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皑皑白雪,羽毛一样的雪花顺着窗棂滚了进来,落在玄铁镜的镜面上。
甄娴用手贴着镜面,刚触上雪花落的地方,它就在她的掌心化成小小的水珠,贴着镜面落了下去。
背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消失,她被转了过来,拓跋旭已经换好了衣裳。
今日是拓跋旭的生辰,他的装束与以往不同,平日里因为经常骑马射箭,他只穿劲装,今天他却穿了一套华服。
少年的身高比她初见时长高了许多,深紫色长袍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由于时常锻炼,他个子虽高却不显得消瘦。
因为好战,莽晟男子不爱穿广袖的衣裳,为了行事方便,手臂时常缠带,将袖子压在里面。
拓跋旭贵为太子,莽晟皇宫又盛行中原习俗,按理说他应该和宫里其他人一样着大晋国那种宽袖。
但是甄娴一次都没有见过,即便今日是他的生辰宴,拓跋旭依然没穿广袖衣衫,而是选择露出绕着缠带的有力手臂。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才几个月时光,少年的脸部线条已经初现硬朗,眉骨鼻梁都深邃了许多。
拓跋旭蔚蓝色的眼眸看向甄娴,甄娴正准备送上生日祝福,就听到他戏谑的声音。
“你方才看我的眼神真像前不久勾引我的宫婢。”
莽晟人没中原人那么多规矩,宫婢若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完全可以向皇子们“毛遂自荐”,不过若是皇子脾气不好,下场也会很凄惨。
上次那个企图勾引拓跋旭,在他跟前搔首弄姿的宫婢,就被拓跋旭派人拖到宫门前仗责了二十大板,那个宫婢被人拉起来的时候人已经神志不清,臀肉模糊一片。
甄娴觉得惩罚得重了,就是勾引一下,拓跋旭拒绝就行了,没必要打得这么重。
拓跋旭嘲笑她妇人之仁,说,如果不杀一儆百,其他宫婢争相模仿,东宫将会乱成一锅粥,况且那宫婢既然敢勾引他,就得负得起勾引他的下场。
“你瞎说!”甄娴瞪着眼睛,她明明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打量好不好!
“不是就不是,你紧张什么?”
拓跋旭俯下身凑近镜子,窗外的冬日冷光洇在他蔚蓝的眼睛里,像是海平面折射出的光晕,朦胧一片,美得惊人。
高挺的鼻梁几乎抵在镜面上,浅浅的呼吸穿过镜面将甄娴笼住。
甄娴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条,反射性的后退几步。
“脸红了?看来是真的。”甄娴的反应让拓跋旭觉得有趣,他逗弄道。
拓跋旭自恋的语气让甄娴想打人。
她恼羞成怒道,“你想多了!我才不
会对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小鬼有意思!”
拓跋旭眼里的笑意在一瞬间消失。
“小鬼?”这个词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对啊。”甄娴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本来就是小鬼,不过他看着她的眼神怎么让她感觉脊背发凉呢……
“十五岁不管是在莽晟还是在你们中原都可以娶妻了。”
拓跋旭凉凉的声音飘了进来,他的眼神告诉她他受到了冒犯。
甄娴忘了这是古代了,她以前呆的世界一般都在现代,现代的十五岁顶多是个高中生。
“不管怎么说,你比我小……”
“你多大?”
甄娴:“……”她都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上千岁?还是不要吓人了。
“二十。”甄娴说的是宁娴的年龄。
的确比他大。
不过……他记得她和他说过,她的魂魄是五年之后的魂魄。
拓跋旭眯了眯眸子,“五年后,我们会一样大。”
说完后拓跋旭原本乌云密闭的表情就消失了,甚至唇角还挂上了愉悦的笑。
甄娴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几分钟前还一副受到侮辱要和她吵架的样子,一个瞬息怎么就变了?
拓跋旭的生辰宴是在奉天门举行。
奉天门是莽晟皇宫举行重大节日的地方,前段时间的洛神节就是在奉天门举行的。
洛神是莽晟的水神,莽晟人认为供奉水神可以让河流源源不断灌溉莽晟草原,这样草地才会茂密,牛羊才会有吃不完的食物,莽晟也会因此更加富裕。
拓跋旭带着甄娴来到奉天门之上的平地。这里视野十分开阔,高高的奉天门的台阶之下大摆筵席,瑞王拓跋隆历,武安候长孙宇,文成候卜顺,李太傅等人都坐在席位旁。
瑞王拓跋隆历是拓跋隆吉的弟弟,上次洛神节的时候他并没有来晟京,他的封地离晟京太远了。
这次拓跋旭生辰,拓跋隆历完全可以向拓跋隆吉告假不来,但他还是不远万里的来向拓跋旭送上贺词,还带了一把长弓给拓跋旭作为生日礼物。
拓跋旭很喜欢那把长弓,拿到手的时候跟甄娴仔细说过这把长弓是如何如何好,是用什么难得一见的材料制成的。
甄娴一个都没记住,她只觉得这长弓还挺好看的,弓壁镶嵌的白玉上雕刻的图案十分精致。
然而拓跋旭却告诉她,那并不是白玉,而是象牙,象牙是他最喜欢的饰品,是力量的象征。
掌灯的宫女一路从台阶排到筵席的尽头,灯座上罩着红色的灯罩,将她们的脸颊拓上了一层暖色光晕。
拓跋旭的生辰宴声势浩大堪比洛神节,足以见得皇宫上下的重视程度。
奉天门之上是只有皇族的人才能呆的地方,拓跋隆吉,拓跋旭,拓跋月,长孙念,元秋,还有一干妃子坐在奉天门上的宴桌旁,俯瞰奉天门之下的王公大臣们。
莽晟的规矩没有中原的多,礼节一切从简,王公大臣们在朝拜过皇帝和祝贺过拓跋旭之后就可以欣赏歌舞和用膳了。
甄娴被拓跋旭摆在桌子上,看到莽晟舞女跳的热舞,真是羞红了脸。
那些舞女很奔放,胸襟低到几乎露出酥.胸的一半,而且他们还露出肚脐和裙摆下的大长腿。
有个舞女胆子大,扭着腰俯身过来给拓跋旭添酒,她的胸都快贴到甄娴的脸上了,看得甄娴血脉贲张。
拓跋旭把镜子往后移了点,才没让她和那庞然大.胸亲密接触。
“羡慕?”
拓跋旭饶有兴趣地看着甄娴视线不停地往舞女的身上乱瞟。
甄娴去看他,少年喝了些酒,脸颊微红,好看的眼角泛着浅红,蓝眼睛里波光粼粼一片。
他的手指贴在镜面上,与甄娴扒在镜面上的手放在一块。
隔着镜面,她恍惚能感觉到他指间的温度。
拓跋旭就是这样一个人,即便隔着镜面,远远地看着,也会感受到他身上那骨子足以燎原的朝气。
“羡慕什么?”甄娴没太反应过来。
拓跋旭垂眸,目光落在她的胸前,唇角的戏谑加深。
“流氓!”
甄娴反应过来,羞红了脸快速躲到镜子里拓跋旭看不见的地方,不想理他。
她才不羡慕呢!
她又不是没有!就……就是小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镜子外传来少年低低的笑声,已经褪去了青涩,初显低沉。
拓跋旭终于理解卜昌为何娶虞夫人了,中原女子实在太有趣了,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他的视线落在镜子角落里蹲着的小小的一团上。
回想起方才甄娴红着脸气恼的样子。
白皙的脸颊浮上的红晕像天边的晚霞一般动人。
他好像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她了。
拓跋隆吉望着拓跋旭的方向,看了一眼身旁心事重重的长孙念,放下酒樽道,“皇后,旭儿今日很开心。”
他说完,长孙念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般,魂不守舍,美目中满是起伏不定的情绪。拓跋隆吉眉头蹙了起来,他另一侧的贵妃元秋道,“姐姐怕是在想心事吧?”
元秋顺着长孙念发呆的方向看去,拓跋隆吉也看了过去,那地方正对着拓跋隆历。
在还没有统一草原之前,拓跋隆吉和拓跋隆历都追求过长孙念。拓跋隆历因为同长孙念的年纪相仿更得长孙念青睐,而拓跋隆吉比长孙念大十四岁,若不是长孙念的父亲西卑族首领长孙明强硬地把长孙念嫁给拓跋隆吉。
长孙念早就和拓跋隆历在一起了。
拓跋隆吉眸子已经沉了下来,元秋垂了眼睫,给拓跋隆吉又斟了一杯酒,唇角的笑意不易察觉地加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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