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潇全然不理会已经迫近木屋的村民, 她盘膝坐在地板上,把人偶从背包里抱了出来, 人偶便侧身倚靠进她的怀里,掰着手指嘀嘀咕咕。
她附耳细听, 只听它正一个劲儿地碎碎念:“怪物怪物怪物怪物……”
“冼云泽,你有点承受能力好不好?”路潇哭笑不得地抓了抓它的头顶, “你都是四千多岁的人了, 这个心理状态以后怎么回去留山见你的徒子徒孙,要不要你上古前辈的面子啊?”
她的劝服似乎起了效果, 人偶的声音果然顿了顿,可随即又开始继续。
“小鬼小鬼小鬼小鬼……”
杀气腾腾的村民走进木屋时, 见到得就是这幅诡异的场景。
暗室清冷,月光射进木窗, 描摹出了女子抱着人偶低声絮语的模样, 然后女子与人偶一起抬头望向他们,一个微笑,一个悲伤,迥异的表情共筑出了万分悚然的氛围。
打头阵的首领略微停顿一刻,但他们到底是几百年的修行者,谁入山前没撞见过几件人间妖异?因此反应过怎么回事后, 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刺激。
此时大部分村民留在外面壮势, 只有十来个形容气质怪异的人跟着首领进入木屋,围住了挡在二楼绳梯前的路潇。
首领问道:“你同伙都已经跑了,就剩你一个女人, 还想比划下吗?”
路潇把人偶放回包里,慢吞吞地背着背包站了起来:“什么叫就剩我一个女人啦?”
“你那个同伴是有点本事的人,都不敢在此放肆,你一个弱女子,只会些妖妖鬼鬼的小伎俩,就不要使出来惹人笑了,我们都是有道行的修行人,别再伤了你养的小鬼。”
路潇交叉十指抻了抻手臂,又扭了扭腰:“听你这么说,就是还有不动手的余地了?”
“我们若真想杀你们,把你们留在山里不管就是了,之所以带你们回来,的确是想救人,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村里的规矩,不能怪我们心狠手辣,只怪你们自己作死。”首领扫了眼楼上的众人,“你们可以继续在这里生活,我可以保证你们性命无忧。”
路潇点点头:“条件呢?”
“并不是什么难事,我们修炼时需要一种矿石,而你们要做的就是替我们采矿,只要你们好好干活不多管闲事,这里其实毫不危险。”
路潇摆了摆右手食指:“等下,我算算啊,四百年来误入山中的人可不是个小数目,不说一万,也有八千,这些人去哪了?你这个黑煤窑怕不是什么好地方,矿工都是一次性用品吧?所以你们自己人才不去,对吧?”
对方微微眯起眼睛,没有回答她的质询,可见的确是被路潇道破了真相。
首领身后有个人阴恻恻地说:“别和她废话,弄死她,把其他人抓起来再喂两个月,到时候赶都赶不走。”
首领点头应允,向后退了一步,显出身后那个阴恻恻的男人。
男人的面容不过四十岁上下,但命火却非常黯淡,怎么也该三百来岁了。他佝偻着的身子比首领还要高上一头,若挺拔起来,至少有两米的身量,而且与那些衣着简陋的村民不同,他奢侈地穿着好几层粗布披风,衣摆层叠委坠于地,已经磨没了锁边,成绺的布条里卷着树枝和石块,拖在地板上哗哗啦啦地响。
此时这奇怪的人带着一脸苦相靠近路潇,身形平稳如同蛇游,简直看不出半点起伏。路潇心底莫名涌出一股悚然,轻轻碾了下脚尖,站在原地没有退后分毫,正当她思考这人会使用什么招式时,男人的身体却倏忽塌了下去,只剩下上半身歪歪斜斜地扎进那堆布料里。
一群碧绿色的动物从他的斗篷底下钻了出来。
这些小东西状似蜥蜴,全身翠绿,体狭而长,背部竖起剑龙一样的鳞脊,其中一半草蜥的鳞脊是白色的,左右又各生长着一道黑色鳞甲,另一半草蜥背部的鳞脊是黑色的,左右又各生长着一道白色鳞甲,它们颇有秩序地分作两班,模样虽然唬人,却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路潇觉得对方可能想恶心死自己。
然后下一秒,草蜥们忽然变换队列,围绕着路潇画出一个圈。
两群草蜥身体相接处时,体表忽然腾起了红色的火光,它们擦过的地板也一样剧烈燃烧起来,貌似这两种蜥蜴身上的磷粉一经接触就会起火,而地板烧穿之后,便露出了下面的另一层薄石板,地下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
火圈渐渐收拢,但区区几尺火焰还拦不住路潇,她弹身跳出火圈,可这群草蜥竟然能够预估她动作的轨迹,先一步带着烈火涌到了她将落足的位置。路潇惊讶一下,随即在空中强拧腰身,蜷身倒悬,伸长腿蹬了一下天花板,借力反弹向阴恻恻的男人。
路潇人来如箭,快得对方来不及躲闪,但她目标根本不在此人。她落脚把男人踩没了声音,加力弹向他身后的猎人首领,与此同时,她双手抻开不知何时捡起来的草绳,抖了个圈,刷地兜在了首领的脖子上。
人头到手,她撑着他的颅顶凌空翻身,单膝落地,顺势绞紧绳子来了个背摔。
然而以她能拗断四寸树干的发力,竟然没能一击折断对方的脖子!
首领被断绳甩出三米,撞到门槛停了下来。
他捂住自己淤血的脖子,抬头望向路潇,两人一样地面露惊讶不可思议。
首领起初见到她抱着人偶,就惯性地把她当成了擅长驱魂役鬼的柔弱女巫,之所以选择用火,也是为了克制鬼灵与巫毒,没想到她竟然直接选择肉搏,而且动作还快得像燕子,他眨了个眼的功夫,两个人就已经脸贴脸了。
此时失控的草蜥开始四散奔逃,却无法点燃或爬上房屋两米以下涂的那种黑色油脂,因此都留在一楼毫无章法地乱窜,楼内立时火光四起,黑烟滚滚。村民见状放出铁足蜈蚣,拦出了一条线,那些草蜥似乎很惧怕蜈蚣,故而不敢靠近他们。
路潇站起身,丢开绳头,连气息节奏都未曾变乱。
她抬起双手,围攻的村民立刻警惕地退向两边,然而她只是再次交叉十指,抻了抻胳膊而已。
“一点小伎俩,使出来惹大家嘲笑了,你们要是没笑够,我还有更好玩的呢。现在滚出这间房子的人,我可以放过你们,下面再动手的话,求饶都没有用了。”
十几人目光幽冷,重新围拢过来。
但路潇完全不理会他们,径直走向首领,她踏上首领摔落的位置时,脚下突然啪地一响,两米见方的石板意外掉了下去——原来刚才那一摔已经砸碎了石板,如今断口虚连着,一碰就折。
也不知道这垫底的石板是什么结构,这块碎裂之后,周边的石板竟然跟着坍塌,一时间地面犹如多米诺骨牌般纷纷下陷,而石板之下的半米空间里,爬满了一层大大小小的蜈蚣,这些蜈蚣与他们用来捕猎的那种极为相似,只不过足上没有铁套,行动也不够规矩,应该是还没有驯化好的“野物”。
路潇和首领不约而同跳向木墙,把自己钉在了高空,其余人里除了六个身手好的立刻上墙上梁,剩下的就只能跑向二楼绳梯,可二楼有幸存者,路潇肯定不能放他们上去,她拔起身边钉住蝙蝠的石刀,扔出去截断了通往上层的绳梯,掉下去的蝙蝠立刻被蜈蚣分食殆尽了。
人亦如此。
这些蜈蚣同样爬不上那种黑色油膏,自然也离不开这座房子,现在地下这半米深的石窖就像一台有机物粉碎机,什么掉下去就吃掉什么。
此间的情况同样出乎猎人们的预料,他们没顾及掉进粉碎机里的同伴,六个人砰砰砸碎木墙,趁机逃到了外面。
月光照进墙上的六个大洞,屋子里更亮堂了些。
路潇不管那些小鱼小虾,一门心思盯着猎人们的首领,那人也同样对她怒目相视,两眼浸满杀意。
“那么凶干嘛?”路潇笑了一下,“送你下去亲近亲近你的小可爱们?”
“该下去的是你!”首领蹬着木板冲了过来。
路潇预估他想把自己撞下去,然后替掉自己的位置,便先做好了擒抱的准备。
果然对方的膝盖毫不收力地抵上了她的腰,打定主意要么把她的脊椎撞断,要么把她撞下蜈蚣池。路潇松开扣入木墙的十指,弹离墙面,右手却回抓住他的衣襟借力转身,将他也从墙上揪了下来。
两人纠缠着摔向蜈蚣池。
路潇死死把人压制于身下,首领大惊失色,他发现自己在这种情形下无处借力,竟然不能调整姿势,而路潇却已经做好了拿他当踏板跳回安全地带的准备。正当他们即将掉入蜈蚣池时,首领吹了一声口哨,他那件粗布衣服的领子里突然钻出一只蝙蝠来!
这只蝙蝠也和那些被路潇剖了的蝙蝠一般大小,但却通身黝黑,薄如蝉翼,它此前一直折拢双翼贴身藏在首领外衣下,表面看起来好像多穿了一层深色里衣而已。
黑色蝙蝠软得没有骨头,像是有意识的水一样涌向路潇,路潇察觉不好,想要提前撤退,可蝙蝠的爪子还是抓伤了她的右手背。蝙蝠赶走路潇后也不恋战,裹起主人振翅高飞,倒悬在了棚顶上。
路潇左手穿透木墙固定住身形,看了看自己右手上的伤口,幸而不深,但还是见了血。
这帮家伙有没有江湖道义?
单挑就单挑,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路潇眯着眼睛看向梁上的首领,轻轻吹了下伤口。
她身后的背包从里面拉开,人偶扯着她的发辫爬上肩膀,伸长胳膊够向她的伤口,路潇没有让它摸到自己,而是揉了揉它伸出来的小手,目视着首领说——
“冼云泽,把他给我弄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投喂冼云泽~资深声控 20瓶,cindy982 20瓶;竹帛 16瓶;27260289 10瓶;鱼鱼鱼 2瓶;boore 2瓶;妲奈 10瓶;
当前银行余额391瓶,冼云泽智商+7,智商=132;意志+6,意志=121
(智商超标了,让我想想智商兑换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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