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陷入尴尬,谢云窈慌忙从他身上起来,坐在旁边软榻,背过身去与他保持距离。
宿离却往前凑了凑,一只胳膊将她抵在角落里,眼睑低垂,沉声询问,“可有泄密?”
谢云窈心下猛然一跳,偷瞄一眼他的脸色,心虚的,结结巴巴的,噘着嘴回答:“没,没有。”
宿离不知她为何会结巴,却知道她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
男人凑下来,与她平视,声音凛冽质问:“当真?”
他那灼灼目光,仿佛能将人皮囊之下的五脏六腑都看穿似的,看得谢云窈浑身鸡皮疙瘩都束了起来,心虚的点了点头,不敢与他直视,怯生生的缩着肩膀躲在角落里,就像被饿狼欺负到头上的小绵羊,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谢云窈未免被他看破,赶忙道:“你敢来我家门外,也不怕我叫人把你拿下!”
宿离冷笑一声,“你敢?”
谢云窈硬气说道:“我有什么不敢,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趁着我还没叫人,你有什么话就赶快说吧!”
宿离沉默片刻,一本正经道:“后日到相国寺找姝妃,一切听她安排即可。”
谢云窈还没来得及应答,一转眼,宿离便已经推开门跳了出去,一溜烟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带动一阵清风迎面吹来。
秋月眼睁睁看着有个青衣人从马车里钻出来跑了,赶忙钻进来,一脸疑惑的询问,“姑娘,方才那是……”
谢云窈束起手指,示意,“别问。”
秋月也只好咬住嘴唇,不敢多问。
本来谢云窈是计划去外祖母那里的,可还没出发,正好遇上宫里送来请柬,说是太后请谢云淑和谢云窈两姐妹,后日一起跟着去相国寺礼佛。
原来,宫里一切都安排好了。
谢云窈心里愈发狐疑,他到底是什么人,哪来那么大的自信,竟然想从守卫森严的御林军手中将姝妃给救走?那前世他怎么又失败了?
先前谢云窈好奇姝妃的身份,已经让人去宫里打听了一下,只听说,那姝妃其实是前朝留下来的宫人,具体是后妃,是皇室,还是宫女便不得而知了。
她先前猜测,姝妃很可能知道宿离的去向。
现在猛然想起来,那奸夫,该不会也知道宿离的去向吧?
想到这里,谢云窈登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愈发觉得绝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一定要趁着这次机会,打听出来他们是不是知道宿离的下落。
*
隔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时候,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离开昌乐侯府,出发前去相国寺。
到相国寺之后,谢家两姐妹跟其他皇室女眷被安置在了一起,排列在队伍之中,跟随着太后凤驾,在恢宏大气的钟鼓声中,陆陆续续的进入相国寺。
谢云窈现在已经是郡主身份,昂首挺胸往那里一站,在场其他贵女虽然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却也不敢再说什么闲言碎语。
不过即使她们说什么,谢云窈也没心思理会,一心只有姝妃的事情。
她无意间的一抬头,一眼就看见了姝妃,容貌美艳,一身华服,跟随在太后和皇后身边,坦然自若的模样,恐怕谁也想象不到今日她正要计划逃走。
随后她四下张望,很快就从人群之中看见了她的心上人容二哥哥,依旧是那般面容俊美,风姿神俊,仿佛天上一轮皓月一般皎洁无瑕。
重点是,容二哥哥也正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世间万物都跟着黯然失色。
面对着容二哥哥的注视,谢云窈怦然心动,心下热血沸腾,连忙朝着容二哥哥递了个眼色。
只是一个眼神而已,容堇阖了阖眼,便已经心领神会。
等谢云窈烧香礼佛完毕,趁着空隙溜出来,落单时候。
容堇便主动找上来,一把将她拉到了墙边的灌木丛背后。
谢云窈就知道,容二哥哥肯定看明白了她的眼神,会过来找她。
看见容堇近在眼前之时,谢云窈掩饰不住的,脸上洋溢出如花娇笑,赶忙拉着他询问,“容二哥哥!你准备得怎么样?”
容堇点点头,“我已经安顿好了一切,只等他们现身,到时候便可打他措手不及。”
谢云窈总觉得心里有些忐忑不安的,便还询问,“这么大的事,可要告知圣上?”
容堇赶紧打断了她的话,“万万不可,只怕到时候让人反咬一口。”
谢云窈想了想,好像是她们也没有证据,要是贸然告诉皇帝,到时候谁会相信他们?不如还是先抓到人再说。
谢云窈拉着容堇的袖子,噘着嘴望着他,“容二哥哥,你会保护我么……”
容堇点头,“我会一直跟着你。”
谢云窈欣然一笑,又想往他身上扑的,可是容堇已经把胳膊抽了回去,因为怕被人瞧见,就这么匆匆离开了。
她依旧心里忐忑,不过想着容二哥哥说过会一直跟着她保护她,一瞬间所有恐惧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唇角微微勾起的微笑。
*
谢云窈按照约定,主动去找姝妃。
晌午时候,姝妃觉得困乏劳累,正准备前去禅房休息。
走到半路,迎面瞧见小姑娘停在路边,正欠身朝着她行礼请安,“乐平见过姝妃娘娘。”
姝妃抿唇一笑,抬了抬袖子,“本宫见过你,你是前些日册封的乐平郡主。”
谢云窈含笑回答,“正是。”
姝妃勾了勾手将她叫到身边,仔细一看这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不禁感叹,“生得真是好看,难怪……”他都舍不得灭口。
这般美貌的小姑娘,死了一个,这世上可就再找不出第二个,就算是放到姝妃手中,她也稍微有些不忍。
宿离是让人跟姝妃交涉过的,所以见了谢云窈,便主动提议道:“本宫有些乏了,正要去房里歇息,不如你过来陪本宫说说话,解解闷。”
谢云窈也就同意了,跟着姝妃一起,去了她休息的禅房之内。
进屋之后,紧闭房门。
姝妃这才变了脸色,冷着一张脸,上下审视着谢云窈,询问,“是他让你过来找我的?”
“他”指的是谁,谢云窈和姝妃都心知肚明。
谢云窈点点头。
姝妃叹息一声,道:“放心,我不会牵连无辜,到时候若是事情败露,你只需死不承认即可,以你的身份,自会有人保你。”
谢云窈看着她,疑惑询问,“姝妃娘娘……乐平有些事想不明白。”
姝妃轻笑,“有些事情,最好一辈子也别明白为好。”
谢云窈凑上去,眼巴巴望着姝妃,压低声音道:“乐平冒昧,只是想知道,为何娘娘放着荣华富贵不要,要不惜冒险逃走?”
姝妃嗤笑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解释:“若是有朝一日,一只野兽突然闯入你家里,咬死你丈夫,吃掉你儿子,霸占你家里的一切,还将你囚禁起来,百般折辱,备受煎熬,你会愿意要这形同虚设的荣华富贵,还是想要逃出生天,重获自由?”
谢云窈浑身一震,整个人呆住了。
姝妃口中所说的,不就是前世被囚禁在宫里的她么?
那只野兽,不就是宿离么?
她们简直就是同命相连!
谢云窈带着满心疑惑,试探询问,“姝妃娘娘是前朝宫人?那你与旧姓是什么关系?”
姝妃脸色微变,没有再回答,谢云窈便也不好再多问。
随后,姝妃换上秋月的衣裳,伪装成谢云窈身边的婢女,以这种方式跟着她出去。
谢云窈若无其事的,从姝妃房里出来,然后带着身后的“秋月”,一路朝着后山走去。
途中,谢云窈一直在犹豫不绝,刚才听了姝妃的一番话,她只觉得感同身受,竟生出些怜悯之心,发自内心的想要帮着姝妃逃走。
可是,若是姝妃逃走,宿离的线索也就跟着断了,让她今后去哪里找宿离?
想到宿离,再看看这相国寺。
谢云窈不禁触景生情,回想起来,前世宿离也曾经几次带着她来相国寺,祭拜他一直供奉在相国寺的母亲,后来追封的孝静皇太后。
对啊,宿离还有个生母,大晋史书上说,当年逆贼篡位的时候,早就跟着宿离的父亲一起死了,可是,万一没死呢?万一又是一段宿离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所以就让史官瞎编的?
谢云窈再仔细想了想,姝妃既然是前朝宫人,在宫里少说也有十五年了,虽然长得年轻美貌,看不出年纪,可再怎么也有三十多岁。
而宿离,算起来,现在估计也就十七八岁。
宿离虽然留着姝妃的画像,可是却没有署名……
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谢云窈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莫非姝妃就是宿离的生母?
那宿离到底在哪……
谢云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触手可及,可是却又如同水中捞月,怎么也捞不起来,她越想,心跳得越快,心里愈发捉急,正打算询问姝妃。
正此刻,却听背后突然有人大喊,“来人,姝妃被刺客劫持,快追!”
谢云窈心下猛然一跳,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不应该啊!
她眉头紧皱,顾不得迟疑,一把抓着姝妃的袖子,“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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