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沛看傻子一样看着薛海, 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不好意思薛族长, 我实在是没忍住,不是嘲笑你的意思。就是我有一事不明, 想请教薛族长,”
“是不是别人上你家去抢东西, 薛族长不但会双手奉上, 还会把别人没发现、你自己珍藏密敛的东西放在哪, 都告诉那个强盗,省的他来日质问你, 怎么没把所有东西都拿出来让他抢?”
薛海的脸一下子紫胀起来, 张张嘴,想辩驳一下薛沛指责他们是强盗之言, 是信口雌黄, 可是自己当初落井下石的吃相太难看,还真与强盗无异, 只好用眼去看甄应嘉。
甄应嘉心里也在滴血呀,当初他可不是无缘无故到薛家来的,是金陵知府亲自过府, 告诉自己薛沛腹背受敌,快支撑不住了, 那薛家的生意又红火,与其便宜薛家七房,不如他们两个也沾沾手。
想到薛家小霸王花钱如流水的作派,将自己的儿子、四皇子的亲表弟都给比下去了, 甄应嘉不能不心头火热。他倒不是想着让自己儿子也养成薛蟠那样的霸王性子,想的是自己用薛家生意,源源不断的赚银子,替亲外甥养多多的养私兵,助他登上皇位,自己儿子就是皇亲,那时整个薛家,都得跪在他跟他儿子脚下。
为了早日助四皇子登基,甄应嘉商量都没跟四皇子商量,就自己做主将银子抬到了薛家。直到现在,甄应嘉才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知府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薛沛应该出的三十万两银子!
上当了!
甄应嘉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这些天被眼看要到手的银子晃昏的脑袋重新转动起来,发现自己这次跟着薛家七房人来找薛沛讨公道要皇商之位,又是一步臭棋。
“薛老爷,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出此狠手?”甄应嘉是真想知道答案。
薛沛觉得今天也是长见识了,对人脸皮厚度有了重新认识,向着甄应嘉一笑:“甄大人说的那里话,媚沁虽然一进知府大牢就暴毙了,可是她替我煎药的情份,薛某一直铭记在心。”自己做了什么,别人不说就真当人家不知道吗?
甄应嘉接下来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想想向薛沛示意想借一步说话。按甄应嘉想来,男人嘛,哪个不想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区区一碗毒药,又没真把薛沛怎么样,他现在也就是看起来病弱了一些,不还是活的好好的,不如直接拉他到四皇子的阵营,到时大家一起襄助四皇子成就大业,想要多少银子没有。
花厅门口还站着罗老爷呢,薛沛能跟甄应嘉借一步说话?现在薛沛已经看清,甄家所以成为新帝处置的头一号,可不仅仅因为甄太贵妃之死、甄家再没有靠山了——这个甄应嘉脑子本身就不怎么清楚。
哦,人没毒死,就当自己没下过毒药,还想让别人跟他一样的当事情没发生过?没听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吗?甄应嘉竟指望着一个商人做君子,新帝不处置他处置谁。
薛家七房人拉甄应嘉过来,是想着借甄应嘉的官身压薛沛的,刚才容他们两个说话,也是听着甄应嘉一直在指责薛沛,跟他们的目的一致。现在甄应嘉想跟薛沛借一步说话,那七个人能同意?
都不用薛沛说话,薛海等人便拉着甄应嘉出起了主意,希望甄应嘉能给四皇子去信,由四皇子到内务府运作一下,直接在京城把薛沛皇商的名头转到他们头上。
甄应嘉不是不意动的。
虽然他自作主张挪用了大笔的银子,初衷也是想替四皇子更好的敛财。只要他把利害向四皇子说明白了,相信为了自己的钱袋子,四皇子也会将皇商之名办下来。
最主要的,此事若是四皇子操办下来,谁说皇商的名头一定要落到薛家的头上?哪怕自己身为官员不好从商业,可是甄家也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找出一个听话的来挂名,并不难。
甄应嘉想的很好,可是花厅外偏传来了一个声音打破了他的美梦:“薛老爷,不知今日薛老爷这里有客,看来这皇商交接之事,咱们还是改日再办吧。”
谁呀这是,跟薛沛办什么交接皇商之事?
甄应嘉跟薛家七房的人,眼睛都看向了那个从门口逆光走进来的矮小男子。这个人不光矮,还瘦,穿的也不算太体面,要不是他刚才说出来的话,几个人都会把他当成薛府的下人。
就是这么一个下人打扮的人,开口要跟薛沛交接皇商之事,薛沛还一副小心应对的姿态,让甄应嘉几个觉得那个人高深莫测起来。终究是跟来人不熟,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薛沛,希望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薛沛很好心的向甄应嘉等人介绍来人:“我头一次中毒后,知道自己命不长久,怕耽误了给圣人办差,只好上书内务府,请派能人来接金陵皇商之位。这位罗老爷,便是内务府派来接替我做皇商的。日后大家有什么生意,还望多关照一下罗老爷。”
关照个屁!
大家终于认出来,眼前这个罗老爷,就是前两日买了薛沛古董器皿的人。所以今天薛沛才这么有持无恐!
甄应嘉拳头都快攥出血来了,还是上前与罗老爷打招呼:“原来是罗老爷,没想到罗老爷竟来的这么快,可是内务府有什么急着采办的东西?”
罗老爷便疑惑的看向薛沛,薛沛给他介绍道:“这位是体仁院总裁甄大人,他的高堂、甄府的老封君,曾得圣人手书“奉圣夫人”,现任的甄家家主。”
“原来是甄大人,草民正说等着安顿下来,就去府上给奉圣夫人请安,没想到今日竟与甄老爷相聚了。”罗老爷说的很客气,甄应嘉听了心里却不是滋味,什么叫安顿好了就去给奉圣夫人请安,多少来金陵做官的人,都是一下船就先去拜见自己的母亲。
一个小小的皇商,是不把自己的母亲放在眼里吗?还是刚得了皇商之位,就觉得自己是人上人了,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了?
甄应嘉心里鄙视了一回罗老爷,面上还是与人客气着说不敢劳烦等语,想着自己回府就给四皇子写信,让他快些运作,这皇商能落到姓罗的头上,就能改成姓甄!
知道自己在这里已经于事无补,甄应嘉也就不再多留,向薛沛说声打扰,便告辞而去。压阵的都走了,薛家七房人也没脸再留,一个个气急败坏的向着薛沛拱了拱手,说声再会便想出门。
薛沛却叫住了他们:“诸位且慢行一步,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几个人不情不愿的停下了脚,脸上都带着些不耐烦,薛沛也不管他们脸色如何,向着几人拱手道:“说来我们曾同族一场,搬家前该到各家辞行。只是我府里的情况诸位也都知道,只好在这里与诸位别过。山水有相逢,来日相见再与诸位把酒言欢吧。”
什么?几个人不由惊讶起来:“你要搬家,搬到哪儿去?”
薛沛摇头叹息一声:“我府里两次遭贼,到现在知府大人那里也没寻到贼人的踪迹,显见是早有人惦记上了我府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也只好惹不起躲得起了。”
“可是这老宅无人照料,日久只怕会失了人气。”薛海眼珠一转,向着薛沛道:“这可是薛家根基所在,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呢。不如……”
老宅占地就不说了,只说建造的工料跟历年的加建,怎么也值个七八万两银子。不说薛海心动,在场的七房家主,哪个不是目光炯炯?顾不得再说告辞的话,纷纷想替薛沛照料老宅。
薛沛也不明确的说自己已经将宅子卖了,只说不敢劳烦大家。等到那些人想拿出同族的帽子压薛沛,才发现自己早在半个多月前已经与薛沛分了宗,现在这老宅,是薛沛一个人的老宅了。
罗老爷看的好笑,等着薛沛把人给气的都说不出来话了,才上前谢过薛家诸位对他新宅的关心,说什么等到他把新宅重新收拾一下后,再与诸位高邻好生聚一聚。
到此时这些人才知道,薛沛不光卖了古董,连祖宅都给卖了。心里虽然骂薛沛便宜外人,却也解气薛沛已经落魄如斯。
一个个也不问薛沛空究竟要搬到哪座庄子上去了,也不问薛沛搬家的人手够不够了,更不问薛沛日后有什么打算,一副生怕薛沛到自己府上打秋风似的,飞快的散了个干净。
罗老爷看的都叹气:“看来倒是我孑然一身,没有亲戚往来的好。”
薛沛是见怪不怪:“这还算好的,好歹留了我一条命在。还有那狠心的占了家财,仍冠冕堂皇的说什么别人一草一纸用的都是他们家的呢。”
做暗探的,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罗老爷也就是一时有感而发,心里对薛沛连同情都算不上——能全身而退的暗探,自开国以来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罗老爷自己还不知道最后落到什么地步,心里羡慕薛沛还羡慕不来,哪来的脸同情人家。
薛沛倒是有事托付给罗老爷,那就是原主在中毒之后,已经让人给薛襄捎信,当时想的是两人总是同父,薛襄又一向敬重长兄,有意向薛襄托孤。现在近二十天过去了,薛襄怎么也该得信往回赶了,若是回到金陵发现自己府换了主人,怕是会着急。
所以薛沛拜托罗老爷,等到薛襄回来后,把自己的去向告诉薛襄,还要看着薛襄别一时冲动,去向那七房讨什么公道,免得吃亏。
这样小事,罗老爷没有不应之理,甚至在启程之前,还陪着薛沛到知府衙门走了一回,请知府别忘了替薛家寻那盗银之贼。又带着人直把薛沛送到城门处,这才做别而归。
直到马车开始走上乡间土路,薛姨妈的哭声才引起了薛沛的注意,不过薛沛能带着她一起到庄子上已经仁至义尽,想让薛沛劝她或是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么做,薛沛可没那个心情:
从穿越而来的那一天起,为了全身从暗探之位上退下,薛沛费了多少心神精力。薛姨妈不光帮不上忙,还一直拖后腿,薛沛早已经吐槽无力了。要不是薛沛知道自己这一世会呆好几十年,不可能完全不与人交往,而与人交往得有一位女主人,你看薛沛是不是还会带上薛姨妈。
先这么混着吧,随着晃晃悠悠的马车摇摆,薛沛靠着车厢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了庄子外头,两百亩的庄子对平民来说不小,对豪富过的薛家来说,只能算一个小庄子。哪怕从这一世穿越之初,薛沛已经吩咐薛成让人把庄子从里到外都收拾一遍,看在薛姨妈娘三个眼里,这个庄子还是不能住人。
“咱们以后就住在这个小庄子里?”薛姨妈最先想哭:“离城足足三十多里,亲戚家有个嫁娶之事往来就得一天,太不方便了。还有那些太太夫人要是下帖子,说不得都找不到地方。再说蟠儿那些读书的朋友,要是知道他住在这里,也该看不起蟠儿,不跟蟠儿往来了。”
薛蟠倒不想哭他“读书的朋友”,他想哭夫子庙的糕、玄武湖的鸟、秦淮河的美人。薛宝钗这个时候将将三岁,倒是还没出过什么门,可是她知道大小,现在庄院比不上她原来住的那个,没花没朵,也让小人儿不开心。
薛沛对这个小庄子倒还满意,典型的江南风格,白墙黛瓦旁绿柳依依,绕庄一线活水添了灵气,远处稻子已经半尺多高,微风吹过,层层起伏堆叠,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同喜同贵,去收拾屋子吧。”薛姨妈知道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也得在庄子里住几日,只能有气无力向自己的丫头摆下手,才走到薛沛面前:“老爷打算在这里住几日?”
薛沛看她一眼,继续去看远处的稻浪:“什么住几日,今后咱们就住在这里。”老爷要安安静静的在这里养老了。
“怎么能住在这里!”薛姨妈急了:“左近连个往来的人家都没有,蟠儿于今已经八岁了,一直住在这里将来怎么做亲?”
还能怎么做亲,薛沛已经决定要是薛蟠还如原著里那么死性不改,就给他娶个大字不识的村姑!还有薛宝钗,也不用立什么青云志,反正他这辈子长着呢,足以看着她嫁个老实的,村夫。
身为拆官配小能手,薛沛深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薛蟠还不知道薛沛的心黑到了什么程度,印象还停留在分宗前薛沛说的只他一丝血脉,要替他多争取利益的时候,觉得父亲带着他们来庄子一定大有深意,顾不得他自己也想住在城里,上前薛姨妈:“母亲也别伤心,父亲是不得已才带咱们来庄子里住的。”
薛沛还真没想到傻儿子说出这么一句,面色温和的冲着薛蟠“哦”了一声:“你倒是说说,为父有什么深意?”
薛蟠想了想道:“咱们家两次遭贼,银子被贼人偷光了,就算是变卖的那些古董,也没卖几个钱,还都被罗老爷收走了。下人也没卖几个钱,再卖人母亲跟妹妹身边没人服侍,就要受委屈了。倒是来庄子里住着,花用还能少些。”薛沛给罗老爷补偿皇帝银子的时候,可是把薛蟠带在身边的,所以他觉得薛沛手里没有几个钱了。
早已经忍不住的薛姨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薛宝钗也跟着哭,薛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该先哄哪一个好。薛沛已经走过来拍了拍薛蟠的肩膀:“好孩子,难得你体谅为父的一片苦心。”
又向薛姨妈喝道:“蟠儿如此懂事,你该高兴才是,哭个什么。有这么懂事的孩子,咱们又能苦几年。只要将来蟠儿读书有成,咱们享福的日子在后头呢。”
一句话把薛姨妈的泪给说下去,夫妻两个看向薛蟠的眼神都跟见肉的恶狼一样,薛蟠生生被看的打了个寒战,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收回刚才说的话。
薛沛还好说,薛姨妈想的更长远,已经想到将来薛蟠读书中进士做官娶白富美替白发娘亲请封诰了,破啼为笑的拉了薛蟠的手,一边往庄院走一边道:
“蟠儿放心,等你中举之后母亲就带着你回京,不必窝在这个小庄子里。到时请你舅舅给你讨个国子监的名额,你珠大哥哥也该中了进士做官了,正好指点你,省得你走弯路。”
薛蟠听的头皮都快炸了,频频回头看向薛沛,却发现父亲正蹲在妹妹跟前,问妹妹想不想随他一起去看门前小河里的鱼。
“老爷又带着钗儿胡闹,大家子姑娘哪能……”薛姨妈刚想制止薛沛,就发现自己家的皇商之位不见了不说,刚才儿子都说了银子也不见了,自己家如今退居到庄子里,只能算是个土地主,再也称不上大家,自己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了。
刚刚还想着儿子请封诰的薛姨妈,再次被拉回残酷的现实,泪水婆娑的看着薛蟠:“蟠儿,你妹妹将来能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可全都看你了。”
薛沛听了嘴角都抽了抽,这是发现丈夫指望不上,要指望儿子的意思了?那薛姨妈是不是不会如原著一样对儿子一味溺爱,由他长成一个呆霸王呢?
薛宝钗已经拉起了薛沛的手,肉乎乎的小胖手只能攥住薛沛的一根手指,可是还是攥的很紧:“父亲。”一副有小秘密的样子。
薛沛再次蹲到薛宝钗面前——哪怕他读原著的时候对这位有大志向的宝姐姐不喜,现实中却无法对一个还只有三岁、并没有表现出有大志向的小胖丫头心怀恶意。
“我自己攒了嫁妆,都带来了。我现在不用,都给父亲买药吃,父亲病好了,就能做生意赚钱了,就能回城里住了。”小丫头眼睛亮晶晶,说出来的话嘎嘣脆。
可是你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攒的是哪门子的嫁妆?原著里你不是到十六七了,还对着薛姨妈撇清婚姻事不该跟你这个当事人商量吗?
想到薛姨妈,这事就好明白了。一定薛姨妈她平日拿个什么东西,对身边的宝钗说这个给你做嫁妆,那个留起来给你做嫁妆,一来二去,小孩子也就有样学样,好一点儿的东西都放起来,开始学会攒嫁妆了。
“还有你哥哥呢。”黑了心的薛沛,毫不犹豫的又把薛蟠给顶在前头:“不用你的东西,你好生留着吧。”
宝钗就有些疑惑:“难道哥哥也攒了嫁妆,我见他的丫头没收拾东西。”
薛沛听了心里就是一动,他记得自己来前已经吩咐过了,薛蟠以后都让小厮服侍,房里不留丫头了,怎么他的东西还由着丫头收拾呢?
在搬到庄子之前,每个主子需要带多少奴才,薛沛已经跟薛成交待过了,自觉薛成不敢不听自己的话。来庄子的路上他又睡了一路,所以对都跟来了哪些奴才,薛沛心里还真没数。
不过这庄子远离金陵,就算跟来的奴才不合心意,薛沛也有的是法子收拾,并不急在这一时,仍然悠闲的带着宝钗去看了看鱼,又给她掐了几朵野花,才领着人回了院子。
庄院有三进,头一进做了薛沛与薛蟠的书房并安了帐房,二一进给了薛蟠,三一进才是薛沛夫妻带着宝钗住的地方。至于奴才们,还如在金陵时一样,住在三进后头那几间后罩房里,不过门开向北,也不从三进直接进出,算是给庄院加了一重防护。
早已经收拾好的屋子,又被薛姨妈带来的丫头看出各种不合适来,一个个板着脸在那里挑毛病换摆设。薛沛将宝钗交给薛姨妈就去了二进,要看看薛蟠这里的情况。
这里并不比三进好多少。本该出现的小厮一个不见,三四个丫头叽叽喳喳的边干活边叫累,让薛沛的脸直接黑了:“蟠儿!”
薛蟠也在跟着丫头一起挑毛病呢,听到薛沛叫他应的很快,一边向着丫头说着:“那个松花的帐子不好,还是换成桃红的才新鲜。”一边出来见薛沛。
等看清了薛沛的脸色,薛蟠才觉出不好来,有些期艾的走到薛沛跟前:“父亲有什么吩咐?”
薛沛脸上已经没有刚才在庄院前的笑意:“我还以为你真的长大了,没想到竟是拿话哄我开心呢。这几个丫头是怎么回事?”薛蟠就把头低下不说话,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薛沛先不跟他说话,只让人把薛成叫来。
薛成为难的道出实情:是太太吩咐的,说少爷打小都是丫头服侍的,小厮们一个个粗手笨脚的不象意。所以只让那些小厮们在一进侯着,打扫书房或跟少爷出门,丫头们还在二进贴身服侍少爷。
薛沛听完后问了这个问题,嘴角都抽了抽,薛蟠才几岁,就说什么贴身服侍不服侍,薛姨妈就不怕自己的儿子小小年纪身子出问题?
“薛成,咱们府里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薛成看了看那几个探着脖子的丫头,尽量小声的道:“府里卖古董的银子,都还了老爷的亏空。余下的布匹之类的存的年头长了卖不上价,零零总总加起来,府里现只剩下二十三万七千七百六十三两银子。”
听听,经过豪富生活的薛成,不过是个奴才管家,也觉得二十三万多两银子,是只剩下。何况薛蟠这个平时花钱如流水的小霸王,听了已经叫了起来:“这么点儿银子,好够几日花用,可能撑到秋日收租吗?”
竟然还知道收租,薛沛对薛蟠刮目相看了一下,接着问薛成:“咱们现在还剩下几个庄子,共多少田地,能收多少租子?”
薛成又快哭了,他也觉得日子快过不下去了:“回老爷,除了现住的庄子,还有两个庄子。都不如这个大,一个一百五十亩,一个一百七十亩。咱们收租收到五成,若是到秋没有灾,秋季租折变了能有一千三四百两。”
薛蟠又叫:“一千三四百两,那铺子呢,咱们的铺子呢?”
薛成看着薛蟠只有苦笑:“少爷,您忘了,老爷已经把铺子都折成股卖给那七房了。”
阔过的薛大少爷薛蟠,听说自己家现在半年的收成只有一千三四百两,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试探的看向薛沛:“母亲不是还有嫁妆吗?”
薛沛就在自己的记忆里扒拉起薛姨妈的嫁妆来,想看看这位的嫁妆究竟有多丰厚,让她对女儿说完了对儿子说,一个个都都对嫁妆这么感兴趣。
扒拉完薛沛几乎没气乐了,什么叫齐大非偶,看原主与薛姨妈就够了。薛家说是与贾、史、王三家同是金陵四大家族,可是在人家那三家眼里,薛家没有爵位传下来,并不怎么够看。
估计要是没有银子打底,说不定原著里只有金陵三大家族,而不是四大家族。而薛家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实情,可是为了更好的完成皇帝交待的任务,也为了让后代子孙多些助力,还是极力巴结着那三家,所谓的四家联络有亲,就是这么来的。
这一辈原主娶薛姨妈,哪里是娶亲,分明是迎祖宗!用王家的说法,原主没有功名,皇商也是商籍,所以这聘银是不能少的。对于薛家来说,多出聘银跟其他三家结亲,已经算是老规矩了,并没有什么异议。
对聘礼没有异议,不等于就顺利迎娶薛姨妈,王家还有条件,那就是薛姨妈即是低嫁,将来少不得王家要多照顾薛家,所以薛姨妈的嫁妆,得由薛家操办。
原主可能是想着嫁妆嘛,总要随着薛姨妈回到薛家,就是传也是传给自己的儿女,竟然就那么答应了。不光答应了,还给置办了十里红妆,比薛姨妈的长姐王夫人的嫁妆都要丰厚,可不就让薛姨妈觉得娘家重视她,得意之下除了向儿女炫耀,给娘家送节礼也是尽自己所有?
然后不管王家、贾家回礼如何,下次薛姨妈还是照送不误,并不停的自我催眠,把王子腾夫人跟王夫人来信要银子,看成是娘家人信任自己,才把烦难事说给自己听。
难怪原著里薛姨妈能入住荣国府,敢情是把早自己的家底交待给了王夫人,人家不愿意放过这么大一块肥肉,所以要养在身边,不时的叨上一口。
默默的劝自己那都是原著里的事,与自己无干。薛沛才向着薛蟠道:“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你母亲即嫁进薛家,她的吃穿用度自有我替她操心,我不在了该由你孝敬,怎么能想着算计她的嫁妆?”
“老爷!”高吭的女声蓦然从身后响起,把薛沛给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薛姨妈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目光里除了感动还有深情,可把薛沛给盯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怎么过来了?”刚扒拉完原主记忆的薛沛,对薛姨妈并没有好声气。可是他忘了自己刚才对薛蟠说的话,听在这个时代女人耳中,无异于深情告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一个男人都变卖家产了,还护着妻子的嫁妆不让动,不是对妻子深情怎么能做到?
薛蟠即被薛沛说的羞愧,又被薛姨妈撞个正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薛姨妈只顾着对薛沛深情凝视,薛沛却不肯放过这个教育薛蟠的机会:“你母亲的嫁妆不能动,咱们半年只得一千三四百两银子,你可听清了?”
羞愧的薛蟠除了点头还能做什么?谁知黑了心的薛沛,还有话等着他:“可是你将来要娶亲,你妹妹要嫁人,娶亲要聘礼,嫁人要嫁妆,所以这一千三四百两银子,不能都花干净了,总得给你们存些,免得将来你连媳妇都娶不起。”
刚刚八岁的薛蟠,虽然喜欢让丫头服侍,还真没想过自己娶媳妇的事,听到薛沛说自己娶媳妇要花银子,不由道:“那我不娶媳妇了,只给妹妹找婆家就好。”
薛姨妈就不再凝视薛沛,向着薛蟠大声道:“胡说八道,现在薛家只你一条根,你不娶亲,将来谁来承继薛家。”
薛沛听她说的不象,向薛姨妈摆手让她回内院,自己对薛蟠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少花或是不花聘礼,就可以给你娶亲。”
从前花钱如流水的薛蟠,觉得自己家现在只有二十万两银子已经穷的快吃不上饭了,听说有少花钱的办法,当然要问问。
薛沛就告诉他,如果他好好读书,早早中举人进士,别人就会觉得他年青有为,愿意招他做东床快婿,那样就可以少花聘礼。若是薛蟠进士中的高,甚至中了状元,那说不定皇帝都看重他,会招他尚公主,不光不用出聘礼,还能荫及子孙。
本来还听的两眼放光的薛蟠,听到中状元眼里的光彩就下去了:“老爷,人家说殿试是不能花银子买的。”
薛沛几乎要扶额:“谁告诉你花银子买,不是说了让你自己好好读书吗?”
薛蟠听了两眼已经一点儿神采也没有了,他还以为刚才父亲是要一路给他买中进士呢。一想自己家里已经穷成这样了,估计父亲也没有那份银子,叹口气道:“ 父亲不是早就说过,我不是读书的料吗?我,我还是早点儿学着做生意吧。”
看来原主信奉的棍棒教育所薛蟠打击的太狠,自己的激励教育饼又画的太大,这小子一时还不能适应。薛沛就做主把这一页翻过,接着说刚才自家花用的问题:“薛成,把现在咱们府里有多少人,每天要至少要花用多少银子,说与少爷听。”
薛成便道:“现在府里主子四位,管事一人,采买一人,太太跟前服侍四人,姑娘跟前服侍五人,其中一位是奶娘,老爷跟前服侍两人,少爷跟前丫头四人,外院小厮四人。此外粗使六人,车夫两人,厨子两人。除主子外共有奴才三十一人。”
“主子每日饮食合共一两银子,奴才合共五百钱,用的粮食都是庄子自己产的,没算银子。奴才们的月例,每月该二十三两银子。一个月算下来,至少七十八两银子。”
薛蟠听了吸了一口气:“那一年算下来得多少银子?”
薛成心里一算,道:“合共九百三十六两银子。”
薛蟠乐了:“父亲,还能剩下一千七百两银子。”
薛沛刚想这小子是不是不识数,就寻思过来,人家算的没错,刚才薛成说的一千三四百两是半年的租金,这么一算下来可不就是能剩下一千七百两银子吗?
薛成那里已经苦笑:“少爷有所不知,除了月例,咱们府上每季外院的奴才一人两套衣裳,内院主子跟前服侍的四套衣裳,还有丫头们的首饰,算下来每季要用三百到四百两银子,并没算主子的衣裳钱。”
薛蟠脸就有些不好看,薛成那里还有话说:“这还都是少的,还有三节节礼,太太手里的例,送舅老爷府上不少于五千两,送姨太太府上不少于三千两。”
“一次?”薛沛与薛蟠父子两个异口同声的问。
薛成就点了点头。主仆三个一时都无话可说。
良久,薛沛向着薛成道:“暂时不要说与太太。”薛蟠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薛沛叹一口气,向薛蟠道:“刚才你也听到了,养丫头比小厮费银子不说,还只能在内院里做些洒扫活计,不若小厮长大些,可以随着你赶考,至不济还能跟着种种地,还能多得些粮食。”
“人都带来了。”薛蟠小声说了一句。薛沛却有办法:“庄子里有的是没媳妇的,给她们找个老实人嫁出去,过几年又有小奴才养出来,还可多种两亩地。”
“其实,其实,”薛蟠小声又道:“跟母亲说说,不往京里送那么多东西不行吗?”
薛沛便叹了一口气:“你忘了我曾说过,若是咱们往京中的节礼略送的少些,你舅母与姨母未见得跟以前一样疼你?并不是为父吓唬你。儿子,咱们现在只是商户,不管是跟你舅舅家还是跟你姨母家往来,都是高攀。若是银子再不多送些,人家做什么理咱们。”
“不会,”薛蟠猛地抬头:“母亲说过,大家都是一家子骨肉,就应该相互帮忙。以前咱们银子多,帮着舅舅与姨母,现在咱们没银子了,也该舅舅跟姨母帮咱们了。”
薛成看了看小主子,想说什么又见薛沛在那里叹气摆手,自己也跟着长叹一声,向薛沛告退出去盯着奴才们干活去了。
薛蟠看出薛成其实是不赞同他的话的,心时打定主意今晚就给舅舅和姨母写信,到时拿到舅舅与姨母寄来的银票,就摔到薛成那个死奴才的脸上,让他以后不能狗眼看人低。
小孩子会掩饰什么情绪?又不是皇宫里养大的那些。薛沛自是看出薛蟠的不服气,有心让他吃个教训,免得将来又被王、贾两家骗了去,故意长叹一口气,自己回后院去了。
第二日薛成果然拿了两封信给薛沛看,正是薛蟠写往京中的信。薛沛让他说与薛蟠,现在府里没有那个闲人专门往京中送信了,只能去城里寻是不是有顺路的人捎去,又让薛蟠体会了一把“穷人”的艰难。
不光如此,薛沛还以庄子里没有私塾,又不好请先生为由,也不让薛蟠读书,一上午都带着薛蟠跟宝钗两个在庄子里闲逛。看到好些佃户家的孩子,比薛蟠还小些就拾柴打猪草,或跟着大人下地帮忙,薛蟠就各种不自在,宝钗倒觉得兴味十足。
薛姨妈见父子三人回来,还唠叨着薛沛应该自己好好保养身子,也不该带着宝钗出门,被薛沛一句:“蟠儿现在只能指望这几个庄子,总得让他知道知道庄子是干什么的。”薛姨妈被说的哑口无言。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