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不理贾赦那一声嗯中的威胁与不屑, 现在他只想着自己怎么从这件事里脱身, 上前重重的给了王夫人一个嘴巴:“贱人,你做的好事, 我要休了你。”
这么不意外的一句话,让贾赦与贾珠不由的对视了一眼, 贾赦甚至还对贾珠眨了眨眼睛。
贾珠的神色都没变一下, 护到王夫人身前:“老爷, 太太纵有不是,也该问清原由。父债子偿的道理, 儿子懂得, 不管太太做下多大不是,儿子都会替太太一力承担。”
贾政深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把贾珠的嘴堵住, 也明白了贾母为什么刚才想让贾珠与贾琏两个离开。这个哪是帮王氏, 分明一再坐实了王氏便是那个放债之人!
大义凛然的贾珠还回头安慰王夫人:“太太别怕,出了事儿子替太太去坐牢。”
“珠儿——”王夫人刚从贾政那一巴掌里回过神来, 听到儿子这么暖心的话,一下子哭了出来,这么好的儿子, 自己这些天竟冷落了他,王夫人懊悔的摇着头, 哭的言不得语不得。
“即是王氏默认了,老二又说要休妻,老太太,咱们是不是应该把王子腾请来?”贾赦凉凉的话语又一次及时传来, 让贾珠觉得自己一定跟他彩排过。
贾母自是不愿意的:“什么叫王氏默认了,这事……”
“老太太觉得,王氏比这一府的人命都重要吗?还是要请珍儿过府一趟?”
贾母沉默,贾政沉默,王夫人也不哭了。
贾珠跪到了贾赦的面前:“大伯,母亲必有她苦衷,还请大伯看在侄子面上,恕了母亲这一回。”
贾赦面无表情的摇头:“你起来,此事不是你一个小辈能管的起的。”
“怎么管不起!”这一句话仿佛激起了贾珠一些不好的回忆,神态都有些癫狂起来:“我是二房的长子,日后二房之事便是我的事,都由我一力承担,我一力承担。”
“你拿什么承担?”贾赦语气很是不屑。
“我,我,日后两房总要分家,不就是银子吗,我们二房不要了,这还不足以赎母亲的罪吗?”贾珠恶狠狠的看着贾赦,好象他说一个不字,就能上去咬他一口。
“住嘴。”贾母与贾政两个同时想制止贾珠,可是贾赦却如抓住把柄一样:“好,就按你说的办。”
“老太太,你看我跟老二什么时候分家合适?”
贾母气的直拍桌子:“他不过是个小孩子,顺口说出的气话你也做准?”
“谁说我说的是气话。”贾珠改为恶狠狠的看贾母:“我说的句句算数。我是二房的长子,日后二房的家产有八成都是我的,难道我还做不得主?”
那样颠狂的眼神,贾母看的心生寒意,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就会让贾珠真的疯狂起来,嘴唇哆嗦了两下,贾母到底不敢说出他不能做主的话。
“琏儿,你去请你珍大哥过来。”贾赦吩咐贾琏一声,贾琏就想出门,贾母怒喝道:“请珍儿做什么?”
贾赦一脸无辜:“择日不如撞日,自然是要分家。”
“我还活着呢,我看谁敢分家。”贾母猛的站了起来,在她用力的时候,贾珠一下子封住了她的五感,借着惯性,贾母一下子倒了下去。
“老太太,老太太你怎么了。”贾珠很孝顺的上前想扶起贾母,可是他病了多时,哪里扶的动。
贾赦等人也都跑过来想扶贾母,好不容易把人抬到炕上,却发现她一动也不动了。
“王氏,你行此不义之事,气病了老太太,今日必要给贾家一个说法!”贾赦怒气冲冲的看向王夫人,顺带狠狠瞪了贾政一眼。
不用问,贾政又给了王夫人一下子:“贱人,老太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不与你干休!”
“琏儿,还不快去请太医,珠儿,你去你舅舅家,请你舅舅过府。”贾赦张口就支使起人来。
贾政知道王子腾一请来,此事必不能善了,不由看了贾珠一眼。贾珠这次终于看懂了贾政的眼神,又给贾赦跪下了:“还请大伯看我与宝玉的面上,别请我舅舅过府吧。”王子腾过府万一带着人手,贾赦恐怕还得跟上一世一样,被人打断腿。
贾赦长叹了一声:“你是贾家的儿孙,老太太又一向疼你,老太太被你母亲气成这个样子,你竟不心疼吗?”
贾珠已经磕下头去:“侄子自是心疼的,可是太太是侄子的生身之母,侄子也心疼太太。侄子刚才已经说过,太太犯下的错,都由侄子偿还,分家的家产侄子不要了,只求大伯放过太太。”
贾赦听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贾政。贾政目光不定的在贾珠与躺在床上的贾母身上来回,王氏放印子钱本就触犯了朝庭律法,再加上一条气病婆母,自己这个夫主是摘不清关系的。
哪怕他一直用荣国府当家人的身份与人交往,可是朝庭认的还是贾赦,老太太这病治得好还罢,治不好的话……想到这里贾政看向贾母的目光里,多了些埋怨。
既然看重自己,为什么袭爵之时没想到自己?!
“老二,太医马上就来了。”贾赦很贴心的提醒贾政一声:太医来了,这事儿就遮不住了,对外用什么说辞,都在贾赦一念之间。
贾政咬咬牙,向着贾赦跪了下去:“请大哥允了珠儿所请。”刚才说休妻,不过是贾政做的姿态,他知道自己休妻的话,王家不会善罢甘休。与贾赦已经撕破了脸,现在的助力只有王家了。
公中的产业有多少贾政心里有数,王夫人与贾母的私房有多少,贾政也心知肚明。只要这两个人在,就算是一分家产不分,二房也不会饿死。
贾政的不由看向贾珠,不知道他是不是早就想到了,不然怎么会说出不要家产的话来。贾珠没有感觉到贾政的目光,现在正与王夫人母子情深的一起痛哭,一个说自己这两天管家忙,疏忽了儿子,对不起。一个说自己是长子,为母亲分忧是应该的。
一声声长子,如同一把把利剑,把贾政的心扎的稀碎,长子,又是长子!若非自己不是长子,怎么会被贾赦逼迫至此!
贾政猛起身来到王夫人与贾珠跟前,一抬脚便要踢向贾珠,谁知贾珠刚对王夫人说完“地上凉,太太还是起来歇着吧”,把人扶起转身寻椅子,那一脚结结实实落到了王夫人的腿上。
“咔嚓——”
声音不大,随后王夫人的尖叫声分外响亮,贾珠已经接住了要倒下的王夫人,可是他是久病刚好的人,有多大力气,自是接不住的。贾珠脚下一歪,娘两个滚在一起,偏偏贾珠就压在了王夫人的伤腿上,王夫人啊的一声疼死了过去。
贾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怀里的王夫人,一面摇着她的肩膀一面叫太太,哪里叫的醒?
“老爷!”贾珠大喊一声,站起身来勇敢的面对贾政:“堂前训子背后教妻,太太有再多的不是,老爷回去后与她细说便是,怎么能下如此狠手?”
虽然是自己动的手,贾政却没看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见贾珠起身质问自己,贾政本能的向他骂道:“长辈之事哪有你插嘴的地方,还不快闪开。”
“太太都这般模样了,老爷还不足意吗,难道真的要逼死太太,老爷才称心?”贾珠一副护在王夫人身前的样子,大有贾政想再对王夫人动手,就从他身上踩过去之势。
虽然贾赦也没想到贾政竟真的把王夫人腿给踹折了,心里却觉得这一切有些怪异,又说不上哪儿怪异,现在见贾政又与贾珠对上了,忙站起来拉偏架:“老二,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书里就教给你打媳妇打儿子?还不快把你媳妇抬到炕上去。”
刚被儿子怼又被兄长骂,贾政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脸都在今天这短短的半个时辰丢尽了。可是刚才贾赦已经把丫头们都赶出去了,贾琏又去给贾母请太医了,贾赦是大伯子要避嫌,贾珠是久病之身,只有他自己将王夫人抬起来最合适。
贾政不得不听从贾赦的指挥,要上前扶王夫人上炕,贾珠却仿佛怕他再伤害王夫人一样,直直瞪着他不肯让他靠前。贾政抬手想打贾珠的时候,发现人看他的眼神分外不屑:“老爷果然是饱读诗书的人。”
说完贾珠才让开身子,一边让还一边说着:“老爷若再动太太一下,便是家丑外扬,我也要请舅舅来替太太讨个公道。”
贾政还在回想着刚才贾珠看自己的那一眼,什么时候,一个儿子敢这么看自己的父亲?自己做了什么,让贾珠这么看自己?
王夫人又被疼醒了过来,听到贾珠最后一句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珠儿,你现在就去请舅舅,我要与贾存周和离。”
“太太,此事不急,还是等太太治好了伤再说。”贾珠听到王夫人醒了,十分孝顺的想去扶她,王夫人刚才就是被他扶的伤上加伤,现在不敢再让他扶,只拉着他痛哭。
“老爷,王太医来了。”贾琏满头是汗的进来了,他去请太医的时候知道房里乱,特意嘱咐丫头没人叫不许进去,本想着请太医这么长的时间,事情总该理清,没想到竟比 自己请太医前更复杂了。
贾赦见他来了也松了一口气,指着地上的王夫人道:“抬二太太到床上,等太医来了一同诊治。”
贾琏眼睛瞪的老大,疑惑的看了贾赦一眼,贾赦冲他微微摇了摇头,把眼往贾珠身上溜了一下,贾琏便过去与贾政、贾珠三人联手,总算是把王夫人抬到炕上。
丫头们终于被召唤了,一个个身抖手颤的小心服侍着,王太医进来时屋里已经没有了异样。
可是荣国府老太君与当家二太太同时病倒,还躺在同一张床上,就是最大的异样。
王太医不留痕迹的看了贾珠一眼,发现他正一脸担心的看着放下的帏帐,便收回自己的目光,先给贾母把脉。脉相平稳,并无不妥之处,王太医不由抬头望向贾赦:“大老爷,老太太无事。”你是在试探我的医术吗?
贾赦七情上面:“老太太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怎么会无事?”
王太医也是一愣,因与荣国府各主子很是熟悉,刚才他进来后并没有问病情便直接诊脉,不想自己竟失了手。再次把手搭到贾母的腕间,脉相仍如刚才一样平稳。
王太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着贾赦不会拿贾母的身子开玩笑,才道:“还请搭起帏帐,让我看一下老太太的金面。”
贾赦向丫头示意一下,帏帐挂起,贾母平稳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虽然睁着,却半天也没转动一下,眼皮都没眨一眨,任谁也不能说她无事。
躺在她身边的王夫人,正死死的咬着帕子,忍住自己呼疼之声,可脸上巴掌的痕迹太过明显,头发散乱、钗歪鬓松的模样,一看就知道伤的蹊跷。
王太医起身拱了拱手:“老朽不才,诊不出老太太为何如此,还请大老爷另请高明吧。”
“王太医,还请替我们太太也诊上一诊。”贾珠上前向着王太医便是一躬,哀求的声音夹着悲切。
王太医也不多说,搭了搭脉后脸上有些诧异:“二太太这是受了伤,还是请一位跌打大夫来看更妥当,若是晚了,正骨接骨耽误了时辰,怕是会落了……”
不用说了,贾珠已经一迭声的让人去请跌打大夫,王夫人则连声要叫贾珠回来——开玩笑,她是高门贵妇,那些跌打大夫都是给粗人看病的,自己又能体面到哪儿去?再说接骨正骨,难免要动手,就算身上再疼,王夫人也不敢让一个大男人给自己接骨。
“太太,事急从权。”贾珠似是知道王夫人想的是什么,着急的劝道。
王夫人一边摇头一边落泪:“你去,请你舅舅带个医女来。”
不光贾珠,就是王太医与贾赦都是一愣,王家竟然有医女,还是会正骨接骨的医女,这可就有意思了。王夫人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刚想收回自己的话,贾珠早已经出门去了。
医女是跟着王子腾夫妻一起来的,许是贾珠说了什么,王子腾的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王子腾夫人则亲自看着丫头将王夫人抬回荣禧堂,接下来怎么替王夫人医治,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荣庆堂里贾母已经愣愣的坐在了上首——贾珠去请王子腾的时候,便放开了贾母的五感,能说能动了。王太医见没自己的事儿,也被贾琏带下去喝茶并替贾母开平安方,荣庆堂里只剩下贾母、贾赦、贾政、王子腾还有贾珠。
贾政两眼现在已经乌青,是王子腾在王太医出门后打的,贾母等王子腾打了三五拳后才开口求情,贾赦则是一声未劝,贾珠也是视而不见。
“贾存周,我妹妹嫁进贾家,为你生儿育女,管家理事,替老国公守过三年孝期,你竟生生踢折了她的腿,好,你真是个好样的。”就算是打了贾政,王子腾还是气愤难平:“说,我妹妹怎么对不起你,要你如此折辱她,折辱我王家!”
被单方面殴打的贾政,觉得自己浑身哪哪儿都疼,心里大骂着匹夫、粗鲁,面上也没有往日见到王子腾那份心虚:“她哪里对不起贾家,王大人不妨好生看一看!”说着自己走到贾赦跟前,弯腰从箱子里拿出几张票据来,扔到王子腾身上。
王子腾来的路上已经听贾珠说过了,心里再气王夫人不知道收拾干净首尾,面子上也要替王夫人把腰撑住了:“这样的事儿,哪家主母没做过,民不举官不究,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怕有人敢告不成?”
“亲家,话不是这样说的。”贾赦知道贾政就是个怂货,直接接过王子腾的话:“别人家主母做或不做我不管,我荣国府的当家太太,却不能做。荣国府几代清白名声,不能毁在你妹子手里。”
我可去你的吧,你们荣国府有什么清白名声。王子腾不屑的看了贾赦一眼:“那也不能乱用私刑。”
“女子以夫为天。”贾赦硬邦邦顶上一句,让王子腾一时接不上话来。
接下来王子腾与贾赦便唇枪舌战一场,围绕着贾政有没有权利打折王夫人的腿以及王夫人放印子钱是不是真的会危及荣国府存亡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期间王子腾几次兴奋的拉着贾政一起协商,比起与贾赦的交流亲切又深刻。贾珠不得不参与其中,几次在王子腾发言之后,把贾政带离交流中心。
贾政很是哀怨的看着贾珠,他知道要不是贾珠,他不止是挨王子腾几拳几脚的事儿,就是觉得贾珠的反应慢了一点儿,应该在王子腾挥拳之前挡在自己身前。
贾赦却看的好笑,相信贾珠出手慢是迫不得已,若不是为了不落人话柄,说不定贾珠会跟王子腾一起动手。
有了贾珠要对付的就是贾政这个认知,贾赦决定见好就收:“亲家,你别忘了,这荣国府里不管有什么,将来都是琏儿的。而琏儿,也是你王家的女婿。”
王子腾狠狠看了贾赦一眼,他自己知道按常理来说,荣国府的东西会是贾琏的,那却是几十年之后的事,于自己现在做的事无补。自己把王熙凤嫁给贾琏,是为了配合妹妹拿到东西,不是成为把妹妹赶出荣国府的助力。
更重要的是,王熙凤是自己的侄女不差,贾珠、元春与宝玉也是自己的外甥女。妹妹与自己一向亲厚,王熙凤虽是自己跟前养大的,她爹与自己曾有家主之争。
谁知道王熙凤现在与自己的亲近,是不是受了王子胜的指使。
“子腾,”贾母终于说话了,不过神态十分萎靡:“政儿虽然不该动手,总是事出有因。这件事一丝也不能泄露出去。”不然荣国府就完了,贾政更完了。
王子腾恨的咬牙,他想告诉贾母,管你荣国府完不完,贾政完不完,不是为了那没到手的东西,王夫人完不完他都不在乎!
东西还在贾赦手里,看来不想倚重王熙凤也得倚重了。王子腾喘一口粗气,看向贾赦:“难道我妹妹就白受了罪不成?”
贾赦不在意王子腾的眼神如何,轻描淡写的道:“人是老二打的,日后你们愿意怎么掰扯是你们的事儿。就是你觉得你妹子吃了亏,想现在去见官我也没意见。”
是了,这才是王子腾最生气的地方,贾赦在这件事里清白的跟根洗干净的白萝卜一样,自己想算帐都找不到他身上——现在不是贾赦求他,而是他得求着贾赦别把自己妹子做的事泄露出去。
只是这封口费太贵了,整个荣国府公中的产业,贾政一房一文都得不到!
王子腾最初得到消息时对贾珠有多满意,现在就有多气愤,自己妹妹莫不是生了个傻子,竟自己主动代表二房不要家产。他们王家人,怎么会教出这么一个跟银子过不去的笨蛋?
贾珠感受不到王子腾不善的目光,还在那里义正辞严的说着:“我是二房的长子,将来自会奉养父母。”
这个不是自己的外甥,王子腾直接把贾珠列入黑名单,就再也不看他。他知道一旦分家,贾政一房就要搬出荣国府,想从贾赦手里得到那东西,只能靠王熙凤。那就不如倾向着大房些,还能让贾赦父子明白,自己这个养大王熙凤的叔叔,对她不比对王夫人差。
兄弟分家,除了各房娘家,舅家也很重要。只是贾母辈份在那儿摆着,老史侯早已经死了,保龄侯、忠靖侯不过是侄儿辈,到场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做个见证而已。
贾珍这个族长,却着实吓了一跳。自从先太子坏事之后,贾珍便唯贾母马首是瞻,知道贾母心里贾政与贾赦两个人的份量谁轻谁重。现在突然贾政就要被分出府,还是一分家产都不带的出府,贾珍干张嘴不知道自己该劝不该劝。
贾母知他心意,向贾珍摆了摆手:“这是他们兄弟两个商量好的,你且开了祠堂,替他们分派一下吧。珠儿,你跟我来。”
贾珠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贾母,不知道这位已经明显放弃自己的老太太,怎么又对自己亲近了起来。贾母心里也是一叹,明白自己前些日子确实伤了这孩子的心。
可是这是个孝顺重情义的好孩子呀。就看刚才他几次在王子腾与贾政之间周旋,让贾政少吃了不少的亏,贾母便觉得东西只有交给贾珠,才不引人耳目,更会完整的转交到贾政手里。
“老太太这是何意?”贾珠见贾母带着自己去了她的私库,立时明白了她的用意,装出糊涂的样子问。
贾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骨气是好事,可是人的骨气当不了饭吃。你媳妇现在已经有了身子,将来你还能让你儿子饿着不成?趁着现在你大伯他们去了祠堂,我这里有些东西给你。”
拒绝,必须拒绝,义正辞严的拒绝。开什么玩笑,贾珠觉得贾母这是看不起自己——贾母库房里的东西,自己什么时候想取就什么时候取,想取多少就能取多少,等于就是自己的东西。现在贾母竟拿自己的东西送给自己,是当自己这个主人不存在吗?
气愤的拒绝了贾母之后,贾珠趁空便杀了个回马枪,专挑贾母的金子、银票跟地契入手,一个卷包会干净又利落。
于是第二日贾母想再把东西直接交给贾政的时候,除了整箱的银子,什么也找不到了。贾母气的指着空空如也的箱子,张着嘴想叫、想骂、想叫人查是谁这么大胆偷了自己的私房,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口斜眼歪的中风了。
身为荣国府的老封君,贾母中风自是大事,新当家的贾赦一问便知道,是贾政与贾母两个进了贾母的私库不久,便中风了。
这还了得?继妻子放印子钱之后,索要老太太私房未果,上手抢夺至老太太气的中风这口锅,华丽丽的背到了贾政身上,不管怎么辩解也没有用。
正如贾政对贾母的私房心里有数一样,贾赦就算不得贾母的心,算一算也能知道贾母的私房,决不会只有这么一点儿银子——虽然民间不许藏金,可是公侯人家总会有些,做了荣国府几十年当家人的贾母,私房里一点儿金子没有不说,地契、银票也一张不见,说给谁听谁都不信。
开朝之初流行厚嫁,史家留着的嫁妆单子上写的清楚,老太太光是嫁妆田便有一千亩,还有几个嫁妆铺子,现在这些地契呢?
贾政满脸无辜,他也不知道好不好?!
现在满府最盼着贾母醒来的就是贾政,贾赦却不肯再让他出现在贾母面前——都把老太太气的中风了,要是老太太醒来看到他,中风严重了怎么办?
家都已经分完了,又没有贾母在前头护着,贾政对上贾赦只能完败。
贾珠才不掺和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儿,他对自己从贾母那里得来的银票数目十分满意:上一世本以为将贾母的银子掏干净了,谁知最后贾母还有银子替贾元春定绣品。所以这一次他搜刮的十分仔细,果然银票比上一世多了两成。
至于王夫人那里,贾珠想到贾琏正带着人盘帐,嘴角勾了一下,决定自己还是帮她一把——有些应该在公中的东西,还是别出现在王夫人的私库里的好,不然除了放印子钱还做贼,对他自己日后科举也没什么好处不是。
所以在二房搬出荣国府前,贾赦带着人一样一样点算是不是有公中东西之时,一样也没有发现。这让贾赦气的三尸暴跳却也无可奈何,只好放贾政一房走人。
被人抬着出了荣国府侧门的王夫人也想跳呀,丫头们打包的时候她一直盯着,怎么会没发现自己私房里少的,绝不止那些公中的东西!
可是她不敢问、不敢查、甚至连贾政也不敢告诉——自己这位夫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王夫人心知肚明。一旦知道自己手里没了银子,初一十五自己也该见不到人了吧。
贾宝玉没有与二房一起搬出荣国府,因为贾母醒来之的后,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甚至在贾政等人向她拜别的时候,都没让贾宝玉去送一送。
这让没有去拜别贾母的王夫人,心里对贾母的恨意又多了一重,却又无可奈何,只盼着自己的腿尽快养好了,好把贾宝玉接到自己身边。
二房搬进的宅子,正是那个让贾政各种不满的四进宅院,王夫人占了第三进做正房,贾珠与李纨的院子设在第二进,第一进则是贾政与贾珠的外书房。
赵姨娘母子两个的占了一个第三进的最右侧的偏院,贾探春并没有跟赵姨娘住在一起,而是住在正院的西跨院,说是要就近服侍太太。
贾珠在外书房安顿好后,来见王夫人时正是探春指挥着丫头,替王夫人调整屋内摆设的时候,不过几岁的小丫头,竟然说的井井有条,让贾珠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大哥哥。”探春见贾珠进来,上前福了一福:“太太刚歇下,不知这会子……”
“无妨,”贾珠装面瘫脸:“我们是至亲的母子,没那么些繁文缛节。”说的探春脸腾的就红了起来。
这几日贾珠总出现在人前,身上有没有臭气大家一闻便知,身患怪病的说法不攻自破,原本在他院子里服侍的几个丫头,都被留在了荣国府里,至于怎么处置,那就是贾赦的事儿了。
所以现在丫头们对贾珠又殷勤了起来,一个个露头露脸的希望得他青眼,不管他的眼睛看哪里,不用开口茶水点心都送到跟前,与探春不叫不动成了鲜明的对比。
探春看向丫头与贾珠的目光里,便多了些东西。就算她知道这些东西是不能让别人看到的,一个几岁的小丫头,又懂什么遮掩,该看出来的人都看的明白,只是没人说破。
王夫人在内室已经听到了动静,叫道:“珠儿进来。”
贾珠便向里行,探春咬了咬下唇,也跟着进了内室,等贾珠给王夫人行礼起身后,已经笑着开言道:“没想到太太醒的这么快,刚才大哥哥要进来看太太,我还不让呢,没的叫大哥哥觉得我小题大做。”话语里带着亲昵娇嗔,让人觉得要是怪她的话,便是自己小心眼了。
王夫人果然满脸是笑:“你也是为了我的身子着想,你大哥哥怎么会怪你。好了,你也累了半天了,快回去歇一会儿吧。”
谁亲谁厚,谁远谁近,只这几句话便分的清楚,探春脸上的笑就有些僵,却还努力维持着,给王夫人与贾珠行过礼后,才慢慢退出去。
“赵姨娘倒养了个精明的女儿。”王夫人等着外头帘子放下的声音散了,才冷笑了一声。
贾珠趁机道:“这次咱们带出来的奴才不少,不如趁机清一清。太太那东西,也不知道是谁给大老爷的,不把人查出来总让人心里不安。”
“珠儿,”王夫人很是欣慰的拍了拍贾珠的手,被他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也没在意,说起自己的怀疑:“那些东西都在我的私库里放的隐秘,除了周瑞家的没有人知道。可是那几日周瑞家的一直跟在我身边,并没去东大院。”
贾珠摇了摇头,向王夫人道:“知人知面难知心,经了我自己的病还有太太的病,我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这话成功的让王夫人也有些不好意思,只年着贾珠让他往下说,贾珠也不客气,觉的还是把王夫人的膀臂都除了的好:“太太觉的只有周瑞家的知道,焉知别的奴才自己没发现?就是周瑞家的,也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太太身边,晚上还不是回她自己家里。”
“可是大老爷已经把她跟周瑞两个都留在府里了。”
“正是这个才让人生疑呢。”贾珠引导王夫人:“大老爷是说在周瑞家里也搜出了些东西,可是太太自想,可曾让周瑞家的做过那样的事儿?”
没有!王夫人十分肯定,自己是看不上那三两五两的利息,要做也都是成千上万两银子的进出,贾赦所说百两十两的印子钱,自己是没让周瑞家的放过的。
就算不是周瑞家的把东西送给贾赦的,她也打着自己的名号,往出放过印子钱,还让自己替她背了黑锅。王夫人觉得自己一下子想明白了。
“狗奴才,亏我这样信任她!”王夫人恨不得活撕了周瑞家的,可是人却不是她想叫就能叫到跟前的了。
“依你这些奴才该怎么清?”王夫人觉得现在只有自己的大儿子可以信任,不自觉的想向他讨主意。
贾珠脸上现出一丝冷笑,不是要给你出主意,真当我很想见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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