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载向慕起来时,头重脚轻,脑袋发胀,额角突突直抽痛,她“嘶嘶”地捂住脑袋,嘴巴一瘪,眼角噙泪,委屈巴巴地瞅向叫她起床的陶嬷嬷。
陶嬷嬷气得不行,她就昨天出了趟齐王府,王爷怎么就让姑娘碰酒了?
她从应菲手里接过早就备好的醒酒汤,走过去,递给她,殷殷叮嘱道:“姑娘,快趁热喝了,喝了就不痛了。”
载向慕瘪着嘴,接过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
喝完后,还是难受,委屈地吸吸鼻子,双手抱住脑袋,锤了锤,又紧紧箍住,好像这样就不会痛了。
随后,跟着陶嬷嬷走出内室,来到饭厅。
齐王早已经拾掇完毕,清洗过后的墨发顺长光滑,面容焕然一新,精彩奕奕,跟神色萎靡的载向慕一对比,就像白天与黑夜的两个极端。
闻听背后有脚步声传来,他漫不经心回头瞥了一眼。
扫见载向慕白嫩的小脸蛋,微微有起伏的身子,不觉一顿,脑子里下意识回想起昨天的浪荡。
昨天,他微微有些醉了,不然不会逗弄一个整天哭唧唧掉眼泪的小屁孩。
不过,指尖微动,昨天手指下的起伏与绵软,依稀还在眼前,小花姑这一次倒让他刮目相看,她虽然心性稚嫩,但身子已经诚实地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载向慕亦步亦趋地走来,身前身后殷殷跟着三个呵护备至的旁人,陶嬷嬷牵着她一边,低语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应微牵着另一边,担忧又心疼地不断偏头看她,应菲跟在最后面,手里捧着喝完的空碗。
她就在众人簇拥中缓缓行来,比宫里的皇上还要威风。
齐王漫不经心把玩手心的银色发带。
陶嬷嬷絮叨的话音依稀可闻:“姑娘日后可不许贪杯了,看到没,这就是贪杯的下场。”
小呆子的回应也清晰可见:可怜兮兮地抽了抽鼻子。
来到桌边,坐下来,娇宠金贵地被人低声软哄,“先乖乖坐下吃饭,吃完饭再出去走走,走完脑袋就不疼了。”
小呆子委屈巴巴地“嘤”了一声。
齐王懒懒地坐下来,斜眼挑过去,“一个醉酒,大惊小怪。”
陶嬷嬷立即怒目瞪过来,她还没跟他算账呢。
“王爷,姑娘从未碰过酒,您怎么能一下子给她喝酒劲儿那么大的葡萄酒?”
齐王“哦”一声,风轻云淡,“没事儿,昨天就算碰过酒了,以后就可以喝了。”
陶嬷嬷被气得胸口梗塞,“您!”
载向慕黑白分明的眸子茫然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倏忽,想起来,她昨天,好像就是喝过他给的东西,所以今早才会这么头痛。
原来他才是让她头痛的罪魁祸首,载向慕气呼呼地瞪向他。
齐王弯起手指,弹了她额头一下,“没大没小,瞪谁呢?”
载向慕本来就脑袋胀痛,被他这冷不丁弹一下,顿觉脑袋里好似火山爆发,丝丝地往外冒针刺般的痛意。
这下,忍不住了,“呜哇”一声,抬起手,捂住头,眼角噗噗往外喷水,同时心里也不停地:嘤嘤嘤嘤嘤!!!
陶嬷嬷和应微应菲顿时坐不住了,一边不停给她擦眼泪,轻声哄她,一边拿眼角恶狠狠地朝齐王飞刀子,当然,只有陶嬷嬷敢这么做,应微与应菲是不敢的,但她们心疼自家主子,于是就拿既怨念又谴责的目光不断斜他。
齐王抬起手,捂住耳朵,眉梢微皱,这小花姑,他怎么她了,突然就这么委屈,最重要的是,旁人只能听到她外面的“呜哇”声,但他,却要遭受她外在和内里的双重冲击。
好一会儿,冲击还没有停,齐王有些无奈,“啧”一声“娇气”,放下手,伸手一拽,将她拽到自个身边,单手使力轻轻一抬,抬到大/腿上,搂入怀中,随后,冰凉的指尖触上额角,略略用力,按摩起来。
哽咽声渐歇,载向慕睁大水汽弥漫的眼睛,抽噎两下,手掌慢慢放下来,好像,好像没那么疼了。
指尖在她光洁的额角转圈圈,反复碾压,按摩,轻轻敲打,点击。
齐王低头瞧她:“舒服点没?”
载向慕眯起双眼,轻松地翘起嘴角,心里一声大大的:嗯!
齐王按摩了会,早膳被端上来,他便放开手,准备拿起筷子吃饭,谁想,刚把手抽开,两只绵软的手掌立即如影随形追过来,一把扣住他,抬起可怜兮兮的大眼珠,眼底泪光涌动。
再按按呀。
双手捉住他手掌,重新放到额角处。
齐王被气笑了:“合着你真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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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过后,载向慕长了记性,虽说还是眼馋葡萄酒的醇甜,但只要想到隔日的头痛难耐,她就退缩了,扭过头,死死咬住唇,硬逼着自己不去看,不去闻。
齐王举樽叹息,如此美酒,唯自己一人独酌矣。
过了几日,一夜秋雨过后,宫里宣见。
齐王就带着载向慕进了宫。
仍旧是老地方,熟悉的人,勤政殿里,上首之人望见他旁边的载向慕,不由拧眉:“你将她带过来做什么?”
齐王慢吞吞道:“哦,正好,她对您的不礼貌还有阴影呢。”说着,转头吩咐胡总管,“麻烦胡总管将本王的王妃带出去,好生招待。”
皇上登时气得口中出气,胡子翻飞。
胡总管笑呵呵地走上前,弯腰引臂,“请吧,载姑娘。”
载向慕茫然地看了齐王一眼,见他没有阻止,只好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走了出去。
胡总管将她引到大殿旁边的耳房,一处茶水间,亲自给她斟茶倒水,完后,面向她,笑容可掬道:“载姑娘,老奴就在外面,您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老奴。”
说完,他招招手,招过来两名小宫女,命她们陪着载姑娘,便转身出了耳房。
两名小宫女给她端过来五颜六色的糕点和糖果,问她要哪个,载向慕舔舔唇,低下眉,压住心里的渴望,双手束于膝盖上,端庄坐好,不言也不语。
两名小宫女面面相觑。
约莫一盏茶功夫,齐王出来了,来到茶水间,靠着门,叫她。
“走了。”
两名小宫女就见端坐在桌边,一直端庄矜持,好似水晶雕塑般的玉人儿眼睛瞬时亮起,刷地站起身,疾步迎了出去。
齐王勾住她的手,起身往外走。
胡总管弯腰行礼,“恭送王爷和载姑娘。”
齐王拉着载向慕出了勤政殿,刚要顺着甬道出宫,结果,一个转弯,猛然撞上一个小太监,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抬眼看到他,脸上顿时喜意连连。
“总算赶上了,奴才给齐王爷请安。”
齐王上下打量他,说:“明河,你家主子让你来的?”
名叫明河的小太监立即笑道:“可不是,我家主子听闻齐王爷您今日进宫,忙不矢把奴才打发来,命令奴才可一定要将您请过去。”
齐王顿住,转头看向载向慕,想了想,颔首:“前面带路。”
“哎!齐王爷您随奴才来。”
随后,他拽着载向慕一路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一处,皇子所,顾名思义,乃皇子未出宫建府时的居住所在。
而这个明河的主人,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第三子。
三皇子早就在门口等候着,远远见熟悉的身影出现,他脸上立即绽放出笑容,张开胳膊,快步迎上去,“大哥!”
走到齐王身边,一把抱住了他。
齐王嫌弃地推开他,“一个大男人,见面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三皇子丝毫不气恼,孱弱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病态的潮红,挠挠头,呵呵笑道:“三弟这不是想你了。”
激动完,这才发现他身旁还牵着一名女子,明眸皓齿,秀丽可人,他愣了愣,恍然,“这就是大嫂吧。”
连忙弯腰躬礼,“大嫂好,我是大哥的三弟,你可以直接称呼我三弟。”
载向慕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一只手被齐王牵在手里,另一只手忍不住揪起衣角,这是她紧张时的表现。
齐王淡淡道:“你大嫂不会说话。”
三皇子脸上显出惊讶,随即,飞快将这抹惊讶压下去,十分自然地转移话题,“大哥,到三弟屋子里坐坐呗。”
齐王“嗯”一声,走了一步,突然,站定,扭头瞧乖巧安静的载向慕,想了想,他对三皇子说:“她就不必跟着进去了,找一个宫女过来,陪她到处走走。”
三皇子忙点头:“好。”
他转头吩咐明河将他的贴身宫女叫过来,他的贴身宫女小玉周到体贴又细心,照顾载向慕再好不过。
齐王转过身,揽住载向慕肩膀,一字一句交代道:“本王进去说会儿话,一会儿就出来,你四处走走,不要走太远,也不要随便跟别人走。”
三皇子诧异地看大哥一眼,大哥从来不会说这种没用的废话,他认为,这是懦弱的表现,所以,难道是,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他禁不住佩服地望向这位大嫂。
载向慕乖乖地跟小玉走了,齐王盯着看了会,就转身跟三皇子进了屋。
两人来到屋里,三皇子亲自给他沏茶:“普洱?”
“随意。”齐王撩了眼几年如同一日,没什么改变的室内装饰,随便就一个圆凳坐下来,懒懒道,“你这没怎么变啊,怎么不换套桌椅?”
三皇子苦笑:“大哥说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司务监那帮子偷奸耍滑,欺软怕硬的东西,三弟不受宠,他们如何愿意给三弟置换东西。”
齐王淡淡看他,“靠别人是靠不住的。”
三皇子再次苦笑,大哥自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自然没有经历过不受宠皇子的拮据和尴尬。
不过,他叫大哥过来不是跟大哥诉苦的,将手中茶盏推到大哥跟前,他拉过凳子,坐过去,问:“大哥,父皇叫你过来所为何事?”
齐王懒懒道:“没什么,过几日是四姑母的寿辰,他让我代他过去一趟。”
三皇子恍然,原来是为这事,他还以为……犹豫了会,他瞅着齐王,小心翼翼道:“大哥,自从皇后假传圣旨将载,大嫂送入你府里,父皇就冷落皇后了,一直未曾再进她宫里。”
齐王端起茶盏,手指轻轻转动,茶盏随之扭动,清汤茶水微微荡漾,他淡淡应一声,嗓音漫不经心,神色同样是漫不经心。
三皇子继续道:“皇后虽然歹毒,但父皇对大哥的心却是真的,大哥你……”
旁边人突然嗤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齐王手指流转,目光散漫斜过来,“三弟,你何时给人充作说客了。”
三皇子面皮泛红,神色又是尴尬又是复杂,“三弟只是,只是觉得,父皇,父皇……大哥,你不知道,三弟有多羡慕你。”
他叹息一声。
齐王放下茶盏,站起身,“行了,本王过来不是听你悲春伤秋的,如无要事,本王就回府了。”
三皇子无奈,“大哥。”
就在这时,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人,形容狼狈,神色惊惧着急。
“殿,殿下,载姑娘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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