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阮清绮将青瓷茶盏递给绿荷,故意提起徐氏引开陈嬷嬷的注意力,绿荷则是趁机用早已备好的药茶将安神茶换了下来——而绿荷提前备下的热茶喝剩下的药渣能瞒过陈嬷嬷,也是因为阮清绮昨日将安神茶倒入花盆后又从中捡了些药渣出来,洗净后又给用上了。
考虑到这安神茶还用了陈嬷嬷说的“药引”,阮清绮猜测若只看着泡茶的药渣怕是看不出什么。所以,最好还是将这一整盏茶交给太医去看。
阮清绮思忖片刻,抬手将青瓷茶盏放回了案上,吩咐绿荷:“你去一趟太医院,去请胡太医来。”
宫中势力盘根交错,便是太医院也有各方安插的人手和眼线。阮清绮想请太医,却不想惊动阮家的人,更不想引起太后、德妃等人的怀疑,思来想去还是先问了萧景廷——他这厌食症能瞒这么久,多半也是太医院有人。
若这胡太医真是萧景廷的人,查出了这安神茶的问题,肯定不会瞒着萧景廷的。
阮清绮还能借此和萧景廷卖个惨,彼此交个底,或许还有合作的机会——事实上,根据《相府娇女》的剧情,要不是萧景廷自己把自己饿死了,后头的男主和女主未必能够成功登位.......阮清绮如今这般身份,靠不着阮家,更靠不了女主和男主,倒不如先试着与萧景廷合作。
因着这事涉及阮家,阮清绮这次并未使唤端砚,一应事宜皆是吩咐绿荷去办的。
绿荷心思机敏,多少也能猜着阮清绮为何要避着陈嬷嬷以及端砚等人,领命后便借口娘娘近来胃口不好,亲去太医院请了胡太医来。
胡太医很快便来了。
他年近五旬,约莫是保养得宜,驻颜有术,望之如三十许人,斯文儒雅,恭谨有礼。他先与阮清绮行过礼,问过病情后方才拿了帕子覆在人的手腕上,仔细看过脉象,这才道:“臣观娘娘脉象,近来确是用得少了些,倒也没什么大碍。是药三分毒,与其用药,倒不如让膳房做些开胃调养的药膳.....”
阮清绮还是很关心自己身体的,顺嘴又问了几句。
待得两人说得差不多了,阮清绮才使了个眼色给绿荷。
绿荷会意,忙将那盏安神茶端了上来,细声道:“还请太医看看,这药茶究竟是什么用的?”
胡太医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那盏安神茶到手里。
此时茶水已冷,茶香也淡了许多,胡太医先是嗅了嗅味道,然后又从茶盏底拣了些药材到手里,一样样的看过去。看到最后,他的神色也微微变了变,重又低头,用指尖沾了沾茶水送入口中。
过了一会儿,胡太医才重又抬起头去看阮清绮。
阮清绮一直在注意着胡太医的神色,自然也能够看出胡太医脸上的郑重与小心,主动问道:“太医可是看出什么了?
胡太医犹豫片刻才道:“这药茶的方子倒是难得,堪称精妙,用料也十分讲究.......除了底下的药材外似乎还用了些特别的东西,只是用量太少,臣一时也难以确定。不过,若臣所料不差,这药茶应是用于开胃健体的。”
“适才太医也说了‘是药三分毒’,这药茶若是每日服用,可是有妨碍?”阮清绮抬起眼,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
胡太医一面想,一面道:“若每日服用,药量累积,只怕有碍身体......”
话到一半,眼角余光瞥见阮清绮白胖的身形,胡太医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徒然顿住语声,一时竟是有些说不下去。
阮清绮却神色自若,顺着他的话,接着问道:“若是每日服用,长年累月,是不是就会使得体型发胖,甚至由此引发脏腑等问题?”哪怕是在现代,肥胖也是个头疼的问题,很容易会引起高血压、高血脂等问题,古代估计也是如此。而且,这因为用药而导致的肥胖,只怕对身体更加有害......
果然,胡太医犹豫片刻,还是点了头。
阮清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胡太医与绿荷也都垂下头,屏息敛神。
殿中就这么沉默了下去,一时间竟是只余下呼吸之声。
有那么一瞬,哪怕是见惯了宫中风云的胡太医都有些同情起这位皇后娘娘:以皇后这体型,多半是幼时便已服用此茶,初时或许只作开胃健体,可常年累月下来,积攒的药性只会成为身体的沉重负担——先是慢慢长胖,毁坏女子最为看重的形体与容貌,再是肥胖导致的各种病症,这些都会一点点的压垮一个人的身体。
这样的事情,若没有阮家人暗中默许,肯定是不会如此顺利的.......可见,能伤人至深的除了仇敌,还能是至亲。
阮清绮本人也是这么想的:虽然这药方子是游方道士给的,一开始也确实是为了给因为早产而体弱多病的原主治病。可这些年下来,难道阮家的人真就一点也不怀疑?
如徐氏这般把药引攥在手心里,暗令陈嬷嬷盯着阮清绮每日喝安神茶的,真不知药茶喝多了的后果?
如阮修竹这般精明的,真就一点也没察觉?
.......
有些事,真的是不能多想,哪怕阮清绮此时已经对阮家死心,仍旧还是觉得心寒。不过,她到底不是原主,很快压下了心头种种情绪,抬手吩咐绿荷将胡太医送出去。
顺便,阮清绮还让绿荷把那盏安神茶给胡太医捎上,特意道:“太医不妨将这药茶带回去仔细研究,琢磨一二——虽是多用无益,这药茶也未必没有他用......”
胡太医久在宫中当差,尤擅揣测贵人话中深意,闻言后便又在心里思量了一回。只是,一直走到坤元宫殿门口,他方才反应过来:是了,这是开胃健体的方子,皇上如今这情况可不就是正合适?皇后适才所言,不就是暗示他......
胡太医心念纷乱,又是激动又是忐忑,一不留神竟是一脚踏空,平地摔了一个跟斗。
绿荷原是奉命送人回去,见状也是目瞪口呆,连忙要去扶人。
不等绿荷伸手扶人,胡太医却已经手脚利落的爬了起来。他一边揉搓着磕红的额头,一边拍打着身上沾着的灰尘,连忙道:“没事,我没事。”
绿荷:“......”
胡太医正急着要将这事回禀萧景廷,甚至都来不及多说,急忙忙的从绿荷处夺了那盏安神茶,步履如飞的跑走了。
绿荷不由也看呆了,等人跑远了方才反应过来,重又回殿去禀阮清绮。
阮清绮倒是没有别的吩咐了,只是道:“你先出去吧,我要歇一歇。你叫人候在外头,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殿。”
绿荷垂首应下,心中不免有些揣测:如今出了这般的事情,娘娘心中只怕是极难受吧?要不也不会想着屏退诸人一人独处。
这般想着,绿荷退下时,脚步不免放的更轻了些,生怕无意间伤害了阮清绮那颗“幼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心灵”。
然而,阮清绮让人退下还真不是想着独自伤心——事实上,她伤心也是有的,不过更重要的是每日午后的瑜伽运动。
等到殿中无人,阮清绮便又回了榻上,褪了外衣,身上只着单薄寝衣,一板一眼的做起了瑜伽。
虽然昨日已经做过一次,可这回仍旧算不得轻松,中途手脚酸疼,几乎是全靠毅力坚持着。好容易做完了一整套瑜伽,阮清绮已是出了一身的汗。
不过,她的心情也轻松不少,困乏交加,到头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颇沉,醒来时,天色已是有些昏沉,将至暮时。
然而,也就在这昏沉的光线里,阮清绮睁开眼,第一眼便看见了萧景廷。
哪怕他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榻边,他的脸容也能在这一瞬间照亮眼前一片空间。
如天光乍现,似星河流淌。
令人目眩神迷,神魂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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