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妧趴在车窗边,看着成萱高高的挥着手同她告别,眼泪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
车轮滚滚,成萱的样子越来越模糊,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幻化成一个小小的圆点,消失在路的尽头。
眼泪不知不觉顺着眼角缓缓滴落,苏妧抬起手偷偷的擦掉,又揉了揉眼睛,她不想在这里哭出来,更不想让裴瑧看见她哭。
可坐在斜对面的裴瑧一直望着苏妧,他虽看不见苏妧的脸,但苏妧抬手擦眼的动作他却看的一清二楚,他知道苏妧在哭,可他不明白她在哭什么。
裴瑧自小便是个性情冷漠的人,他从来也没有过朋友,自然无法理解和从小一起长大好朋友分别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从此以后少了一个你笑她会陪你笑,你哭她会哄你笑的人,天大地大,这一别,不知今生今世是否还能再见上一面,让人如何能不难过呢?
一路上苏妧都神色恹恹的靠在窗边,直到到了玉缘阁,马车停下后,裴瑧上前拉她,她才不情不愿的下了车。
那支樱花步摇苏妧至始至终也没搞不清楚是谁送的,来历不明的东西,即便再喜欢,她也不会带。
可就算苏妧一辈子都不带那支步摇,也不代表裴瑧可以蛮横无理的就那样把步摇直接扔了。
苏妧越想越恼,纵然裴瑧说要赔给她一支,也难平她心头之气。
苏妧抬头瞪了一眼走在她前面的那个高大身影。
此时时辰不早不晚,玉缘阁里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穿红戴绿的姑娘们三三两两的在阁里挑着自己喜欢的首饰,忽然见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大大咧咧的闯了进来,大家都有些惊讶,视线有意无意的落到裴瑧身上,有些人更是用目光奇怪的打量起跟在裴瑧身后的苏妧。
苏妧被裴瑧拉着走到了柜台前,店里的伙计见了裴瑧异常殷勤的上前招呼道:“公子可是要买步摇?还是说要买什么簪子、头面或者绒花?我们这都有、都有!”
裴瑧将跟在他身后的苏妧拉到身前,抬抬下巴指了指柜台前摆着的琳琅满目的首饰:“你想要什么自己挑吧,”一顿,“若是有喜欢的,大可以多挑几样。”
苏妧才没占人便宜的习惯,裴瑧扔了她的樱花步摇,她不过想再要一支收着,等以后知道送她步摇的人是谁是时,好还给人家。
苏妧的视线顺着柜台后摆放着各种首饰的多宝阁看了看,伸手一指:“麻烦把那支樱花步摇拿过来吧!”
伙计笑着奉承道:“姑娘真是好眼光。”双手将那支樱花步摇拿下,递到苏妧和裴瑧面前,抬眸瞧了裴瑧一眼,“这支步摇可还是像上次那样用盒子装好?”
还是?
用盒子装?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买这樱花步摇了?她收到的那支步摇就是用盒子装着的啊!
苏妧不敢相信,抬眼瞧了瞧裴瑧,裴瑧神色淡然如常,垂眸回视了苏妧一眼。
苏妧的心跳骤然断了一拍,她不敢相信她收到的那支步摇会是裴瑧送的,她想问问裴瑧,可喏喏的张了张小嘴,终还是问不出口。
她在怕什么?是怕裴瑧这个人,还是怕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苏妧心里乱极了。
伙计见裴瑧和苏妧都没有应声,把手里的步摇又往两人面前递了递:“公子,姑娘,这步摇?”
裴瑧伸手把步摇接了过来,四下看了看,见不远处摆着一面镜子,拉着苏妧走到镜子前,把苏妧摁在镜前的高凳上。
苏妧不懂裴瑧要做什么,坐的不安心,挣扎着想站起来,裴瑧一手按住苏妧的肩膀,沉声道:“别乱动。”
裴瑧手里拿着那支樱花步摇,垂眸在苏妧发髻上看了又看,寻了个合适的地方,将步摇插到了苏妧头上。
苏妧坐在镜台前,裴瑧替她带步摇时,那极尽温柔的样子映在镜子里,镜子里的画面落在苏妧眼中。
明明两人此时待在喧闹的店内,周围人来人往,吵杂喧哗。可有那么一瞬间,苏妧觉得她双耳嗡嗡作响,双目迷蒙不明,四周的人、声全都幻化消失,只剩她和他。
裴瑧替苏妧带好了步摇,捧起她的脸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这步摇虽然衬你,但和你原本带的的耳铛、簪子并不相配,不如再挑些别的,都换了吧!”
伙计一听来大生意了,慌忙把店里最精致的首饰一样样的拿了出来,摆到了苏妧面前。
苏妧瞧也不瞧一眼,扭身从高凳上下来:“樱花步摇是赔给我的,我收了,其他的就不必了,多谢好意,”一顿,“时辰不早了,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苏妧说这番话时,自始至终也没有抬头看裴瑧一眼,言毕,自顾自的转身往外走。
伙计见苏妧走了,生怕自己的大买卖黄了,忙道:“公子,这簪子,这耳坠,不论用料还是做工可都是上等的,和姑娘带的那支步摇极配,不要了吗?”
裴瑧看了一眼伙计摆在柜台上的首饰,递了个眼色给莫忘,莫忘掏了一包银子扔给了那伙计,将柜台上的首饰全都买了下来。
伙计殷勤的把首饰打包好,又将裴瑧送出了门,直目送裴瑧上了马车,这才折回店里。
“瞧见了没,以后找夫君,就得照着这样的找!”伙计回到店内,把莫忘给的那袋银子拿在手里颠了颠,乐滋滋的去忙活了。
店里来买东西的姑娘们,刚刚都注意到了裴瑧和苏妧,只是方才两人在场,她们无人敢出口议论,这会见人走了,店内一时像炸开了锅一样,叽叽喳喳的谈论起来。
说的最多的,自然是裴瑧。
*
苏妧靠在车窗边,一路都没搭理裴瑧。
一行人回到行宫时,天已经黑了,苏妧匆匆忙忙下了车,直接回了自己住处。
没过多久,青竹抱着一个精致的锦盒走了进来。
“姑娘,太子身边的人刚刚送了这个过来,说是给姑娘的。”说着,把锦盒放到了一边的镜台上。
苏妧面向里歪在床榻上,没回头,也没有出声。
青竹蹑手蹑脚的走到床榻边伸长了脖子偷偷看了苏妧一眼,见苏妧正睁着眼发呆,动也不动一下,不无担心的道:“姑娘,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没怎么,”苏妧语气恹恹的,“就是有点累了,一会你去钟嬷嬷那里帮我告个假,就是我身子有些不适,今个就不去太后跟前伺候了。”
青竹听苏妧说身子不舒服,忙道:“姑娘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
“不用,我就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你去忙吧,我若不叫你,你别来打扰我。”
“好。”青竹多少还是有点不放心,临出门前,禁不住多看了苏妧几眼。
听着青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苏妧扯过一旁的锦被将自己盖了起来,原本想好好睡一觉,可一闭上眼睛,裴瑧替她带步摇的画面便不停的在脑海里闪现。
前世她爱慕着他时,他对她从来都是冷冷淡淡,连多看她一眼也不曾,如今一世轮回,她想把过去的一切都放下了,他却又作何非要来招惹她?
他不是一向最讨厌她这样妩媚的女人嘛?如今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苏妧烦躁的坐了起来,手飞快的抬起,摸到头上的那支樱花步摇,拿了下来,动作一时太急太快,不小心扯到了一丝头发,疼得苏妧紧紧的蹙起了眉。
苏妧垂眸看着手里的樱花步摇,小嘴委屈的越抿越紧,忽的抬起手,把步摇远远的扔了出去。
看着步摇滚到凳子下的阴影里,再也看不见,苏妧舒服的出了口气,一歪身子躺回了床榻上。
窗外漆黑的夜幕中有一道身影动了动,那身影透过窗户瞧了苏妧好一会儿,见苏妧躺在床榻好久再没动一下,一个翻身,穿过浓浓的夜色中,消失不见。
莫忘站在殿门前,头微微一偏,抬眸瞧了一眼殿檐。
檐上一道身影一闪而下,来人一身黑衣,宽肩窄腰,身材硕长,两条修长的腿,阔步迈上了石阶。
“殿下。”莫忘忙躬身行了一礼。
裴瑧看也没看莫忘一眼,径直进了殿。
穿过落地花罩进了里间,正对着床榻摆着一张红木雕花书案。
裴瑧信步走到书案边,轻轻拿起案上摆着的一张画。
画上一婀娜多姿的女子侧卧在榻上,一袭火红的长裙将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尽数勾勒出来,雪肩半露,俏脸微微扬起,一双灼灼桃花眸脉脉含情的睇着前方。
那女子的样貌显然是苏妧。
裴瑧伸手,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画中女子的面庞。
“你非逼我?……”裴瑧喃喃自语,将手里的画放回了书案上。
重生回来这么久,他一直围着她转,为她来京口,为她假传懿旨,担心她脸上的伤,想潜伏进侯府看她,碰巧遇见她外出买步摇,知她喜欢,悄悄的替她买下送到她家中;得知如贵妃传召她,怕她会有意外,派人去盯着还放心不下,非要亲自去一趟,看见她妹妹欺负她,暗中帮她……
他为她做这些,心甘情愿,原本没想过要她回应他什么。
可当今日得知苏妧认为那步摇是姓孟的送的,裴瑧心里一阵愤懑。
他对她有欲,终是做不到无求。
更是见不得她与别的男子有任何瓜葛。
从前做的那些事,她不知道,不回应他,他可以原谅,可今日送她步摇,又亲手替她带上,她一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也就罢了,末了却还摘下来扔了!
裴瑧方才眼看见苏妧气呼呼的扬着小手扔了步摇,他当时差点就破窗而入,她这么不把他放在心上,他就该由着自己的性子对她做些一直想做的事,好让她牢牢的记住他!
裴瑧越想越气,负手在窗前踱了许久,暗暗打定主意,再不能这样下去了。
她是真不明白也好,她是装不明白也好,他都要跟她挑明心意。
他要定她了!
她苏妧这辈子只能是他裴瑧的人。
等明日一早他就去跟她把话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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