里,更让人担心,不是吗?他们不会要我的命,嗯……陈玉进来……”
“如果我明天不来上班,就让他们几个分管副总裁代决自己份内的事,还有董事会……”陈玉把近期的几个工作分解到几个高管头上。
陈玉瞪大眼睛:“你要去哪?”
“不知道。说不定明天我还是会回来上班的。”
程立雪开口:“这事得跟陆云峰说一声。”
“嗯,肯定要说。我连工作都安排了,不会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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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陆云峰提前赶回家,戴着围裙哼着小曲,锅上蒸着尹扬早上点名要吃的清蒸鱼,尹扬不挑食,唯独对清蒸鱼有着迷之热爱,而且对外面做的各种不满意,就喜欢吃陆云峰做的。
看看火候差不多,陆云峰关了火,手机铃声适时响起,看见是尹扬来电,陆云峰心情极好地接了起来:
“喂?几点回来?”
听见陆云峰欢快的声音,尹扬觉得心里一紧,他横下心:“对不起,今天不回来吃饭了。”
“搞什么?!”陆云峰不满地叫起来,“又放我鸽子! 是加班还是饭局啊?”
“嗯……”
“快说话,不会是跟哪个相好的私奔吧?”
尹扬深吸一口气:“那个……我说真话,你不要生气。”
“听起来,我一定会生气。”陆云峰如剑一般的浓眉陡然立了起来,他从尹扬的话里听出了心虚的味道,每次尹扬一心虚,保准有事,还是有大事。
尹扬眨了眨眼睛,清了清嗓子:“那个黑帮头子大概抓了关林森的姐姐,指名让我去。”
“什么!!!”陆云峰大声咆哮,“关林森的姐姐关你屁事!你去干什么!”
陆云峰的声音实在太大,坐在一旁的关林森听得清清楚楚,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双手紧紧抓着衣角,用力到像要把衣服扯破。
“到底是因我而起……”尹扬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就可以这么轻贱自己的安全吗?”
“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不行,不准去。”
尹扬叹了口气:“那你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案?”
“总会有办法的。”
“等不了,万一关林娣被换了地方,那就很难再找到了。”尹扬看了看时间,还有五分钟。
“你胸怀天下,关心这个关心那个,就不能关心关心我?他今天绑了关林森的姐姐,明天绑了街上的乞丐,你是不是都要去管?”陆云峰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你要我为你担心多少次才够?”
尹扬张了张口,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但是要他就当这事不存在,也不可能,如果关林娣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这事会永远梗在他心里。
“对不起……”尹扬深吸一口气,“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他也不敢再听陆云峰的反应,赶紧挂断电话。
“你真要去?”程立雪问道。
尹扬点点头:“他就是冲着我来的,关林娣只是被我牵连的人而已。”
他拍拍关林森的肩膀:“对不起,是我害了她。”
说罢,拿起外套,走进电梯间。
在尹氏大楼前,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门开了,罗格向尹扬露出微笑。
当陆云峰的车赶到尹氏集团门前时,那辆黑色的轿车早已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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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之后,整个车后座升起黑色挡板,后排轿厢就完全变成了封闭空间,看不见外面的东西,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我还以为你会使用更直接一点的手段,比如麻醉什么的。”尹扬伸手摸了摸头顶的金属挡板,这就像一个封闭的铁罐,就算带了信号追踪器也没有用,完全被屏蔽了。
罗格笑笑:“我说过,我是个有原则的人,要你心甘情愿。”
“哦?原来我还可以相信你的承诺,说好不伤害没有能力反抗的人呢?绑架一个大姑娘算什么本事。”尹扬冷哼一声。
罗格不以为意地笑笑:“请允许我向你澄清一点,打着尹氏旗号贩卖.人口的人,确实是我的手下,但不是我指使的,你也掌握着这么大的企业,相信你一定明白,有些手下总是喜欢自作聪明,喜欢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你是想说,你是个有原则的人,就算贩卖.人口有巨额利润,也不想去做?”尹扬失笑,“难道不是只要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法律了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贵国有一句名言: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就像这位姓关的姑娘,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不也来了?那你这又是为了什么?”
妈的,好有道理。
“因为她的弟弟,能给我带来超过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尹扬不甘示弱。
罗格看着他,只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开了很长一段时间,车停下了,在下车之前,罗格看着尹扬:“你是自己交出来呢,还是让我的人过来搜身?或者你更喜欢被我搜?”
“你在说什么?”尹扬茫然的看着他。
罗格低笑:“虽然我们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对你,我的了解一点都不比陆云峰少。你不是什么都不准备,就孤身犯险的人,这次是不是又在什么地方准备了火.箭.弹等着我?”
见尹扬一脸警惕的看着他,罗格耸耸肩:“好了,我也不想让别人看见你被我按在.身.下的样子,你太害羞了……”他压低声音,调笑道,“我不忍心看见你羞愤欲死的模样。”
尹扬冷冷地说:“确实没有,还有,请不要太自信了,一对一单挑,还不知道谁把谁按.在.身下。”
“好。”罗格冲他笑了笑,按下一个按钮,金属挡板缓缓升上去。紧贴着车门处,立着一个像机场安检门那样的金属检测器。
“如果警报响了,你就要让我搜身,我一定会仔仔细细,把你全身都搜一遍。”罗格意有所指。
尹扬冷笑一声,拉开车门,一步迈出车外。
金属检测门安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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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在湖边的小型独栋别墅,有花园有草地,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理想住宅。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性,见到罗格,她欠了欠身。
罗格问道:“她今天怎么样?”
“没有什么改变。”中年女性摇摇头。
“你是谁?”关林娣见到尹扬,像受惊的兔子,下意识的向后躲,缩在墙角。
尹扬柔声道:“我叫尹扬,是你的弟弟关林森让我来接你回家的。”
“不要回家!不要回家!!”关林娣大声尖叫,全身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流,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和刺激。
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见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尹扬怒视罗格。
罗格一脸地无奈:“我很抱歉,不过我想她受到了来自男人的刺激。”
为了让这些漂亮女孩听话服软,使用暴力手段是常见的,以及为了让她们彻底断了念想,还会使用更加不堪的手段让她们放弃反抗的念头,很多人被解救出去,也失去了活下去的意志。
关林娣从小就听老人说起那些烈女的故事,受到侵犯的女人,就应该自杀以保名节。
她不想死,但是又不敢回去面对家里人,在那个小山村里,如果让村里人知道她的遭遇,不会有人同情她,只会把她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她的父母也会永远抬不起头来。
还有她亲爱的弟弟,听说他已经是个科学家了,那是多么受人尊敬的地位啊。如果让别人知道他的姐姐曾经受到过侵犯,会不会有很多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讨论他。
“现在只要有男人靠近,她就会害怕地全身颤抖,平时只有郑女士可以跟她说说话。”
罗格和尹扬坐在外间,那个姓郑的中年女性端茶过来,听见罗格这么说,叹了口气:“好好的姑娘家,真是作孽啊。”
“我不打算限制她的人身自由,不过她不愿意回去,总是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所以专门请你过来,把她劝回家。”罗格微笑道。
这要怎么劝?心理受过巨大创伤的人,哪里是劝劝就能好的。
尹扬起身:“我回去给她找个心理治疗师过来。”
“那可不行,”罗格摇头,“我不想让太多的外人知道这里,所以……如果你劝不走她,你也别走了。”
尹扬此时终于知道罗格的目的。
“如果你一个人离开,就视为你也放弃了她,一个没有人需要的可怜人,天国对她来说,会更好。”
尹扬冷冷道:“就是我跑了,你就杀了她,是这意思么?”
“可以这么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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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扬几次尝试靠近关林娣,她都颤抖尖叫不止,几乎要把窗帘从杆子上扯下来。
“你弟弟很想念你。”尹扬隔着门板,与关林娣说话,为了不刺激她,尹扬刻意把声线压得偏细,更加中性,听起来有些雌雄莫辨。
“他很自责,他说如果他没有出生就好了,你可以读书,考到城里,也成就一番事业。都是因为他,你才会这么早就出去打工,才会遇到危险。”
屋里的低低哭泣停止了。
尹扬又说:“他到处在找你,说如果找不到你,他就不读书,不结婚,一直等到看见你为止。”
“那怎么行!”关林娣忍不住出声。
“他说,一天见不到你,他一天不结婚。一辈子见不到你,他一辈子不结婚。出家为僧,为你祈福。”
屋里关林娣又久久不吭声,很久才听见三个字:“他真傻。”
关林娣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出口,对隔着门板的尹扬絮絮说起自己的过往,家中父母视她为赔钱货,刚出生就差点被送走,后来有了弟弟,她曾经怨恨过这个得到父母所有宠爱的男孩子,后来弟弟对她非常好,看见她就笑,父母要打她的时候,弟弟拦在前面。
“我是心甘情愿去打工为他攒学费的。”关林娣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我弟弟读书可厉害了,别人都做不出的题,他会做,成绩一直很好,他不会被埋没在小山村,他将来一定会功成名就……”
尹扬不由得想起了魏琳,那个奸细,也是从山村走出来的,为了逃出原生家庭,不惜把弟弟扔到水塘里。
几乎相同的境遇,完全不同的选择,人和人之间的差别真大。
“有人对我说,是我弟弟害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应该报复他。我怎么能报复他呢?他是我最亲的弟弟啊。”
尹扬眉头微微皱起:“谁跟你说的?”
“是一个很漂亮的城里姑娘,对我很好,我刚到这里来的时候,是她给我买了新衣服,还有许多小首饰和化妆品。哎,城里姑娘,都是独生女,骄纵,她不会明白,不懂的……”
与关林娣东拉西扯到深夜,屋里已经没有了声音,负责照顾关林娣的郑阿姨悄悄开门进去,发现关林娣已经靠在墙边睡着了。
尹扬陪聊到现在,也有些乏,四下没有看见罗格,郑阿姨说他们早已离开,尹扬才松了口气,刚才从市里开了很远才到这里,他也知道不可能凭自己的双腿,就能带着关林娣跑出去。
他不敢碰这里的食物和水,现在神经性药物这么多,说不定就有让人一边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一边又无法抵御本身的欲.望,低三下四的乞求爱抚。
光是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尹扬就觉得全身不舒服。
他走进花园,俯下身子,摸了摸地面上的草叶,草叶上湿漉漉的,凝着一层露水。
少归少,总比没有强。尹扬在厨房里找出几个食品袋,系在枝头。又小心的收集着草叶与花瓣上的露水。
收集了很久,也就只有一点点,尹扬盘腿坐在草地上,仰头看着天空,自嘲地笑笑:“餐风饮露,陆云峰,你再不来,我要成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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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没有?”一向从容镇定,一切尽在掌握的陆云峰此时眼中满是血丝,大声问道。
十几台电脑的显示屏上,是不断闪烁的地图。
每一块被涂上色的地图代表着已经被彻底搜索过的地方。
“为什么追踪器的功率就不能再做的大一点。”陆云峰气急败坏。
“因为功率和电池只能保一项。”乔瑜皱着眉头,也在操作着一台电脑。
尹扬上车的时候,将一枚乔氏集团最近开发的微型定位器粘在车轮上,由于体积极小,发射功率非常有限,否则电池撑不住足够的时长。
现在的电池可以撑72小时,发射功率只有可怜的一公里。
“只有信号搜索车吗?”陆云峰焦躁的快要炸了。
“两千台无人机也在工作。”
但是无人机的飞行时间更短,而且现在有许多禁飞区,一时来不及申请解除。
乔瑜认识陆云峰很多年,从未见他这么着急过,她想安慰他几句,陆云峰充耳不闻,直接从乔瑜身边擦过去。
当着乔氏集团那么多员工,乔瑜有点下不来台。
“乔小姐,他也是着急,别往心里去。”关林森低声道,他不懂无线电相关,只能做为家属在一旁等待消息。
乔瑜点点头:“嗯,我明白的。”
陆云峰忽然开口:“卫星可以定位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乔瑜想说,乔氏集团并没有卫星,商用卫星都是别家公司发射的,未必都在这条轨道上。
陆云峰拿起电话,连续拨通几个号码:“刘总,我是陆云峰,想调用你们的卫星,搜索一个信号。最多能调用几颗?……多少钱,您开个价……好的,没有问题,我全都要。”
“钱总,我是陆云峰,你们公司的卫星现在就可以改变轨道的有几颗?要多少钱您开价……”
“何院长,我是陆云峰……”
一共打了九个电话,调动了57颗商用卫星进行搜索,乔瑜知道,每颗卫星,每天商调用价格在500万以上。
而且卫星是否可以找到,与气候条件有关,如果云层太厚,就什么都找不到。
陆云峰付出去的这笔钱,很有可能就打了水漂。
可是现在看着陆云峰的表情,别说是钱,就是要他的命,他都愿意给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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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尹扬一直注意听着外面的声音,没有车辆驶来的声音,也没有离去的声音,那就说明,罗格根本就没有离开。
他不敢睡,生怕罗格派人把他用来接水的简单装置破坏,也担心罗格会在他睡觉的时候突然出现。
所幸那辆被他粘上信号发射器的车还停在原处,陆云峰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半夜,外面开始下雨,尹扬抓紧接了不少水,喝了个饱,他找了个房间,把门插上,锁死,在门口又倒立了一个酒瓶,这才安心睡去。
在半梦半醒之时,他忽然感觉到屋里有人,尹扬猛地睁开眼,罗格正站在床边看着他。
尹扬全身一激灵,飞起一脚向罗格踢去,罗格向后退了两步,没有踢着。
“抱歉,我不是故意吓你,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想看看你。”罗格举起手,示意尹扬冷静。
接着,他就这么离开了。
尹扬这才发现,原来房间里的卫生间还有一个门,通向另一个卧室。
被这么一惊,他也睡不着了,在床边坐了一夜,脑中想了很多东西,想得最多的还是陆云峰:“等与他重逢的时候,应该说什么好?嗨,又见面了?不好,会被他打死的……嘤嘤嘤,人家好害怕……算了,肉麻的自己都受不了……”
回忆起最后那个电话中,陆云峰的咆哮,尹扬觉得见面之后,先挨一顿打都是有可能的。
他认真的思考:如果陆云峰真得要打我一顿,我是跑,还是还手,还是让他打一顿出出气?
犹豫许久,尹扬觉得还是让他打一顿出出气比较好,毕竟是自己对不起他在先,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就这么跑了。
“不过不能打得太重,打重了我还是要跑的。”尹扬对自己说。
窗外的雨还在持续,尹扬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直到天明。
之后的一天,雨越下越大,厚重的铅云低低的压在天空,严重干扰着卫星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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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下午,关林娣终于有勇气打开门,与尹扬面对面的交谈,尹扬竭力让她自己相信,受到侵犯和被人捅了一刀一样,受害者就是受害者,别人不理解那是别人的事,不要自己也相信自己是个罪人。
“你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即使自己身处困境 ,还会关心一个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人。”罗格看着尹扬的眼神,热烈到像要把他吃掉。
尹扬连正眼也不看他:“你应该知道什么叫沉没成本吧?我冒这么大的危险,跑到这边来,既然你不想要我的命,那我总得干点什么,不然我在这,不吃不喝不睡觉,图什么?好歹得拿点回报。”
“你嘴硬的样子,也真是可爱。”罗格伸手,想要摸摸尹扬的脸,被他一脸厌恶的让开,罗格耸耸肩,“为什么你对她这么好,却对我的态度如此恶劣?是因为男人都有对弱者怜爱的本能吗?”
“当然是因为她对我没有任何威胁,而你有。”尹扬冷冰冰地说。
“实话总是令人伤心,不过,我相信你终究会回心转意。”罗格笑道。
尹扬“呵呵”两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才会有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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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号,发现信号了!”机房里响起一声惊呼。
几乎三天没合眼的陆云峰,是第一个冲过去的。
他扫了一眼定位地址,当即往楼下冲。
程立雪冲蔡诚使了一个眼色,高壮的蔡诚把企图坐进驾驶位的陆云峰一把抱住,塞进后座。
“疲劳驾驶,小心半路开飞出去。”程立雪启动引擎,一脚油门,骚紫色的兰博基尼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身后“黑焰”与“红火”紧随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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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有人急匆匆进屋,对罗格说,“有车队向这里开过来。”
罗格转头看着尹扬:“我猜,他们是来找你的。”
“也可能是叫你交物业费的。”尹扬笑道。
“你违反了规则,”罗格手中掂着那枚极小的信号发射器,“我给予你信任,你却偷偷在我的车上装了定位器。”
“信任?你是说那个金属门吗?”尹扬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不是你给了信任,是你的手下太蠢,没有发现而已。”
罗格用力将信号发射器碾碎:“既然你违反了规则,那么,我也不必再遵守对你的承诺。”
两个保镖向关林娣走过去,要抓住那个瘦弱女人的胳膊,好不容易可以面对陌生男人的关林娣再次受到惊吓,不断发出尖叫。
尹扬挡在她面前:“冲着一个女人来什么劲?威尔森家族的名誉是不是跟厕所的纸一样不值钱?”
“好,你跟我走,我就不为难她。”罗格的绅士风度快要消耗怠尽。
“不要,不要跟他走……”关林娣的眼神涣散,只知道紧紧抓着尹扬的衣角,口中喃喃,“他是坏人,不要跟他走。”
尹扬摸摸她的头发:“你弟弟来接你了,别怕。”
说罢站起身:“行,跟你走。”
罗格摊开手,手心里卧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片:“它可以让你睡一会儿,醒来后不头痛,没有副作用。”
“我都已经愿意跟你走了,没有这个必要吧?”尹扬并不伸手去接。
罗格没有说什么,只是侧过身子,示意尹扬过去,尹扬刚向前走了一步,后颈一痛,接着就无声无息地软倒,被罗格接住。
“抱歉,清醒的你,实在是太难缠。”罗格将尹扬抱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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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峰的车队浩浩荡荡向别墅行驶的时候,陆云峰忽然看见一辆全黑的轿车从对面呼啸而过,反向而行,交错而过的时候,他看见车里坐着罗格。
“程立雪,跟上那辆车!”陆云峰当机立断。
一声刺耳的轮胎擦地声,程立雪手中拨转方向盘,紧随那辆车而去。
虽然只看见罗格,但是陆云峰有一种预感,尹扬一定也在里面。
兰博基尼与保时捷在狭窄的省道上展开了追逐,前方便是以险峻闻名的本地风景区:贪狼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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