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从皇宫回来后, 脚步匆匆径直朝正院走去。
“姑娘怎么样了?”
他刚从皇宫出来, 就被守在宫门口的仆从告知,家里头出事了。
陶嬷嬷快步迎出来, 见齐王面色是从未有过的阴沉, 急忙将姑娘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御医已经来过了, 把脉说姑娘没什么事, 只是一时被惊吓到,所以有些心神不宁,现下已经被应微和应菲哄睡着了。”
齐王阴着脸走进正房, 掀开帘子, 进到里屋,去看躺在床上睡着了的载向慕。
可能是潜意识还残留今日受到的惊吓, 她睡得不太踏实,睡梦中一直拧着眉头, 面色也微微有些泛白。
陶嬷嬷和应微应菲看着都要心疼坏了。
就是齐王, 望见这一幕, 心尖也猝不及防狠狠刺了一下, 他抿着唇,沉默无言盯着睡梦中的载向慕,许久许久。
走出里屋, 来到外面,齐王无声地把玩摆在桌上的寒梅,周遭气氛冷凝冰寒,侯在身旁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 “啪嗒”,手中握着的寒梅被齐王一指头切断,他眉目冷然,神色淡漠。
“明清,平王那边,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明清小心翼翼走上前,恭声道:“明清明白,这几日就吩咐下去,请王爷放心。”
齐王闭上眼,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直到傍晚,载向慕才幽幽醒来,她醒来时齐王正倚在床边看书,傍晚落霞的余晖投影在他侧脸,为他冷峻的脸庞添上一分温柔的和光。
他这张脸也显得格外俊逸,懒漫。
载向慕盯着他,微微发怔,一时许久没有出声。
直到齐王发觉身下的视线,望过去,跟她纯净的眼眸对上,她方眨眨眼,回过了神。
齐王合上书,问她:“醒了?身子有哪里不舒服吗?”
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载向慕眨眨眼,声音软软糯糯:编小辫儿的。
“嗯。”齐王温声应了声。
“我刚刚,梦到你啦。”载向慕抿起唇,弯起一道浅浅的笑。
“哦?”齐王挑眉,嘴角噙着抹柔和的笑,“梦到我什么?”
“我梦到,一个大老虎朝我扑过来,想啃我的脚指甲,然后你把它打跑啦。”载向慕认真地边回想边在心里道。
齐王唇角的笑意微不可察一顿,随即,渐变为愈发柔和的笑,伸出手,将她鬓发的乱发抿到耳后,他盯着她一截白皙细嫩的脖颈,轻声保证,“嗯,我向你保证,一定将老虎打跑,打得嗷嗷叫,打得它再也不敢在你跟前蹦跶。”
“咯咯”,载向慕被逗得笑出了声。
等到晚上用膳的时候,载向慕已经彻底没事了,吃饭吃得像往常一样香甜,陶嬷嬷和应微应菲都逐渐放下了心。
自从母亲过世后,齐王的情绪一直处于极端淡漠的状态,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这么真情实感地愤怒。
以往平王在他跟前蹦跶,他基本没什么波动,因为他眼里根本没这个人,也不在乎这个小喽啰,但这次,平王的人成功惹怒了他。
于是接下来几日,平王的人接连出事,或是办事不利,或是被爆出贪污受贿,皇上本就因武凌侯的事迁怒于平王,见他身上还有这么多跳蚤,可不就更加厌恶,如果平王不是他的儿子,皇后又一连求情,恐怕他连弑子的心都有了。但即便不能弑子,也不能轻轻放过,皇上干脆罢免了他身上所有职务,责令他回府闭门反省。
至于什么时候出来,就看皇上心情了,反正此时他是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平王只是小受牵连,害得载向慕差点变得更傻的罪魁祸首,齐王又有另一个安排。
这天,齐王进了趟宫,出来的时候,皇上不仅确定了接替武凌侯的人选,还余外下了道圣旨。
先说接替的人选——廖总兵。
廖总兵一直在淮南领兵,是个低调寡言的人物,若不是皇上提起他,京城官员绝对想不起来那种。
但皇上一提起来,众人再一思考,竟都觉得十分合适,廖总兵出身寒卑,却有大将之才,这么些年陆陆续续剿土匪,平叛乱,着实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不然也不会在而立之年以贫寒出身就坐上总兵的位置。
且最重要,廖总兵貌似哪个派别也不属于,这样就不会产生派别倾轧的纠纷。
反正经历了武凌侯这事,朝臣们是不敢贸然举荐人才了。
于是,廖总兵出兵这事,不经一丝儿波澜便被定下了。
至于,另一件事,皇上的另一道圣旨,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涉及侯爵世家继承制度,还涉及皇子储位之争。
皇上另一道圣旨的大意是:老武凌侯杀伐果断,足智多谋,骁勇善战,赤胆忠心,其子嗣后代亦应当承袭其优良品行,岂会是碌碌无为的庸才之辈,遂,革除武凌侯的爵位,剔除其承嗣人身份,另责一品行优良之后辈过继到武凌侯府。
换句话说,就是武凌侯的承嗣人身份被剥离了。
载思蓉亦不再算武凌侯府嫡姑娘,跟随父亲那边的地位走,她现在充其量就是个平民豆腐家出身的白身,还是个罪犯之女。
这从根本上断了她的出身和未来。
妻凭夫贵不假,但同时还要仰仗娘家,没有娘家扶持,又怎么可能短短时间内在夫家立稳脚跟,更别说载思蓉连个妻都不是,平王对她也没有任何温情小意。
如果说之前平王还能看在她一往情深的份上对她网开一面,但现在她没了任何用处,甚至都是因为她才连累自己成这个样子,平王对她早就只剩下了满腔憎恶和厌恨。
他现在看都不想看到她,因为他觉得,载思蓉就是个灾星,拖累她自己家不算,还妄想拖累他平王府。
遂,被皇上勒令闭门自省的当日,载思蓉就被平王送往乡下姑子庙,估计,日后只能潦此一生了。
这事被线人禀告给了齐王,齐王心情愉悦,这下子总算没有老虎来啃小哭包的脚指甲了。
当然,他没有告知载向慕,他的妻子,只需要像现在一样每天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就行了。
上次没有预防叫人冲撞了主子,陶嬷嬷和应微应菲一行人都各自领了罚,至于守大门的主要责任人员,干脆被明清打了板子,发卖了出去,犯下这么大错,尤其还冲撞了主子,是无论如何不能留了。
那次过后,载向慕依旧没心没肺想出去玩,陶嬷嬷却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太想带她出去,正犹犹豫豫之际,齐王却率先松口了。
闻言载向慕欢呼出声,陶嬷嬷拧眉。
齐王安抚陶嬷嬷说,他也会跟着一块去。
陶嬷嬷这才放下心来。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新年姗姗来迟。
今年新年因为柳州□□的缘故,皇上要求一切节俭,各种宴会庆祝活动等通通取消,大家都各自留在家中过年,齐王只需要正年去拜个年即可。
今年主子会留在府里过年的消息传开来,下人们立即激动起来,欢呼雀跃地开始装扮布置王府,主子在,新年才像个新年,更何况,今年府里还多了个女主人,虽然载姑娘还未和王爷成亲,但王府的人都坚信,不过是早晚的事。
武凌侯年后会被押解回京,廖总兵赶到柳州接手武凌侯的烂摊子之后,重新布防,调整战略,本来萎靡的形势迅速好转,好消息抵达京城,皇上总算松了口气。
新年到来,不管柳州那边如何水深火热,京城百姓与世家都仍旧像往年一样红红火火准备过年,京城大道铺满了红灯笼,彩绸,世家门口的石狮子也各自绑上了彩色绸带,贴花纸,对春联,剪窗纸,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载向慕也在跟着应微学做剪窗纸,应微剪这个是一绝,金元宝,小兔子,小宫女,等等,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她不会剪的。
载向慕甫看到她这一手,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而后巴巴地望着她,急切之色溢于言表,里头所想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应微笑着说:“姑娘,那您用剪刀可要小心。”
载向慕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应微花了一下午时间,总算教会载向慕剪好一样东西——兔子提灯!
虽说,兔子有些过于肥硕,耳朵还一长一短,花灯跟一根狗尾巴草似的,但不管怎么说,的确是成功了。
应菲立即啪啪鼓掌,是真的高兴,“姑娘好棒!奴婢瞧着,比应微剪出来的还要好看。”
应微轻轻一笑,“可不是,姑娘剪得格外憨态可掬。”
载向慕抿着唇,不好意思笑了。
倏忽,她揪着这只兔子提灯兴冲冲地跑到齐王跟前,捏起来朝他炫耀:我剪得!
齐王眯着眼,上下扫视一遍,刚要开口说话,但想到她前段时间的可怜巴巴,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想了想,慢吞吞吐出一句:“跟你挺像。”
载向慕睁大眼睛:真的吗?
她弯起眼睛,开心极了,她可喜欢可喜欢这只小兔子啦,编小辫儿的说她和这只小兔子一样可爱呢。
应微和应菲对视一眼,捂嘴偷笑。
陶嬷嬷笑眯眯地望着这一幕,外头景致正好,礼炮不间断地在各处响起,天空中铺满了五颜六色的礼花。
她望向窗外——
小姐,你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应该很欣慰吧。
齐王府,包括其他勋贵世家,在过年这个大好的节日里,不管往日有多少龌龊,都不约而同选择放下,欢欢喜喜过大年。
唯有,乡下的一个别庄。
冷冷清清,寒寒戚戚。
一个板着脸的老嬷嬷随手将一碗菜粥和两个馒头扔到女人跟前,不耐烦道:“这是你的晚饭,吃完饭记得念经,给皇后娘娘和平王爷祈福。”
说完,她翻一个白眼,甩着手,哼着小曲离开了,那边准备好了鸡鸭鱼肉,正等着她上宴席呢。
昏暗的房间里,女人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慢腾腾抬起头。
熟悉的眉眼,正是被送往乡下的载思蓉。
只是此时的她神色麻木,面色青白不接,显然受了极大的磋磨和委屈。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冷笑一声,眼睛眯起,眼神跟淬了毒的刀子一样恶毒狠辣。
平王!好,既然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你以为你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除了你就无其他人知晓?
当初你为了得到祖父,不,那个老混蛋的支持,不惜设计陷害载向慕,没想到载向慕却被晋王所救。
哈哈,想来真是可笑,载向慕和平王订过婚,却和晋王有过接触,现如今又成了齐王的未婚妻。
如果圣上知道这件事……想到届时的场景,她激动得浑身战栗。
她倒要看看,平王和载向慕的下场是什么。
她恨,恨平王的绝情,恨载向慕的袖手旁观!
这些,一切一切,她都要报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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