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草原上方的宽阔天空像一块柔美的幕布连接着广袤的大地。
拓跋旭的手下们在回帐中之前纷纷多看了几眼那个蹲在他们王帐前的中原女子。
那小小的身影,笼在毡包壁的阴影之下,看起来十分落寞。
他们有人动了恻隐之心,虽说王吩咐了不要管她,但是她看起来太可怜了。
而且好像一下午都没有吃饭。
甄娴守在帐前,对着自己冰凉的手哈了口热气。
肚子咕噜声响起,她饿了……
之前灵体的时候不会感觉到饿。
但是在宁娴的身体里才呆了不久她就饿了。
一个香喷喷的,用树枝插的烤肉突然出现在眼前,她几乎以为是自己饿晕了出现的幻觉。
抬头就看到一个碧蓝色眸子的魁梧莽晟男子站在她的眼前,他的胡子很多,让她想起了拓跋隆吉,只不过他的眼睛憨憨的,不像拓跋隆吉那般精明。
“我……我叫孟实,这个给你!”他磕磕绊绊道。
甄娴接过孟实手中热乎乎的烤肉,弯了弯眼睛,“谢谢。”
孟实胡子下的脸红了,“你……你的声音真好听。”
甄娴正想说什么,一个女子怒喝声响起。
“孟实!在这做什么!皮痒了?!”
带着鞭子的谷飞雁走了过来,孟实吓得赶忙逃开了。
甄娴去看谷飞雁,正好对上她的视线,这个女子个子很高,眼眸是浅蓝色,眼尾狭长,眉峰犀利,与她对视都能感受到她的强势。
“你还在这?王是不会出来见你的。”谷飞雁略带嘲讽道。
他们的王可不会怜香惜玉。
“我还想再等等……”
甄娴在一个时辰前见过这个女子,女子说要带她到帐中安置,但是被她拒绝了,她还是想和拓跋旭说清楚,不管怎么样她想试一试,或许拓跋旭会因此记起她来。
谷飞雁冷笑,“那你就在这等着吧,不过你最好把你手中的食物交还,否则,王可能会迁怒孟实管了你的闲事。”
之前王吩咐了让她把这个叫宁娴的中原女子安顿好,是宁娴自己不愿意,王听了明显动了怒,吩咐下来,由着宁娴候着,不让任何人管她。
“哦……”
甄娴依依不舍地把烤肉还给谷飞雁,内心暴风雨式哭泣。
虽然她很想吃,但是她不想孟实因为她而受罚。
谷飞雁走后,就只剩下甄娴一个人。
她看到拓跋旭住的毡包中的灯灭了,她猜想他一定是睡了。
甄娴抱紧双膝,收拢住热气,不让风给吹走。
渐渐的,眠意袭来,她困得有些头昏脑涨。
像极了她在玄铁镜中嗜睡的那段时间。
额头上发烫,半梦半醒之间,帐门开了。
一只大手从她的腋.下穿过。
接着她就感觉整个人腾空而起。
拓跋旭毫不费力地就把甄娴给抱了起来,她太轻了。
他的面色发沉。
这个傻子竟然真的在外面等到半夜,明明吩咐了人安置她,竟然还在外面吹冷风。
就为了见他。
拓跋旭把甄娴放到自己的床榻上,她的脸红得不正常,拓跋旭用手试了甄娴额头的温度。
果然发烧了。
不过是吹了半夜的冷风就病倒了。
她怎么这么娇。
拓跋旭心烦意乱,他大步走出帐门,对外面的守卫道,“去,把医者带过来。”
正在打瞌睡的守卫听到拓跋旭的声音一下子清醒过来,再加上拓跋旭眼中滚滚戾气,吓得差点招了自己偷睡的事。
窦大夫大半夜连外衫都没来得及套就被抓了过来,给甄娴看过之后,又是抓药,又是煎药,撑着眼皮一休没睡,苦不堪言。
最可怕的是在他煎药的时候,拓跋旭还在旁边盯着,不停地催促,吓得他连打个盹的机会都没有。
等到药煎好给拓跋旭送上,他才算是真的解脱了。
拓跋旭端着汤药离开药帐,守在门口的谷飞雁道,“王,要不要属下帮忙?”
她是指让她来喂宁娴。
拓跋旭没回答,也没看她。
从他冷峻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很差。
谷飞雁咬了咬下唇,退到一旁。
她让王失望了。
拓跋旭走入帐中,坐到床前,把甄娴扶进自己的怀里。
怀里的女子又烫又软。
让他的心跳快了几分。
拓跋旭捧着碗,不甚熟练的用勺子盛着药送进甄娴的口中。
刚送进去,甄娴就咳嗽了起来。
“烫……”
拓跋旭:“……”
看着甄娴皱起的小脸,他才意识到这是刚刚出炉的汤药……
拓跋旭没管被汤药淋湿的胸襟,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拓跋旭在喂药前送到唇边吹了吹,等到凉了,再往甄娴口中送。
可是甄娴又吐了他一身。
“苦……”
拓跋旭气笑了,他都怀疑甄娴是在装病报复他。
“苦也得喝。”
一碗药喂得拓跋旭精疲力尽,而他怀中的女子却沉沉睡了过去,对此一无所知。
她的唇上湿漉漉的,拓跋旭想找块帕子给她擦擦,往身上一摸,却发现啥也没有。
真是在芜州这边和那群糙汉子呆久了,他也变得粗糙不少,连帕子都不会随身带了。
“我手干净,你就凑合着吧。”
拓跋旭用掌心替甄娴楷去唇上的水泽。
她的唇很软,经他一揉。
反而更红了。
拓跋旭的眸色深邃了起来,忍不住用拇指描绘她的唇瓣。
烛光下,她的脸美得有些不真实。
他想吻她。
意动带来了身体某一处的反应。
拓跋旭如梦初醒,他赶忙把甄娴这个烫手山芋给扔在床上。
他的动作有些大,甄娴衣襟里的玄铁镜露了出来。
拓跋旭的目光盯着在玄铁镜上,这个镜子不是他的吗?
他记得在他去芜州的途中丢了。
怎么会在宁娴的身上?
拓跋旭拿起玄铁镜,刚触上去指间便像触电一般,脑海中汹涌的画面从记忆深处涌现出来。
“我本名叫宁娴……”
“……五年后你找到我,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拓跋旭……”
画面最后定格在镜子里女子流着泪呼唤他名字的模样……
拓跋旭浑身一震,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也终于知道这五年他发了疯似的针对芜州的匪徒究竟是为了谁。
原来他一直都在找她。
“宁娴……”
拓跋旭的内心被喜悦填满,他的手轻轻抚摸着甄娴的脸颊。
软软的触感一如十五岁那年他在梦里触碰到的一般。
此刻她就在他眼前,不再是在冷冰冰的镜子里。
他能碰到她。
宁娴的相貌好像和当初在镜子中见到的有些许不一样。
但是差别不算大。
她睡着的模样和当初在玄铁镜中的样子如出一辙。
他又可以看她睡觉了。
不过这次他可以离她更近。
拓跋旭唇边勾了笑,在甄娴身侧躺下,伸手圈过她,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
……
……
甄娴觉得又热又闷。
就好像被一个大火炉追着跑一般。
最后她是被热醒的。
唇边能感觉到温热,耳畔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
甄娴睁开眼睛,拓跋旭的睡脸就落入她的视野,他的鼻子几乎抵着她的鼻尖,薄唇若是再往前动一步,就能吻上她。
甄娴觉得自己在做梦,重新闭上眼睛再睁开。
依然是这副场景。
拓跋旭紧挨着她,他沉沉的手臂压在她身上让她不能动弹。她的身子完全被他高大的身躯给笼着,怪不得她会被热醒。
“拓跋旭,你醒醒!”
甄娴推了推他,虽然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拓跋旭的床上,但是她得赶紧把他叫醒。
她快被焐热死了。
拓跋旭本来就浅眠,其实方才甄娴有动静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他不过想看看她的反应。
蓝眼睛睁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那双眼睛冰冰凉的,看着有些凶。
拓跋旭感觉到怀里的人微微颤抖起来,像受惊的小鹿,看得他想狠狠欺负她。
他问,“怕我?”
“没有。”甄娴否认,那不过是宁娴的情绪,她并不怕他。
“我为什么会……在你床上?”甄娴从拓跋旭的怀中挣脱出来,她明明记得她一晚上都是在帐门边上守着。
“昨夜你发烧了。”拓跋旭脸不红心不跳道,“然后你就跑到了我的床上,说要我抱着你睡。”
“胡说!”甄娴瞪着眼睛,刚提高音量就发现自己嗓子隐隐作疼。
头也有些犯晕。
她好像真的像拓跋旭说的那样发烧了。
难道是她烧糊涂了自己跑了进来?
可是就算这样她也不会让他抱着睡吧?
甄娴的表情十分纠结。
拓跋旭唇边压着笑,甄娴注意到拓跋旭细微的表情变化,他以前作弄她的时候一般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甄娴不确定道,“拓跋旭,你是不是记起来了?”
“记起什么?”拓跋旭没承认。
“就是……记起我是宁娴了啊。”
“我记得……”
甄娴眼睛一亮。
拓跋旭继续道,“你昨天告诉过我你叫宁娴。”
甄娴:“……”
看来是没记起来。
拓跋旭看着甄娴有些泄气的模样,唇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她还是和五年前一样,那么好骗。
“再睡会。”拓跋旭故意闭上眼睛假寐,手却没放开甄娴。
“你先把我放开再睡!我很热!”
甄娴快被热成煮熟的虾子了。
“别吵。”拓跋旭压下她想推开他的细胳膊,语气略凶。
这回甄娴果然不再动了。
拓跋旭只是想逗逗她,却没想到自己真睡着了,昨晚抱着她实在煎熬,他一宿都没睡。
过了许久,拓跋旭睡饱醒过来,对上甄娴半是委屈半是敢怒不敢言的眼神,有些心虚。
拓跋旭松开她,用手贴了贴她热得满是汗水的额头,淡淡道,“退烧了,不用谢。”
甄娴:“……”
她早就退烧了好么!还有科学证明,发烧是不需要焐出汗的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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