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叶今晚值班，收到薄彦消息的时候，他正查完房回到办公室。
一般来说，薄彦发的消息没什么要紧。所以顾司叶没有去在意，而是拿着病历本坐下。
眼角余光却瞥见了那句引人遐想的话。
一瞬间，他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愣住了。下一秒，猛地拿起手机查看。
在看到照片里的人时，目光一滞，眼底深邃起来。
当然，他看的不是那个所谓的天降男人。
那个男人是谁，他再清楚不过了。
他看的是虞心苒。
或者更加准确的来说，是穿着红裙的虞心苒。
她身上火红张扬的颜色，将他整个眼底填满，目光所及再无其他。
良久，顾司叶动了动眼帘，放下手机拿出钱包里的一张照片。
照片的边缘有些泛黄了，但没有一丝褶痕，保存得很好。里面是穿着一身火红色水袖服，盘着发髻的姑娘。
她的五官略显青涩，在薄施粉黛下，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虞美人在翩翩起舞。
顾司叶静静地看着，思绪逐渐飘远，耳边缓缓奏起一段清晰的音乐——
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我只取一瓢爱了解只恋你化身的蝶
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
我焚香感动了谁
邀明月让回忆皎洁
爱在月光下完美
……
“顾医生，606病房那位出车祸的病人突发不适情况，请您过去看看。”护士的声音传了进来，划开了寂静无声的办公室，打断了回忆。
顾司叶幡然回神，大脑支配着身体做出了习惯性的回应:“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外面没有再传来声音。
办公室恢复了安静。
顾司叶捏着照片，彻底清醒过来。也没说什么，只笑着放回钱包里藏好，而后拿着病历本站起身，离开还没坐热的办公椅。
*
不想再碰到更多的啤酒肚，虞心苒和付霆川打了个招呼，先出了会场。
酒店临河，夜风轻点河面，带着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和对岸袅袅的歌声交织在一起，碰撞出一个璀璨的夜晚。
看着这美景，虞心苒心里的火气一点点散下去。视线一转，瞥见了一对手挽着手散步的小情侣。
女生开口问:“我是你的什么？”
男生回答:“你是我的可爱多。”
“啊。”女生不满地嘟嘴，“原来我是冰淇淋啊。”
男生宠溺地摸头:“这样，我就能一口一口吃掉你了。”
非常油腻的套路。
搁平时，虞心苒会被肉麻到。
今天，或许是受了夜景的影响，她生出一种年轻真好的感觉，轻笑了一声，脱掉高跟鞋提在手里，沿着河边慢吞吞地走。
走了一段。
对岸响起“嘭”的一声，紧接着是一连串重重的“嘭嘭嘭”。
走了很远的小情侣被吸引了眼球，依偎在一起欣赏。
虞心苒也驻足停下，仰望着夜空中炸开的绚烂烟火，心念一动，放下鞋子举起相机进行拍照。
刚找了角度，一阵大力的撕扯从胳膊上传来。随即，身体被什么东西给撞了一下。
虞心苒没有防备，不受控制地摔在地上。手臂擦到了粗糙的地面，裙摆底下的双腿在冲力作用下狠狠刮到了地上的鱼嘴高跟鞋，划出一道口子。
一声吃痛逸出口中。
活了二十几年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虞心苒咬牙骂了句脏话。
她抬起头，只一秒便锁定了那骑着摩托车嚣张离去的两个扒手，以及——
被抢走的包包和相机。
简直狗！胆！包！天！
蹭的一下冒了火，虞心苒忍着痛意爬起来，二话不说抄起高跟鞋使劲扔出去。
KO。
目标完美命中。
坐在后座上负责抢东西的那个扒手从摩托车上摔到地上。
相机和包包滚了出来。
应该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摩托车被迫停了下来，两个扒手懵逼了。
虞心苒趁着这个空隙，使出女高音技能喷过去:“敢抢本仙女的东西，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信不信我送你们去警察局喝茶！”
两个扒手吓得回了魂，胡乱捡了个离得最近的相机，喷出一圈尾气逃离现场。
虞心苒原以为他们该灰溜溜滚了，没想到如此胆大包天，瞬间火山爆发:“本仙女的相机，给我还回来！”
相机里有拍下的那些灵感，如果找不回来了，那损失，不是一个惨重能形容的。
付霆川谈完事情出来，正好听到了这暴怒的一句。他循声望去，看到虞心苒光着脚一瘸一拐地往前跑，一个皱眉，快步上前:“怎么了？”
“被抢劫了！”虞心苒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胸腔剧烈起伏。
付霆川眉头皱得更紧，目光锐利地扫视出去。不过没有看到什么小偷，而是正中一个酒红色的身影。
“这位先生，我是医生，我看这位小姐伤得不轻，还是先把人送去医院吧。”
*
从606病房出来。
顾司叶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在颜值的加分下，撩人不自知。
小护士在旁边看着，面皮薄得微红，结结巴巴道:“那个……顾医生……你是不很累……我给你泡杯咖啡吧……”
“不用了，谢谢。”
在医院待了几年，顾司叶早已练就了一秒分辨技能，毫不拖泥带水地戴上眼镜回办公室。
小护士望着那越来越远的背影，挫败地回到值班室，收到了一同值班的几个前辈的安慰。
前辈一号:“孩子，看开点。”
前辈二号:“顾医生不是我等凡人能染指的。”
前辈三号:“顾医生是属于薄医生的。”
小护士是跟秦煦东一样的实习生，听到这天雷滚滚的消息，好奇地问:“顾医生和薄医生？”
“没错。”前辈三号露出神秘的微笑，老神在在的开始讲述起两大院草的传说。
……
关上门。
顾司叶走到办公桌旁放下病历本，去到了杯热茶准备冲个咖啡。走回办公桌时，瞥见静置的手机再次亮起来。
薄彦:【你的小青梅出事了。】
几乎是立刻，杯子里的水在一下短促而剧烈的晃动中洒了出来，溅在桌面上，打湿了病历本的一角。
顾司叶眸光一紧，放下杯子一把拿起手机询问:【出了什么事？】
薄彦秒回:【遇到小偷了，现在快到医院了。】
“啪嗒”
手机被重重放在桌上。
顾司叶飞快跑出去。
亮着的屏幕里，一条条新消息不亦乐乎地蹦出来，连续不断。
薄彦:【悄悄给你透露个事儿，你的小青梅是被那个男人抱上车的。】
薄彦:【抱的时候那叫一个紧张，完美解释了那句捧在手里怕碎了。】
薄彦:【有何感想？】
*
医院今晚看病的人有点多。
下了车，付霆川抱着虞心苒快步走进门诊大厅。
薄彦迟迟没等到顾司叶的回复，索性不等了，无视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领着两人上楼。
在楼梯口和冲出来的顾司叶撞了个正着。
“老顾，你来的正好，快给人看看。”薄彦率先出声，字句间是毫不掩饰的看好戏语气。
顾司叶充耳不闻，视线快速扫过虞心苒略显苍白的脸和闭着的双眼以及手脚上触目惊心的血痕，沉着脸叫了一声:“哥。”
付霆川会意，缓慢放下虞心苒。
着地的前一秒，被顾司叶无缝接过来牢牢抱住，大步走进科室。
“你干嘛？”察觉到身上的气息换了，虞心苒霍然睁开眼。
声音因为有些模糊不清，带着几分冒烟的沙哑感。
顾司叶没有回答，径直把人放到病床上，俯身仔细检查，而后——
看到大腿上缓缓流下一滴血。
血迹沿着白皙的肌肤蔓延，留下一条蜿蜒的红痕，在灯光的照耀下，分外扎眼。
虞心苒见顾司叶不动了，觉得不对劲，跟着他的目光低头，发现了腿上可疑的痕迹。
沉默。
诡异的沉默。
下一刻，虞心苒一脚踹过去。
即将出口的一句“色狼”在伤口的撕扯下硬生生转成一声龇牙咧嘴的痛呼，脚掌跟着停住。
顾司叶被擦到了白大褂，随意弹了两下，眼里的担忧不着痕迹地散开:“还能骂人，看来没什么事。”
他轻轻托起那只不安分的脚放回去，忽略虞心苒的死亡眼神，拿了工具过来，开始处理伤口。
门外，薄彦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暧昧动静，连连啧声。
白天治病救人。
夜里化身为狼。
横批:衣冠禽兽。
*
安顿好虞心苒后。
薄彦已经离开了。
顾司叶退出来关上门，走到付霆川面前报平安:“处理好了。”
付霆川刚好打完电话，闻言，他心里的石头落下，收起手机，看向顾司叶。
走廊上安静下来。
医院里的忙碌声随着夜晚的愈发深沉，渐渐褪去。
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凝聚起来，漂浮在空气中，刺激了肌肤底下的感官，涌动出一股平静而难言的情绪，渲染着气氛。
一片寂静中，付霆川忽然开口:“你打算就这样下去？”
“当然不会，”顾司叶说，“虽然我觉得现在这样……”
他回头看向病房，凝视两秒，缓缓地把话补充完。语调微微上扬，带着若有似无的笑——
“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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