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我们的南尊主当真忍心,不去和你的流云仙尊叙叙旧么?”白子奇撞了撞南冥的肩。
来自云端之巅毫不掩饰的视线炽烈而分明,早已是尊者境的两人又怎会感知不到,白子奇调侃着南冥,满脸堆着坏笑。
南冥邪肆的眉眼微微上挑,俊脸上勾起一抹冷淡的笑容:“妖皇是想要本座如何叙旧呢?”
白子奇毫无形象地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笑道:“无事莫生非,你们的感情债本皇又能发表什么意见,只不过……现如今修真界的那群老顽固,对兄弟你的看法可是多的很呐。”
南冥哂笑道:“纵使整个修真界的人都觉得是本座错了,那又如何?本座已不想再等那局等不到的残棋了。”
他嘴唇微勾,有些薄凉的笑了笑。
情丝如梦,梦醒情灭。纵使再持久浓烈的爱情,也经不起如此的消磨。
曾几何时,他与那人曾下过一局棋,而在未下完时,另外一个持棋者便已悄然离去,终是只能成为一局残棋。
他原想着等待百年之后,这棋总该能定个输赢,可人未至,便又已离去,残棋终究只能是残棋。
若真要论个输赢,那输的人一定是他,不论棋亦或是情。
“未央未是央,你说你……”
犹记得那日,南冥手中把玩着棋子,轻敲着棋盘,唇边挂着的笑容张扬肆意,回过头看着来人,笑意却在顷刻间收敛。
原来竟不是那个清冷高华的男人。
他唇边的笑只收敛了瞬间,那抹似有若无的寂寥便消失无踪。在旁人看来,他依旧笑得灿烂,甚至还对着半跪在旁,一身淡蓝色广袖长袍的夜柒挑了挑眉:“原来是本座的小柒儿,他呢?”
向来笑语嫣然妩媚夺魄的夜柒少有地沉下了脸,冷声道:“流云仙尊方有所悟,已回浩然宗闭关了,托属下前来告知。”
“……他倒是有所悟,可有半分考虑到本座?”南冥的情绪忽转暴戾,手下微一用力,劲力四散,冰心玉所制成的棋子瞬时化成了一片粉末,随风消逝无踪。
他怔怔地望着空无一物的棋盘,唇边的笑容仿佛画上去一般凝固住,却又有些漫不经心的想着,对方这次才出关才不到一个月,如今就又闭关了。
南冥终是连棋盘也没有放过,用力拍向桌案,棋盘桌椅立时皆化为一片虚无。
对着空旷的无渊魔宫,他唇边的笑意逐渐冷淡下去,眼中满是寒彻骨髓的冷意。
沈孤鸿……沈孤鸿!
在你眼中本座到底算是什么?
本座一个大活人,就算比不上你的剑道,莫非还比不上那些破丹药破阵法重要。
胸中的暴戾燃烧如烈火,南冥的眼中泛起妖异的红,近乎癫狂偏执的喃喃道:“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本座要一剑杀了你!将你挫骨扬灰!!!”
……
然而这一个“迟早”,却终究被理智压抑着化为了灰烬,他终究不愿与那人为敌,反而是带着满身寂寞地离开。
等得久了,人自然也倦了,世事无常,本该如此。
近乎千年的冷落,他又何必再如此在意,闭关百年,他义无反顾的与沈孤鸿和离,这本也是一个早已注定的趋势。横在他与沈孤鸿之间的问题,竟从当初的正魔之分到了如今的习性不合。
南冥这个人少有苦涩之时,所以他方才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不由让白子奇心下微惊,在担心好友的同时,也不禁深深感慨,果然讲感情玩真的无异于慢性自杀。
“没想到你竟是真要和他和离,本皇原本还以为兄弟你是在欲擒故纵。”白子奇一说完这话,心底便暗道大事不好,自己由于一时震惊,以至于口无遮拦什么的,只怕正巧触了对方逆鳞。
岂料南冥只是微微一笑,笑中多了点洒脱之意:“欲擒故纵,听着挺有意思,不过本座为什么就一定要吊死在沈孤鸿这棵歪脖子树上,天下美人千千万万,知情识趣的也不在少数,本座又何必执着于他一人。”
白子奇金瞳泛出一抹精光,哈哈大笑道:“兄弟好悟性,经此一事,想来心境修为又会精进许多。”
南冥听了,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世间万事万物,总有尽时。”
尽时,只可惜现如今他心中却并非尽了,若真尽了,他便不该在意白子奇的调侃。
“不过……”白子奇顿了一顿,道,“若说是美人,兄弟你才是他人眼中当之无愧的美人。”
南冥刹时脸黑了一下,大有磨刀霍霍的趋势。
然一时天动地摇,金光灿烂,玄武秘境竟是这时开启了。
白子奇一见急忙岔开了话题:“兄弟,咱们今日来此,不正是为了玄武秘境吗?说这些无关的废话做什么,还是赶紧进玄武秘境吧。”
南冥冷哼一声,正好他是一刻也不想在沈孤鸿面前多呆,索性不再与白子奇多作纠缠,拂袖进了玄武秘境之中。
而远在云端之巅的杜燕然却是碰了碰沈孤鸿的肩膀:“什么残棋?莫非你连一局棋也不愿陪别人下完。”
沈孤鸿沉默不语,眉头紧锁,良久,才叹息一声,问道:“你可还记得五百多年前的平阳动乱,在这之前我本该是去陪他下完那局棋的,可我终究是未能负约。”那时的他为了不让南冥担心,才谎称‘方有所悟’前去平复,然如今看来他这般做对对方来说是真的为他好吗?这未尝不是另外一种伤害。
杜燕然了然的点了点头,那场动乱他印象极深,因为仙道第一人的流云仙尊都在那一场动乱中受了伤。
杜燕然有些差异的问道:“你莫非没有把这件事和南尊者说。”
沈孤鸿颔首。
杜燕然叹口气,摇了摇头:“啧,就你这不善表达的性子也难怪南尊者要和你和离,我都想了。”
……
玄武秘境不愧为修真界最可遇而不可求的秘境之一,一进入这个秘境南冥就已感觉到了奥妙,陪他一同进来的白子奇不知何时竟已不见,而他眼前更是白光一闪,再能看清四周景物时,竟也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位毫无修为的深闺大小姐。
倚栏独坐的南冥看着忙来忙去的仆人们,有些弄不懂这个幻境到底考验的是什么?或者应该说这当真是一个幻境吗?
他现如今甚至不能操控这个身体,他所占用的这个身体每天早睡早起,没事就绣绣女红练练字,倒也的确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闺中大小姐。唯一特别的地方就是他每日都会对镜独叹。
说实话,每天看着与自己长着一张一模一样脸的人在那里自怨自哀,南冥都觉得一阵别扭,重点是镜中的那人还身着女装,插了满头的步摇珠钗,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
直到呆了三天,随着一个消息的传来,南冥才隐隐知道了这次幻境大致考验的方向。
周围的一切都在渲染着一种压抑的气氛,这个被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是渴望自由的。
每次听到关于外面江湖的世界,她的眼睛总会亮上一亮,她想要去那个快意恩仇侠肝义胆的江湖,也想去上演一段像话本里仗义大侠与遇难小姐一样缠绵叵测的爱情故事。
她规规矩矩的呆在这精致如同牢笼般的金丝楼小院里,或许自己的目的,就是要为她打破这样一座精致的牢笼,获得自由。
随着这一丝灵悟的出现,南冥发觉自己逐渐能掌控起大小姐的行动。
午后斜阳下,大小姐纤细的手指微微轻颤,他的眼中展现出不属于她平日里的邪逸,因为他已经不是她了。只是,在刚开始驱使这个身体时,南冥就察觉到了不对,这个身体并不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而是一个男扮女装的少年。
南冥眯了眯眼,眸中掠过一丝玩味。
至于那个突然传过来的,能让南冥控制这个身体的消息——便是原主出门游历三年的青梅竹马回来了。
南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如果说这位行侠仗义闯荡江湖的江湖新秀,正是小姐的青梅竹马,这个幻境似乎明摆着说是考验情,可越是如此昭然若揭就越是不可能如此简单。
按理说遇到这种情况,应该先去周围查看一番,可南冥却偏偏特立独行,他先去把自己身上那一件粉得不忍直视的绣蝶百褶裙给换下,挑挑拣拣了半天,才勉强换成了一件月白的广袖长裙,又用清水把脸上的胭脂水粉洗净,再把那满头的珠钗取下。
他对着那一堆的首饰珠钗皱了皱眉,他原本是不怎么在意自己过于艳丽的容貌,可自从在第一次与沈孤鸿相见时就被对方错认成女子开始,他就隐隐的有些在意了。
为什么又想到了那个人……该死!
一支金钗狠狠的被他插入梳妆红木中,是在发泄,更是在提醒自己。
南冥将那女子发髻松开,青丝散落满肩,镜中这人容貌虽与他原貌有八、九分相似,可脸部线条却比他原本的容貌都还要柔和几分,这样脸型的人若是一个女子倒还好,若是一个男子那便显得不够坚毅。
修真界貌美的仙子数不胜数,倒也的确有许多妆容简洁干练的女修,他就模仿了其中最简单的一个,将其全部青丝高高用丝带束成一束。
他对着镜子中梳着高马尾的人打量了一番,镜中人比之之前多了几分英姿飒爽,倒也还差强人意。
既然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幻境,南冥反倒是有些有恃无恐,就在他那一方小院子里等着剧情来找他。
“我已回来五日,阿冥为何不愿前来见我,莫非还在气我不成。”
不出他所料,他果然等来了剧情,男人低沉性感的声音就这样突兀的出现在了小梳妆楼外。
正在院里泡茶(糟蹋茶)的南冥微挑了挑眉头,眼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这声音居然还是沈孤鸿的,这幻境有点意思。
来到小梳妆楼的人正是沈孤鸿,亦或者应该说是与沈孤鸿模样一般无二的人。
只可惜两人差别太大,沈孤鸿向来严肃古板不苟言笑,而来者却面带着温柔地笑容,看向他的视线目不转睛,如此想来往日里的沈孤鸿却是不常看他。
来人刚刚的话已让南冥心下大约摸清了对方的身份,这人应该便是闻名江湖的江湖新秀,他的青梅竹马了。
“我不来找你,你也不是来找我吗?也不知是谁当年不告而别。”南冥装作小女儿家作态娇哼道。
‘沈孤鸿’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冷峻的脸上带出一抹宠溺的微笑。
此后,这人竟是每天来他这小院里报道,陪他下棋闲聊,比之真实的沈孤鸿,不知体贴多少。
幻境中时间的流逝与外界也不知是不是相同,南冥想着左右闲来无事,不妨在此消遣一番,毕竟这幻境他早已识破,沈孤鸿便是沈孤鸿,纵然模样再相似,行为再体贴,那也决计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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