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窈一路追着那人的背影,最终还是跟丢了,眼前只剩下一条空旷无人的街道,喧哗吵闹声音显得极为遥远。
她愣愣站在原地,一时有些云里雾里,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或许只是一个稍微有些相像的路人而已。
谢云秀从背后快步追上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妹妹,你跑这么快作甚,差点追不上你。”
谢云窈恍然回过神来,突然想起来什么,跺了跺脚,“遭了!”
容二哥哥都还没看到,她怎么就跑了!
谢云窈立即扭头转身往回跑。
谢云秀愈发迷惑不解,三妹妹平时多走几步路都喘得厉害,何时跑这么快过?
可回到茶馆,为时已晚。
军队早已走远多时,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一切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谢云窈错过了头等大事,难免有些失落,一时垂头丧气。
不过仔细想想,也只能安慰自己,既然重活一世,容二哥哥也还活着,就算今日见不到,今后还多的是机会,她又何必急于一时?
再不济,她还可以耐心等到今后去国公府花宴的日子,再去见他也不迟。
这么一想,她心里才稍微舒坦了许多。
谢云窈本想回雅间与大姐汇合的。
可刚走到楼梯下,恰好迎面撞见,刚才那个叶彩凤从阁楼上下来。
叶彩凤见了谢云窈,想想自己还疼得厉害的胳膊就有些来气,可是对上背后谢云秀凶巴巴的目光,顿时又泄了气,刚刚才受过教训,又没有谢云淑撑腰,自然不敢再惹她们。
叶彩凤说道:“谢三妹妹,你方才去哪了,云淑姐姐都已经走了。”
谢云窈疑惑询问,“她去哪了?”
叶彩凤笑得洋洋得意,“方才宫里太后娘娘特意让人送来请柬,邀请云淑姐姐进宫参加庆功宴。
“唉,这太后娘娘怎么就单单请了云淑姐姐,没有请谢三妹妹你呢?恐怕,这么快就已经把三妹妹你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这话里的意思,太后现在只认谢云淑是未来宁王妃,所以单独请了谢云淑进宫,参加今日宫里设下的庆功宴。
谁都知道,宁王立了大功,今日肯定是要封赏的,所以才特意把谢云淑也请到宫里,说不定准备正式宣布他们的婚事。
谢云秀冷嘁一声,不屑道:“不过是吃顿饭罢了,在哪吃还不都是一样的,谁稀罕!”
“宫里的饭,可不是谁都能吃得上。”叶彩凤轻哼一声,从两姐妹身边擦肩而过,就这么一扭一扭的离去。
谢云秀翻了个白眼,心下腹诽,进宫的又不是她,她这么得意作甚?
回过头来,瞧见谢云窈一脸失落的模样,谢云秀还以为是因为太后把大姐请进宫,宁王今日又回来了,她心里难受的。
她赶忙安慰道:“三妹妹,你也别太难过……”
谢云秀这个人不太会安慰人,也说不出什么多余的话来。
谢云窈是稍微有些难过,不过是因为满怀期待,却没有见到容二哥哥才难过,至于大姐进宫参加宴席,与她何干?
随后谢云秀挽起谢云窈的胳膊,两人一起离开茶馆,打道回府。
*
两姐妹双双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谁知行到半路,突然被另一辆马车拦下。
谢云窈撩开卷帘一看,就见对面奢华精贵的马车里,正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脸上含着笑意,热情的朝着她招手,“窈窈。”
是谢云窈的外祖母,凤阳大长公主!
外祖母自小就最疼谢云窈,要是闯了什么祸,外祖母就是她最大的靠山。
前世,宿离攻入京城那日,外祖母毅然决然,引火自焚,为大顺朝殉国而死,谢云窈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谢云窈之所以那么痛恨宿离,便是因为她身边许多人都是死于那场叛乱,原本她幸福美满的生活,一夜之间变得支离破碎,她还被强取豪夺,纳入后宫,为了保住一家老小性命,不得不从。
那七年里,谢云窈一直在想,如果宿离没有出现,那或许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她也不会国破家亡,一无所有。
如今看见外祖母,谢云窈顿时红了眼眶,踩着马凳,跳下马车,钻进凤阳大长公主的马车之内。
她赶忙给外祖母行了个礼,“云窈见过外祖母。”
凤阳大长公主将少女泪眼汪汪的委屈模样看在眼里,不免有些心疼,还以为是婚事所致。
她勾了勾手,将谢云窈叫到身边软榻坐下,轻声询问,“你在这里作甚?”
谢云窈眼里包着泪水,如实回答,“回外祖母,云窈方才去城门口看热闹,正准备回府,没想到碰上外祖母……却不知,多大的事,劳驾外祖母亲自出门?”
凤阳大长公主今年六十,不过精神抖擞,身体硬朗,看上去也就五十出头的模样。
她含笑回答:“当然是进宫凑热闹,顺便去为我们窈窈争一口气。”
婚约的事情,凤阳大长公主没打算坐视不理,不过是特意等着宁王回来再算账。
想起来她也有些来气,因为她与皇室的关系才定下的婚约,凭什么便宜了那个谢云淑?
谢云窈知道,外祖母是想进宫见皇帝,为她讨回公道,前世也是如此。
她生怕出了差错,赶忙解释清楚,“外祖母,云窈一点也不气!先前这婚约本来就是模棱两可,云窈一直没放在心上,也从来没想过要嫁给宁王表哥。”
凤阳大长公主歪着脑袋,慎重询问,“当真?”
谢云窈点点头,想了想,娇羞的红着脸道:“其实,云窈已经另有意中人了。”
她还应该庆幸,要是不和宁王撇清关系,前世又如何肖想容二哥哥这么久?
知道谢云窈说谎会变结巴这个秘密的人不多,凤阳大长公主算是一个。
凤阳大长公主听闻谢云窈已经心有所属,还有些奇怪,“当真?跟外祖母说说,是哪家公子?”
外祖母也不怎么待见容二哥哥,谢云窈不敢说,只好回答,“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反正……云窈对宁王表哥没那个意思就是。”
凤阳大长公主轻笑一声,“好好好,他们出尔反尔在先,咱们也不稀罕嫁给他!不过,事已至此,也不能白白吃这个亏,公道还是要讨回来!”
谢云窈虽然经历过一回,却还是心下暖融融的,脸上流露出欢喜的笑容。
凤阳大长公主又道:“不如你随我一起进宫,今日宫里,有的是热闹可以看。”
谢云窈还愣了愣,低头看了看身上,“我还没换衣裳……”
凤阳大长公主道:“不碍事,叫人快马回去给你取来。”
外祖母都这么说了,谢云窈也只好迟疑点头同意。
随后谢云窈便随着外祖母进宫,只剩下谢云秀独自回府。
*
大军班师回朝,宫里特设庆功宴,犒劳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宫里异于往常的热闹。
时辰未到,宴席正式开始之前,永嘉帝尚在紫宸殿面见各位功劳显赫的将军,一一论功行赏。
凤阳大长公主得永嘉帝特许,可乘坐马车直接进宫。
不过,碍于谢云窈没收到传见不得跟去,凤阳大长公主只得先将她留在一处廊檐下等候。
凤阳大长公主拍拍她的肩膀,“你等着,我去去就回。”
谢云窈乖乖点头。
凤阳大长公主径直前去紫宸殿,求见永嘉帝。
老妇人由宫人搀扶着,迈上大殿外的台阶,迎面正好碰见,宁王傅珣刚从紫宸殿出来,灰头土脸,愁眉不展的模样。
光是看那个神情,凤阳大长公主立即就明白,他定是已经接受更改婚约的事情了。
傅珣见了凤阳大长公主,还行了个礼,“姑祖母。”
凤阳大长公主冷哼一声,语气锋利道:“恭贺宁王殿下,此番功标青史,天赐良缘。”
简单的一句话,像是一根针扎在傅珣身上,顿觉刺痛无比,窘迫万分,喉咙里似是卡了石头,无言以对。
他原本是打算,等立功回来便求一道圣旨赐婚,谁知回来路上,突然得知跟谢云淑订了婚,他方才在大殿上,本想求父皇收回成命,却被狠狠骂了一顿,还说谢三姑娘被养歪了,空有一副皮相,什么也不会,就是个草包美人。
及笄以前的谢云窈,确实被宠得太好了,整日悠闲自在,除了吃就是睡,除了长得好看也挑不出优点了。
若是做妾倒是也不打紧,可做正妃显然不够格,偏偏谢云窈的身份又不可能给他宁王做妾。
凤阳大长公主不想与他多话,擦肩而过,昂首进了大殿。
傅珣握了握拳,只好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下台阶。
这边,谢云窈柳娇花态,立在廊檐之下。
她环视一眼周围熟悉的一切,小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子,手心不断在冒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前世被关在宫里的事情,对她来说还发生在昨天,她一进宫,看着周围景象,便不自觉胸口发闷有些喘不过气。
她正心不在焉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呼唤,“窈窈。”
谢云窈侧目看去,就见是宁王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正立在她面前。
她还吃了一惊,很快面色如常,恭敬行了个礼,“臣女见过宁王殿下。”
傅珣视线定格在谢云窈身上,只不过大半年不见,少女出落得愈发娇美动人了,那肌肤白皙如凝脂,珍珠般的小耳垂,透出诱人的桃花粉嫩,比以前还要美上几分。
这般世间尤物,即使当真是一无是处,恐怕也不知有多少人日夜肖想。
傅珣不免有些痛心,开口解释道:“窈窈,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求父皇收回成命……”
谢云窈早已习惯他姐夫这个身份,赶紧打断他的话,“不必了,是云窈胸无点墨,好吃懒做,配不上高高在上的宁王殿下,事已至此,殿下倒不如澄清是以前弄错了,少些麻烦为好,我大姐贤良淑德,才貌双全,才是殿下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傅珣以为她肯定是在赌气,连忙道:“窈窈,你知道我一心想娶的是你,哪能说换就换了,你相信我,只需等过些时日,我定会处理妥当。”
谢云窈背过身去,漠然道:“殿下这番话多有不妥,万一叫人听见,恐怕难免惹来非议,还请殿下自重。”
“窈窈……”
傅珣抬手想拉谢云窈的胳膊,被谢云窈灵巧的躲开了。
大庭广众之下,周围人多眼杂,谢云窈真怕被人看见了,到时候又一人一口唾沫星子,说她还死皮耐脸抓住宁王不放。
她不想多纠缠,可又不能撵走宁王,只好道一句:“云窈先行告退。”随后转身就走。
“窈窈……”傅珣追了两步,可毕竟这是宫里,让人瞧见他们拉拉扯扯,确实也不妥,只得叹息一声作罢。
谢云窈踩着飞快的小碎步,一心只想躲得傅珣远远的,免得落人话柄,一时也没留意眼前的路。
谁知,转弯的地方,前方突如其来冒出来一个人影,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直接一头撞在宽大结实的胸膛上,撞得脑门都有些生疼,白皙额头瞬间红了一块。
与此同时,对方手中捧着的锦盒被撞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面上,随着清脆的一声响,不用看也知道,锦盒里装着的东西碎了。
谢云窈心下一沉,立即意识到自己闯祸了,连忙道歉,“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会赔给你……”
只是话说到一半,谢云窈无意间一抬眸,顿时屏住呼吸,目瞪口呆。
是容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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