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想笑,阮清绮就没忍着, 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萧景廷本还有些恼, 只是侧头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 到底还是生不起气来, 只得乜了人一眼,抿着唇不说话了。
阮清绮笑着笑着又靠去萧景廷身上,懒洋洋的把头靠在对方的肩头。两人离得近了, 阮清绮依稀还能嗅见萧景廷发带间那淡淡的香气, 若隐若现, 好似小勾子般勾在鼻尖, 勾得人鼻尖痒痒的。
阮清绮笑过了,很快回过神来,想起眼下这桩正事, 不免蹙眉,有些担忧问道:“那,太后那里会不会有什么说法?”
虽然先帝时,陆太后是绝不肯叫先帝纳半个妃子的,可人家乃是明晃晃的全国驰名双标, 如今还一心一意想给萧景廷选秀纳妃呢。这时候, 萧景廷想着安排一个是一个, 陆太后未必会答应。
萧景廷倒没想到阮清绮还能想到此处, 顺手揉了揉她的侧颊。
虽然阮清绮减肥功效卓著,可她脸颊仍旧有些圆润,还带着婴儿肥。因她素日里都不施脂粉, 萧景廷此时这般揉着,触感温软柔嫩,手感竟是十分不错。
于是,萧景廷顺势又多揉了几下。
阮清绮被揉出了脾气,气鼓鼓的扭过头,借此躲避对方的魔爪。
萧景廷这才收了手,淡声回答她先时的问题:“放心吧,她暂时没心情管这些。”
阮清绮听出萧景廷话里有话,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去看对方,想要问个究竟。
然而,萧景廷却没有再往下说,只是推了推阮清绮,不易察觉的转开了话题,随口道:“你先时还说,趁着还没回京,要给朕准备一顿‘别出心裁’的晚膳的.......现下时候已是不早,是不是也该准备起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萧景廷语声轻缓,倒是将“别出心裁”这四个字咬得重重的。
说起这个,阮清绮也有了些兴趣,抬了抬眉梢,这便拉着萧景廷从位子上起来了,口上道:“我已叫人去生篝火了,等等我们就去院里吃烤肉。陛下想吃什么只管与我说,我来给陛下烤!”
其实,阮清绮能想到吃烤肉,自然也是因为萧景廷那厌食症——萧景廷平日里用膳,吃不得大荤,也不爱油腻,阮清绮也都尽量给他弄点清淡的,时不时的喂点儿粥米或是菜叶子,凑活着把人养活了。
可,阮清绮自己平日里也都是无肉不欢,实在是不忍心瞧着萧景廷一点肉也不吃,思来想去,便想到了个以毒攻毒的法子——烤肉呗!
以她所见,萧景廷这厌食症更偏向于心理问题,而烤肉这种事重在参与,叫他自己看着烤,也许他对于这个的接受度也就高了,到时也更容易入口。而只要过了这个坎儿,后头再给他喂肉,想必也能方便些。
阮清绮心里想了一圈,面上还是没有说太多,只欢欢喜喜的拉着萧景廷去了庭院。
萧景廷对于烤肉一向都是敬而远之的,只是瞧着阮清绮这欢喜的模样,看着庭中篝火升起,明晃晃的火光映在她洁白无瑕的侧脸上,他忽的也觉得心头跟着热起来。
热乎乎的,连带着心下的那点抵触与厌恶也淡了许多。
因此,等到阮清绮亲手拿着腌好的鸡翅膀烤完了递过来时,萧景廷也伸手接来了,只是口上仍旧嫌弃:“这种东西......”这种东西哪里能够入口?!
阮清绮坐在边上看他,目光明亮,带这些催促意味:“就,先吃一口,尝个味道......你要不喜欢,到时候我再给你烤别的。”
两人目光相接,只觉得篝火似是烧得更旺了,身上也跟着发热。
萧景廷缓缓低了头,果然又咬了一口。
鸡翅考得外焦里嫩,一口咬下,满嘴的油。
萧景廷一向吃不惯油腻,此时自也觉得有些反胃。但是,对上阮清绮亮晶晶的目光,他还是勉强着咽了下去,然后便搁下了。
油腻腻的,有什么好吃的?!
也就阮清绮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要是厨子,烤成这样,早该拉下去赏他几顿板子了。
也就是阮清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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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德妃要留在避暑行宫里“养病”这事便也算是定下了。
淑妃贤妃两人也是之后方才知道了这事,她们自是立时就猜着了德妃“养病”的意思。想着三人初入宫时的满心欢喜,再看看德妃如今的黯然收场,无论是淑妃还是贤妃,心下都不好受。
贤妃知道后,暗自感叹了一回,还是让人给德妃送些东西去——毕竟是当初一起入宫的,虽然只是塑料姐妹情,可这时候还是该有所表示的。
至于淑妃,她倒是亲自抽空去看了一回德妃。
虽说上回两人因着多寿的事情大打出手,在人前丢了大脸,再见面时多少还有些尴尬,可淑妃素来外柔内刚,虽然外表看上去娇滴滴的,时不时还要掉眼泪,心志却称得上十分坚定,很快就克服了心里那点儿不自在,亲自去见了德妃。
不过,淑妃也没再似以往那样装样子,一开口便直接戳人心窝,堪称是言辞如刀:“姐姐当初志存高远,便是我这做妹妹的也很是佩服,怎的如今反倒因着那点儿小人算计,反失了心气儿,自暴自弃了?”
说着,淑妃抬手按了按眼角,顺势又看了看左右。
因着淑妃与德妃有话要说,左右并无外人,只德妃一人神色恹恹的卧在榻上与她说话。既没有外人,淑妃也少了许多顾忌,大着胆子接着往下说:“再者,那多寿是谁的人,姐姐心里想必也是清楚的。皇后毕竟是阮家女,说不得这事她也......”
再深一些的,淑妃就没再往下说了,可她的意思却很明白。
然而,德妃既已提前派人去与帝后说了自己的想法,决心自是已经定了的。便是淑妃言语暗示多寿之事可能与阮清绮这个皇后有关,她也只是神色淡淡的瞥了淑妃一眼,语声冷淡:“妹妹秉性聪慧,便是我也自愧不如。只是,妹妹聪慧至此,也该明白知难而退的道理——我意已决,不会再改,妹妹也很不必在我这里白费口舌。”
闻言,淑妃脸色微变,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德妃见状,思忖片刻,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借病退场,便是看在以往那塑料姐妹情上也该说和人说几句实话才是。所以,她便缓缓道:“我知淑妃妹妹你自有自己的想法,看不起我这半途而废的。可,你我进宫进宫也有好些时日了,这宫里的日子究竟如何,旁人不知,你我却是心知肚明。”
“人人都羡慕我们能入宫侍君,金尊玉贵,安享尊荣。可,以你我之家世,这又有什么值得艳羡的?如今这般时刻都需小心,动辄便要得咎的日子真就能称得上好?就连皇上......他与皇后整日里形影不离,同寝同食,对我们却始终都是不假辞色。陛下的态度已是这般清楚明白,难道我们还要装成瞎子,自欺欺人下去吗?”
德妃的话虽算不得疾言厉色,却一句比一句犀利,只说得淑妃的脸色也渐渐的白了下去,苍白的看不见一丝血色。
德妃却没再看她,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有时候想想,这些事也是怪无趣的......这样没有一点指望的日子,便是再苦熬下去又能有什么结果?倒不如早早放弃的好——你我这般身份,未必这就要一条树上吊死。”
淑妃脸色苍白的听着德妃的这些话,不知怎的竟也觉得那些话入了心,心下跟着微微一动,竟也有些茫然起来:是啊,这样没有一点指望的日子苦熬下去又能有什么结果?
当初,她入宫时,心里想的是后位——阮家女那般愚蠢粗苯,德不配位,这后位自然也是有德者居之。那时候,德妃心高气傲,处处都要端架子,她便顺势躲在德妃身后,想着先叫德妃去打前锋,自己之后再捡漏子.......那时候的她想得那样好,哪里又能预见今日这般情景?
皇帝高高在上,冷漠寡情,时常数日都不得一见;而她所想要的后位,已然离她越来越远,几乎遥不可及。
淑妃越想越觉心寒——似她这般的人,素来都是野心勃勃、心志坚定,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撞南墙不回头——这也是成功者的特性。
可,此时听着德妃的那些话,想着自己如今的境况,她竟也难得的有些茫然起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继续下去。
最后,她已是不记得自己之后又与德妃说了什么,只恍恍惚惚的回了自己的宫里,闷头睡了一夜,第二日随驾回宫时仍旧觉得精神不大好。
......
除却被德妃说得心神恍惚的淑妃,京里还有一人也正心神恍惚——也就是徐氏。
原本,萧景廷领着阮修竹一行人去西山行宫避暑时,徐氏心下是十分高兴的:前三月里最要紧的便是安胎,阮修竹不在边上,她也能放心不少,好生在家安胎。没成想,阮修竹等人前脚才走,徐氏后脚便做起了噩梦,几乎是夜夜不得安眠,以至于她这几个月卧床安胎没能养好身体,反倒是越发苍白瘦弱,走路都有些摇摇欲坠。
太医时常要来阮府看脉,看了也不由多劝几句:“夫人如今乃是双身子,无论有什么心事都该往边上放一放,万不可再费神费力了。若是夫人再这样下去,只怕......”只怕不仅腹中的孩子保不住,她自己也要
徐氏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可她却控制不了自己,白日里还好些,入夜后便总是忍不住的噩梦,竟是连个安稳觉都没有。本来,她也想过让太医给她开些安眠的药,可药效平和的对她不起作用,药效剧烈的又容易伤到腹中孩子.......
这般艰难的熬着,等到阮修竹以及一双儿女回来时,徐氏脸上瘦了一圈,眼底都是乌青色的,精神亦是有些萎靡。
阮樱樱虽然伤了腿,可身边有两个燕王府的嬷嬷小心伺候着,又有阮修竹和阮行止这对父兄宠爱呵护,如今出入还有轮椅,自然不曾受过什么苦。待得从西山行宫回来,她坐在轮椅上,皮光水润,小脸红润,看着倒是比去时还要有精神。
也正因如此,阮樱樱瞧着徐氏这般的苍白憔悴,不免吃了一惊,忙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我瞧娘亲竟是比先前还瘦了许多......”
她一双眸子水盈盈的,满怀关切。
然而,那样的关切却会令徐氏觉得难堪:以往,她喜欢阮樱樱的天真单纯,无忧无虑;可当她受尽煎熬折磨时,再看阮樱樱这从未吃过苦头的天真单纯,心下便很不是只为了。
徐氏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克制力,方才能够忍住自己心里涌上来的憎恶,勉强维持住面上的慈爱,口上道:“你们几个都在府里,我心里总是难免惦记着.......”
阮樱樱只当徐氏这是想自己了,甜甜一笑,坐着轮椅上去,抱住徐氏的胳膊摇了摇,嘴里道:“我也想娘呢。”
徐氏勉强一笑,抬手抚了抚阮樱樱的发顶。
阮修竹在侧,看着这对母女说话,面上也显出些笑容来,语声却仍旧是沉静的:“好了,回去说话吧。”
待得回了屋子,阮修竹抬起眼,状似不经意的看了眼临窗摆放的艳丽花卉,神色深沉,几乎看不清眼底神情。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晚安安,(*  ̄3)(ε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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