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为您推荐:《美丽新世界》。
“很多人说,名著是高傲艺术。我说并不。
“有些作品是蝴蝶振翅,流星坠落,感动驻足在眨眼一瞬;而经典是菩提阖眼,冰川冬眠,美丽翩飞在呼吸之间。高傲的是作家的灵魂,而文字本身,从未拒绝任何人。
“读了,懂了,经历过,恸哭过,那才是我们阅读的意义。
“在这个美丽新世界,文明即野蛮,自由即束缚。”
宿闻的博客如此写道。
冉斯念手里拿着本《美丽新世界》的简装本,靠在沙发上读着。他确实已经很多年没有读过书了,青年时代还算读过几本,但作为理科生,文学本就不是他偏爱的领域。
只是宿闻写的实在打动人心。
直到包间的灯光被调暗至朦胧,他才倦倦地抬眼,将书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他不喜欢电子书。
蒲安新城区,魅影城。
灯红酒绿。新城区是有钱人去的地方,没有路边的风尘女,都是装模作样地把小姐少爷养在宫殿里。
这叫装腔作势。
但古往今来,纨绔子弟都爱装腔作势。
“哎哟,二少来得真早!”王总谄媚地拍着他肩,他是魅影城的行政经理,“朱总,这位呢,就是冉家二少!”
另一头,一位肥胖的中年男热情地招手道:“二少!”
冉斯念眯起了眼,顺着朱总的目光望去:是个少年。一双杏眼,冷白皮,穿着偏大的毛衣,显得整个人十分娇小。然而他的气质,既有些脱俗,又十分乖巧。
……倒确实是冉斯念喜欢的那种类型。
男孩子清秀得很,眉眼均是温顺的模样:“二少。”
冉斯念眯起了眼,不失风度地道:“朱总很会挑人。”
那个男孩子完全是照着冉斯念喜欢的类型挑的,想必星河私下做了不少工作。他确实有冲动,想要享乐,想扯着男孩子略长的头发,看他湿着眼的模样。
朱总出了一身冷汗。
冉家大少爷他是高攀不起,毕竟对夫人的深情是他这辈子都理解不了的;但二少喜欢花天酒地,他倒是有所耳闻。
……就算是喜爱美人烟草,那也得看你配不配得上了。
魅影城是新城区的地下宫殿,最大的娱乐场所。这些败家子弟消遣一晚上的钱,怕是一个普通工薪阶层一辈子都赚不来的。
朱总是星河娱乐的副总。今天来这儿,是想让他捧这位新人——小伙子确实长得很不错,有气质。刚才KTV里听他唱了几句,放在娱乐圈一堆流量偶像里面,也算是挺不错的了,能听出来有专门学过。
也许过个两年,自然会火的。
可现代人哪里等得起五年七年呢。
“二少,”小祁红着脸,拉近至一个不算冒犯的距离,声音放的很低,“我只是……很喜欢您,都不可以吗?”
装什么清纯。
冉斯念挑眉:“初次见面。”
言下之意,哪里来的喜欢。
“没有……我原来,我原来是燃文的……看见二少好多次。”
“那我该回去给人事部发奖金了。”
冉斯念的意思是,裁员裁得妙。
一是不浪费那张脸,二是这种性格不适合坐办公室,也算是少了个累赘。
但小祁明显没有听懂。
“冉少……可真会开玩笑。”他满脸尴尬地说,不时朝着朱总使眼色。
“今年几岁。”
“十……呃……”小祁慌张地看了朱总两眼,“十八了……”
“你最多十六。”
冉斯念直言不讳,拿起桌上的红酒,一饮而尽。暗红的酒缠绵在他嘴角,他不经意地舔了舔嘴角,露出了贪婪而又危险的目光。而后他起身,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那是充满血腥味的深吻,足以叫小男孩的世界天昏地暗。
朱总得意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冉斯念便止住了这个吻,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帕,擦了擦沾上的血迹。
“二……二少……”小祁喘着粗气,细声细气地叫着。
冉斯念的目光叫他不寒而栗。明明是双桃花眼,那潭本该荡漾的桃花水,却早已落满霜雪,冻成千年冰潭。确实有深情,但不属于这个小男孩。
他确实不是第一次……想靠潜规则上位了。
比如他当年出道的时候,就是靠着睡评委、睡经纪人一路过来的,男男女女都有,他麻木了,也早已经看不清任何事情了。
但这次不一样。
冉斯念是狼,他是白兔。他斗不过这样的狼,倒不如说,一旦接触到这匹狼的气息,他就双腿发软,禁不住地在他面前臣服。
冉斯念忽然没了兴致。
傻愣愣的猎物,毫无乐趣可言。
他想起他说任何话,宿闻都能很好地听懂,并给他最精巧的答案;他想起他任何一个动作,都能让宿闻脸红心跳,却始终不牵强附和——
“哥,想要。”
那副纯洁却又坦率的面孔,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
还有那些打动他的文字。
“今天就到这里吧,朱总,”冉斯念起身。
“哎呀,冉少!你看这,这孩子刚来,不太会说话……”
“我比较愿意去和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上床。”
冉斯念直白而又轻蔑地留下这句话,没忘记把带来的书捎上,从包厢离开,不管那头的小明星和老经理要吵些什么。
刚才权当是自己看岔了眼。
……这种小孩,这辈子都红不了。要睡就睡那糟老头去吧。
“先生您好,我带您去出口。”服务员小姐亲切地要去挽冉斯念的手,被他以一个转身委婉地拒绝了。
“不用,今天没喝太多酒。”
他眸如星辰,眼褶极深,桃花眼一弯,浪漫便有了宿处。
服务员只顾着胡乱地点头,觉着他身上酒味不重,头脑也十分清醒,便仓皇地离开了。
“刚才那个是谁啊,好帅……”
“嘘!燃文的二少……不是你高攀得起的……”
冉斯念沉默着转入一个无人的拐角。
他不知所措地将手放在胸口,另一手不停地揉着太阳穴,像是要缓解某种巨大的冲击感。
到底是什么时候,除了宿闻,其他的一切都索然无味了呢。
他摸出手机,靠着墙,给宿闻发了信息:
“在陪店里的小猫吗?”
比起“今晚你有空吗”,这句话似乎显得更加高明。
而宿闻没有立刻回他。
冉斯念等了片刻,那头才回了句“嗯,客人刚刚走啦。”
那么这只可爱的小白兔,此时应当是一个人。
多好的机会。
和宿闻做,已是上周的事情。可他实在是摄人心魂,以至于他整个人都在冉斯念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出息。
“今晚我朋友来找我,他心情很不好,所以我可能要花时间安慰一下他。”
“抱歉呀哥,明晚见可以吗?”
哎。
冉斯念倒是没有想到这种发展,但他十分体谅地回了个“好”。
那头则是回了个流泪猫猫头。
可爱得很。
等一天倒是没有关系,不过……
这个“朋友”,真的只是朋友吗?
冉斯念跨出魅影城外时,其他纨绔子弟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他看了眼手机,十点,还有时间去看一眼。
他的白兔不会乱来。
他只是想找个理由见他。或者更直白些,要他。
·
“宿老板再见!下次有渐层弟弟的话,记得发我微信!”
“我想要布偶!老板帮我留意下,谢谢!”
“好,”宿闻露齿笑着,“帮你们留着,价格按最低算。”
他写完最后一个字。有时他会用稿纸写作,那是在他灵感爆发的瞬间。在他渴望记录时,电子机械的一切都令他不安,只有笔尖擦过纸的沙沙声能令他陶醉。
作家总是奇怪。
怪得可爱。
送走店里最后的客人,再把所有的猫抱进一间铺满毛毯的房间里安顿好,换了猫砂和猫粮,再添了点水,他才摘下眼镜。
听到二楼有脚步声,宿闻便一脸笑意地迎上去:“叔,醒了?”
上面的男人睡了很久了。他揉着眼睛,露出一双寒星目,头发理得整齐,穿着很随意的衬衫长裤。男人称不上好看,但那种岁月沉淀后的沧桑,伴以淡淡的烟草气味,是这个年龄独有的魅力。
“阿闻,”那男人顺手摸了摸他的头,眉眼弯弯,看见桌上留着的花,“是前两天的那个少爷?”
“嗯。”宿闻说。
“他把你当白兔宠,”安行乐话里带着嘲讽,“……好笑。”
“他很好。”
宿闻依旧是那样笑着,只是说出的话是冷的。
“哦?”安行乐饶有趣味地道,十分自然地亲了下宿闻,“这么说,很合你口味?”
“哪方面?”
“你喜欢的那方面。”
性。
“那确实……”
宿闻有意无意地用指尖抚过安行乐的唇,指尖冰凉,却如火焰在刀尖上飞舞,惊险刺激。
于是他浅浅地笑着,踮起脚尖,蜻蜓点水般留下一吻:
“叔确实比不上他呢。”
“你是故意的。”
安行乐假意将他推开,凛冽地注视着面前的可爱白兔。
他认识宿闻五年了。在gay吧。
宿闻当时面色潮红,一个人呆在角落喝着龙舌兰酒。不知多少人从他身边走过,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他,甚至直接走过去占他便宜——
当然,安行乐原本也是其中的一个。
只是他发现走近后,宿闻的脸年轻得过分。像是未经世事的失恋高中生,一不小心误入歧途。
那天是安行乐的三十八岁生日。
安行乐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他有家,他和宿闻上床的那天,他妻子打了电话给他,女儿娇声喊爸爸,他一边冲刺,让宿闻压住喘息,一边笑着说和朋友喝点酒,她们也都没有怀疑。
彻头彻尾的好人。
彻头彻尾的烂人。
他传统的家庭怎么都不可能接受这种事情。所以他也从来都没有讲过。妻子是爱他,他平时也显得深情款款、幽默风趣。无论在妻子面前,还是家人面前,他都是个毋庸置疑的模范丈夫,模范父亲。
没法爱,但至少对他们好。
因为不是一切事情都如小说里那般美好,不是每个人都必须从柜子里走出来,去迎接阳光。
因为他是烂人。
但他争那么一点微弱的人性。
比如说,他当时真的只是单纯想送宿闻回家。
没想到他辣得很。
是真的辣。
宿闻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浪。他的脸红心跳绝不是装出来的,只是他的身体过分敏感,且喜爱享乐。
是个男人,又怎么会放过这种尤物。
他被宿闻撩得难以自拔,甚至,这小孩那么多声“爱你”,叫他心里痒痒,叫他第一次想要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再也不怕世俗的谴责。
他愿意说爱你,他也是发自内心地爱你。
只不过,宿闻没有真心。不,他是真的没有那颗爱人的心。
“你情我愿的事,我只是要享受快感。”
他永远忘不了宿闻是带着如何天真的表情,对他冷冷地说出这番话的。
安行乐总是在想,五年,就算没有任何感情,也足以缔造一段感情。可宿闻仍是他初见时的模样,丝毫未变。
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堪入耳,是以金钱为纽带的。
但除了初遇那天,安行乐并不沉溺于床事,甚至,他和宿闻在一起,大部分时光是注视着他,与他聊天便足够。
他会给宿闻钱,宿闻并不拒绝。这家猫咖是他出资的,因为他发现,宿闻真的很喜欢小猫这一类的动物,便给他提了这样一个建议。
宿闻曾经问他,叔,我能给你什么。
安行乐将烟头摁灭,他看见月光倾泻在宿闻的脸上,那样年轻。
他说:“长大了后,买份感情,才不会孤独。”
除了心。
而刚才来送过花的男人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可悲。
安行乐无端生出了一丝诡异的怜悯。
“按安哥希望的来就好。”
宿闻踮起脚尖,杏眼圆润。
这次他吻在了安行乐的喉结上。
星火燎原。
“那只可怜的小灰狼要怎么办呢?”安行乐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人站在楼梯上,把宿闻按在墙上深吻。他来时,只是想再看看这个早已不小的小朋友,而没有其他太多的想法。
看他过的好不好。
宿闻是迷人的、危险的。
他喘着粗气,明明他才是被占有的那一方,明明他看起来脆弱而可怜,和垂耳兔一样温柔可爱,可是——
“我很期待,猎物到手的快感。”宿闻仰着头笑道,“灰狼狡猾凶残,可他们有时,真的很狂妄自大。
“兔子也要茹毛饮血。”
店里的灯光偏暗,门却没有彻底关紧。
宿闻撑着墙,脖颈高高地扬起,哭出了声。汗与泪沿着脸颊向下游走,诱人、完美。
他爱惨了浪潮迎面而来的汹涌澎湃。
忽然,门上的铃铛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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