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举重若轻

    萧景廷身份特殊, 在明德太子未出事, 甚至连总掌内廷的陆太后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外头那些闺秀自然是从未见过他的。之后,他意外登基,又是忙于处理前朝事务,又要给孝成帝守孝一年, 直到如今京中也没几个闺秀真正见过他。

    正因如此, 此时忽而听闻皇帝驾到, 诸位闺秀随着皇后起身迎驾时,心下都是既忐忑又好奇。还有胆大的人,借着行礼的动作用眼角余光偷偷去看那正穿着玄黑常服的天子,霞飞双颊,险些失了神。

    有句话叫做“望之不似人君”,萧景廷看着也不大像是个权掌天下的皇帝。他头上没戴十二旒冕冠,身上也无明黄龙袍, 身形高挺单薄, 腰背笔直,非常的瘦。而他的脸容更是难以想象的漂亮,毫无瑕疵,难描难绘。

    大多数的人在见到他的那一刻, 多会被他的容貌所摄, 昏昏然不知所以,直到想起他的身份方才回神。

    倒是阮清绮,看着看着就习惯了, 看着人的时候只习惯性的估量了下他的体重:真是难得,厌食到他这样的地步,居然还能保持人样。真是太难得了。

    萧景廷从御辇上下来,抬眼看了看,第一眼便看见了正领着人在最前头行礼的阮清绮,上前几步,抬手扶了人一把:“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他现下在人前也愿意给阮清绮这个皇后一些脸面了,还能说几句人话,扶着阮清绮的手,温声道:“听说赏花宴上出了事,朕想着这到底是太后特意吩咐下来的,也是你入宫后第一次住持宫宴,少不得要过来看看。”

    阮清绮忍不住在心里呸呸呸:狗皇帝!先前出事的时候不来,现在事情查的差不多了,眼见着就要收拾德妃了,他倒是屁颠颠的跑过来了。还把话讲的这么好听,一副体贴自己的样子,当谁不知道他就是故意来摘人果子的?

    然而,萧景廷这般作态,居然还真哄了不少人去。

    尤其是阮樱樱,眼见着皇帝这般体贴阮清绮,不知怎的,她心里竟是又酸又涩,仿佛是咬着个极酸的橘子,酸的牙都软了,情不自禁的便想起了当初赐婚之事。

    当初宫中下旨赐婚,陆太后本就属意阮樱樱,这事阮樱樱也是知道的。只是,阮修竹心疼阮樱樱,寻了借口改换成了长女。那会儿,阮修竹担心阮樱樱多想,还特意抽了时间与她分说厉害。

    阮樱樱自然也知道父亲是为她好——陆太后性子厉害,又在后宫掌权多年,实不是个好相与的;新帝在冷宫长大,到底是根基不稳;更有燕王虎视眈眈.......若她真入了宫,到时候必是要夹在父亲与太后之间,百般为难。

    所以,阮樱樱默默的接受了这个安排,虽觉着有些愧疚,可正如父亲所言,长幼有序,有些事本就该做姐姐的去承担。

    大概也是因为那点儿的愧疚,宫中来人,让徐氏携阮樱樱入宫时,阮樱樱是真的欢喜,她心里甚至带了一点她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优越感,很是天真的想着:是该入宫见见长姐,若姐姐过得不好,自己这个做妹妹的也能安慰一二,尽量弥补对方。谁知,阮清绮不仅没有过得不好,反到是仗着地位肆意的欺负她这个妹妹........

    现下,再看皇帝那张漂亮到毫无瑕疵的脸容以及他待阮清绮的温和体贴,哪怕阮樱樱素来敬爱阮修竹,心知阮修竹当初的决定更多的是为了她,仍旧免不了的生出些怨恨来,忍不住的想着当初的事情,生出些不好言说的想法:若阮修竹当初不拦着她,阮清绮如今所有的东西本该都是她的啊!接赐婚懿旨的人是她,端坐在坤元宫的人是她,被至尊天子这般温柔体贴着的也该是她!

    想到阮清绮如今成了皇后,自己以后无论嫁给何人总是要低人一头,阮樱樱便更觉委屈起来:她自小便在家中受宠,予取予求,从未将阮樱樱这个长姐放在眼里,现下难道要反过来不成?

    阮樱樱自来天真,委屈起来,便有些顾不得身边的场合,眼眶都跟着红了。

    站在阮樱樱身侧的易尔蓉见状倒是有些好奇,趁着众人起身入殿,低声问了一句:“阮姑娘这是怎么了?

    阮樱樱连忙抬手擦拭眼角,慌乱道:“我,我是太高兴了,没想到陛下与姐姐能够这般和睦。”顿了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浮出些痛色,有些出神,语声低了些,“你不知道,姐姐她在家里时不是这样的,她......唉,我实在是没想到姐姐她竟会变得这么快.......”

    若是换做心思浅一些的,眼见着阮樱樱这般模样,听着她这意有所指的模样,只怕都要怀疑阮清绮未入宫时怎么欺负阮樱樱了,说不得还要追问几句。然而,易尔蓉本就是个心思缜密的,眼见着阮樱樱这般,反倒有些鄙夷:眼见着帝后恩爱,阮樱樱这做妹妹的不仅没有跟着高兴,反倒像是受了什么大委屈,眼睛红红的,还要与她说些个有的没的,做派也是怪叫人恶心的——谁不知道阮首辅最是疼爱她这个幼女,阮皇后未入宫前又能怎么她?

    易尔蓉心下自有计较,虽觉此人不可深交,但也要顾及阮家以及皇后的颜面,故而她面上还是笑,随口敷衍道:“人总是会变的,阮姑娘不必多虑。”

    说着,易尔蓉伸手拉了阮樱樱入了内殿。

    阮樱樱本还等着易尔蓉追问,到时候她就能将阮清绮当初在家欺负她的那些事告诉对方。谁知,易尔蓉问也不问,抬手就将她拉入了殿中。阮樱樱憋了一肚子的话无处诉说,只得咬牙忍了下来,转目去看殿中情景。

    而入殿后的萧景廷仿佛才发现哭得满脸是泪的德妃,主动开口问道:“德妃这是怎么了?”

    德妃仿佛终于见着了靠山,抬手拭泪,身子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只听她哽咽着:“妾冤枉,还望陛下还妾一个清白。”

    萧景廷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转目去看阮清绮,淡淡道:“怎么回事?”

    阮清绮与萧景廷礼了礼,这便将事情的前后一一道明,最后方才一叹:“虽说黄姑娘并未出事,可这般的事却不能不查。若不揪出月心背后之人,如何能还德妃一个清白?后宫上下只要想到有这么个暗中搅弄风雨之人,只怕都要食不下咽,夜不能寝了。”

    阮清绮说的郑重,一派的义正言辞,可她抬眼看过来时,萧景廷总觉得她这是意有所指——那句“食不下咽”,怕不就是暗搓搓的说他吧?

    萧景廷暗暗嗤笑了一声,警告般的瞥了眼阮清绮,面上仍旧是淡淡的:“那就查吧,查个水落石出,也好还德妃一个清白。”

    德妃身子微颤,脸色苍白的唤了一声,凄然唤了一声:“陛下!”

    萧景廷抬手扶了她起来,道:“你放心,你父亲乃是朕的股肱之臣,一向忠心。便是看在他的份上,朕也是要为你做主的。”

    德妃脸色清白,身子发颤,仿佛是力不能支,整个人摇摇欲坠,只依依的看着萧景廷,实是楚楚堪怜。

    然而,萧景廷却不为所动,扶了她起来后便收回了手,一副旁观模样。他的姿态沉静,言语却仍旧是冷淡的:“行了,你身子不好,动辄发病,还是找早些回长青宫养吧?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虽说你也受了委屈,可那月心到底是你宫里的人,事情不查清楚,你就在长青宫里养病,也别出来了。”

    这是直接禁了德妃的足。

    德妃这一下子真是想要晕了,偏偏她一口气堵着,一时间竟是晕不了,只觉得胸口闷痛,喘不上起来,只睁大了眼睛看着萧景廷,仿佛是不相信帝王会无情至此。

    萧景廷却神色肃冷,厉声训斥起左右:“都站着做什么?德妃都病成这样了,怎的还不扶她回去?”

    不一时,便有宫人一左一右的搀着摇摇欲坠的德妃,把人给扶了回去。

    三言两语的解决了德妃,萧景廷才摆摆手,给今日之事定调:“行了,今日的事情就到这里吧。”

    阮清绮试探着道:“那,黄姑娘那里?”

    萧景廷看了她一眼,也没遮着掩着,随口道:“朕已与黄御史说过了。这回确实是黄姑娘受了委屈。不过,马上就是春闱,多得是年轻士子,朕必是会给黄御史挑个合心意的佳婿。”

    说到底,黄御史寒门出身,一向清正,乃是清流一派中坚人物。他心里肯定是不乐意叫女儿嫁给燕王的,如今出了这事肯定就更不愿意了——事实上,从这次的事情也能看出黄明悦这脑子多半是担不起燕王妃这个位置的。所以,与其想着高攀权贵高门,倒不如从新科进士中挑个青年才俊,也算是与黄明悦般配。

    萧景廷这般举重若轻的处置,堪称体贴周道,必是能令黄御史满心感激,清流上下多少也要因此对新君生出些好感来。

    至于吏部尚书那里,德妃虽是被禁足,可他这做父亲的却不敢不忠心——开弓没有回头箭,京察之事既已经开了头就再容不得他三心两意,肯定要更加卖力的给萧景廷做事。而德妃现下已被禁足,到时候究竟要如何处置,多半得看吏部尚书这个亲爹事情办得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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