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川乌黑的眼睫微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因为他的原因，她是不会轻易怀孕的。
他垂下眼睑问：“那吃完午饭我们一起回去？”
苏筝摇头，“不，我现在就想回去。”
确定了梦是真的，她不想看见虚伪至极的黄氏，暂时，也不知道如何面对她爹。
顾川闻言有点意外，劝了两句，见她一脸坚持就不说了，带她向岳父辞行。
苏老爷虽舍不得女儿，但也知道女儿嫁人了，和夫婿搞好关系最重要，当下挥挥手：“行了，回去吧，我让管家送你们回去。”
顾川是骑马来的，刚想推辞，就见岳父喊：“管家。”
“老爷。”
“补品准备好了吗？大夫开的补药抓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老爷。”
苏老爷点点头：“那送小姐姑爷回去吧。”
顾川挑了挑眉，这苏家上上下下全配合苏筝一起演戏？还挺团结。他默不吭声，跟在苏老爷后面一起出去。
落雪扶着苏筝，小声说：“小姐，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方便照看你。”她从小就伺候小姐，现在小姐怀孕了，姑爷那边也没个伺候的人，她不放心。
苏筝看了身侧的顾川一眼，见他不吭声，想到顾川喜静的性子，她艰难的拒绝落雪：“你在等等吧。”
落雪语气难掩失落：“哦。”
顾川用余光瞟了两人一眼，演得非常逼真，情绪非常投入，做戏要做全套，他懂。
一个苏筝已经够闹腾的了，她不能再有一个帮手。
苏老爷倒是想给女儿派几个人照顾着，奈何女婿没表态，他怕惹了女婿不快，只得作罢。
顾川跨身上马，跟岳父告别，而马车前黄氏握着苏筝的手，殷殷叮嘱，字字句句皆是情深意切，眼里甚至有泪光闪烁，苏筝不耐烦陪她作戏，随口应付了两句，扭头上了马车，放下车帘。
黄氏垂眸，遮住眼底的冷意，看来不是她的错觉，苏筝今天的确不对劲，是她发现了什么吗？
顾川住在大阳村，距离县城要一个时辰的路程，赶马车的小厮顾及小姐的身子，赶得尤其慢，比平时足足多了一个时辰才到。
小厮把车上的礼品搬进房里，朝两人行礼：“小姐，姑爷，小的先回去了？”
苏筝：“回去吧。”
顾川随便做了点午饭，想到苏筝今天费心费力演了这么大一出戏，挑了挑眉头，抬脚踏进卧室。
卧室里苏筝正拆了一包补药研究，看了半天，末了还凑近闻了闻，最后嫌弃的撇过头，一脸狰狞。
顾川好以整暇的看完她一系列的反应，声音似珠玉落盘，“难闻？”
苏筝点点头：“太难闻了！”
顾川想着，这下应该演不下去了吧？虽然和她相处的时间短暂，但也知道她脾气大，人也娇气，想来也是怕喝药的。结果出乎意料，只见苏筝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把补药递给他：“给我熬了吧！”
顾川：……你大可不必如此演戏。
他见苏筝一脸视死如归，递了个台阶给她下：“是药三分毒。”如果苏筝识趣点，就该顺着台阶下去。
苏筝摸摸平坦的肚子：“为了儿子，还是吃点补药吧。”
顾川很想说别演了，他虽然对她谈不上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既然把她接回来了，只要她不再逼着他考试，他也不会再动和离的念头。
见顾川不动，苏筝疑惑的看他。
顾川到嘴边的话又憋回去，算了，她开心就好，爱演就演吧。他把药接过，去厨房熬了。
熬好药他把午饭端进卧室，“吃饭。”
两菜一汤，一荤一素，荤菜是顾川在后山上打的野鸡，汤是蘑菇野菜汤，他俩住在乡下，平日都是自给自足，家里许多东西，还是娶了苏筝之后才置办的。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苏筝早就饿了，这会儿也不像平时那样抱怨饭难吃了，端起碗大快朵颐，吃完她摸摸肚子放下碗，这才想起来被她忽略的一件事。
“我有孕，你不高兴吗？”昨晚的梦给她的冲击太大了，以至于她现在才想起来顾川的反应，不太像是开心的样子。
顾川：“……”
看在她演得这么投入的份上，顾川配合的点点头：“我挺高兴的，兴奋的都不知该如何表达。”
苏筝狐疑的盯着顾川看了几眼，暂且相信他，心底嘀咕，虽然顾川胸无大志，但是他坦坦荡荡，君子之风，还在村里的私塾教导一群萝卜头，儿子有他悉心教导，应该不会长歪的！
她秀气的打了个哈欠，眼底弥漫出一层水雾，湿润清亮，“药好了没？我困了。”夜里没睡好，又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折腾大半天，她早就想躺着了。
顾川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把碗筷收拾到厨房，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他放在桌上：“喝吧。”他都打算不提补药的茬了，好让她装作是忘了喝，结果她自己跳进坑里。
苏筝试了下温度，不算烫，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端起碗一口气喝完。
她吐着舌头，“水。”
早上他倒的茶没喝完，顾川下意识把手边的茶推过去。
苏筝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嘴里的药味总算淡了，“我要睡一会儿。”
顾川把叠好的被子摊开：“睡吧。”
苏筝躺在睡了一个多月的床上，被子里是熟悉的味道，她的心安定下来，“你要一起睡吗？”
顾川见她把自己整个蒙起来，只露了一双漆黑水润的眼睛，软软地邀请他一起睡觉。
他摇摇头拒绝：“你睡吧，我还有事。”
“哦。”苏筝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顾川放轻动作走出卧室，此时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天气不冷不热，他的马儿乖巧的站在院子里，见到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顾川摸摸这位陪他走南闯北的老伙计，“今天辛苦你了，走，带你出去吃草。”
苏筝这一觉睡了很久，醒来已是傍晚，最后一缕光辉从窗外斜照进来，给略粗糙的木桌染上一层漂亮的光晕。
她坐了一刻钟醒醒困，披上外衣下床。
顾川正在厨房做饭，“醒了？”
“嗯。”苏筝在他身旁坐下，朝他伸出手。
顾川不解：“什么？”
苏筝鼓着腮帮道：“和离书！”
顾川见她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一双水润的桃花眼瞪得圆圆的，瞧着倒是有几分可爱，比平日冷嘲热讽他时顺眼多了，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纸和离书。
苏筝一把夺过来，看也不看，直接扔进烧的正旺的火里，为晚饭做了一点小小的贡献。
毁了和离书，苏筝心情美妙不少，挑着眉毛，俏脸上露出几许得意。
顾川看得想笑，傻不傻？如果他铁了心想和离，区区一封和离书算什么？
“洗手吧，可以吃饭了。”
顾川做了几个大肉饼，稍微放凉后苏筝抓起一个就啃，最后剩一点吃不下了，硬是勉强撑下去，吃完打了个饱嗝。
顾川在一旁看得都震惊了，她这是回娘家受什么刺激了吗？难道岳父真的训她了？还是被和离吓到了？以至于她今日和往日判若两人？
往日像猫一样，每餐不是嫌弃味道不好，就是嫌弃样子不够精致，今天……
他担心她噎着，把汤端过去：“喝…点汤。”
苏筝没接，嘴巴凑上去，就着顾川的手，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我吃饱了。”
顾川心道：我知道你吃饱了，比平日多吃了这么多。
“咳咳，吃饱了就先进屋洗漱吧。”别杵在这里看他了。
苏筝笑眯眯的：“我等你。”
她坐在顾川自己做的矮凳子上，支着下巴看着顾川。越看越觉得，怪不得当初这张脸能让她一见钟情。
她倒是开心，被盯着的人就不是那么好受了，顾川匆匆几口吃完饭，打了盆水端进卧室，催苏筝洗漱。
苏筝下午那会儿睡了，现在自然睡不着，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
顾川忍耐了很久，在她第十三次翻身时忍不住出声问：“你不困吗？”
苏筝万分精神：“不困啊，我在想咱们儿子叫什么名字好。”在那本野史上，儿子叫苏绚，有幸能重来一次，她想给儿子重新取个名。
顾川：“……”
他沉默地拉过被子盖住自己，闭上眼睛假寐，任苏筝怎么折腾也不搭腔，努力装作自己睡着了。
苏筝推了他几把，见他不搭理自己，只得悻悻的放手，自顾自的想儿子该叫什么才好，她一定得给儿子取个好名字！
想了一大堆她都不满意，最后打了个呵欠，头一歪睡着了。
等身边人没动静了，顾川静静睁开眼，黑暗之中幽幽叹了一口气，等过些时日，还是好好跟她谈谈子嗣之事吧，若她愿意，领养一个，也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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