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经完全沉没进地平线里,皓月当空,中原中也坐在河边的石堤上,一旁的小篝火燃烧着木头传来轻微地焦灼声,他转动着手腕翻烤着用树枝串起的鱼,有几分漫不经心。
木头是他捡的,火是他生的,但鱼是鹤见茶花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在他离开的那短短几分钟里抓的。
当然,关于鱼的内脏鳞片这类,也是他处理的。
愿赌服输,拎着好几大袋物资的中原中也还是陪着鹤见茶花在大晚上的河边吃饭了。
而此时,被轻飘飘揍过一顿的鹤见茶花正坐在他面前小口小口地吃着甜点,那本来是中原中也打算带给‘羊’里的小孩子的。
不过……中原中也叹了口气,看着鹤见茶花脸上的OK绷,还有她嘴角那一点点青紫,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他实在没能咽的下那口气,还是动手用拳头来了两下,气虽然消了,却也导致他无法面对装哭的鹤见茶花,继而也难以在随即而来的谈判中占上风,不得不把这些甜点拱手让人。
不过她居然没有狮子大开口,倒挺出乎他的意料的。
但正如他们所约定的那样,在孩子般玩笑的‘决斗’之后,往日种种恩怨,也就一笔勾销了,谁也不会再计较什么,这也是现在他们能在此处围着小小的篝火等着鱼被烤熟的原因。
中原中也的一条腿垂下河堤,脚尖险险地点在地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之上,略微穿来一点潮湿感,不知打哪儿来的风从陆地吹向河面,扬起了他橙红色的短发,把火吹得明明灭灭,也吹来了烤鱼的香。
中原中也举起木枝,把烤鱼从火焰上抬起凑近自己,皱了皱鼻子嗅了两下,微微眯起眼睛,因为光线原因,他的眸子看上去暗暗地,像夜晚涌动着暗流的海,又因为面前的火堆而跃动着光,像是夜晚海上的一轮月。
他犹豫了一下,抬手抄起放在一旁的短-刀在焦了的鱼皮上划开一道口子,露出里头鲜嫩的鱼肉来。
忘了说,这次物资采购里正巧有点佐料,烤的时候也一道撒上去了,也防止待会儿吃的时候一股腥味,难以下咽,白白浪费一条鱼。
举着匕-首的中原中也犹豫了两秒,随即用刀尖挑了一小块肉下来,就着刀尖还算斯文地咬下这块还冒着热气的鱼肉,咀嚼了两下,发现鱼肉并没烤焦,味道还算不错后,才把一直都微微蹙着的眉头舒展开。
对自己的厨艺没什么信心的‘羊之王’这才松了口气,假模假样地咂了咂嘴,装作一副不在乎地样子就要把烤鱼递过去,一边还说着:“熟了,吃吧。”
但话里话外都藏不住他因为自己烤的鱼味道不错而沾沾自喜的得意。
然而,鹤见茶花却只是微微地一抬眸,戚风蛋糕里的奶油沾上了她的嘴角,被她舔尽,她看了一眼离她不远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烤鱼,抿了抿唇:“闻起来不错,卖相也不错,你挺厉害啊。”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眼中原中也的脸色,琥珀色的眸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染上了绯红的烧灼的色彩:“我不吃鱼,这是给你吃的。”
本来安安心心享受着夸赞的中原中也一愣:“哈?”
“我不吃鱼,要是被鱼刺卡住了,没钱去医生那里,万一被卡死了怎么办。”鹤见茶花说着,三口并作两口把面前的小蛋糕吃了个干净,末了还意犹未尽地打了一个小小的嗝,拍了拍肚子,示意自己已经饱了。
她从一旁被拆封的一包纸巾里抽出一张擦了擦手,再把垂在胸=前的麻花辫撩到身后,在火光的映衬下,她的眉目却显得平静极了,因为太过平静,甚至让中原中也产生了她比自己年长的错觉。
他听见她说:“但你不一样,你又不怕被卡住,而且你也没吃什么东西吧,你不饿吗?”
于是中原中也的火气没了一半,略略有些不满地质问也压在了喉咙口里。
说实话,也许之前那个狐狸一样总是耍诡计的鹤见茶花可能还要好对付一点,因为一旦一个嬉皮笑脸的家伙突然正经严肃起来,总会让人觉得棘手且难以拒绝。
至少中原中也对这样的鹤见茶花很无所适从,于是他只好乖乖地把手收回来,用匕-首在鱼肉上划开好几道口子,用刀尖挑下鱼肉,细细地吃起来。
隔着火光,鹤见茶花注视着这个吃相斯文的‘羊之王’,罕见地没有说话,于是天地间只能剩下河水细微地拍打河堤的声音,以及火焰燃烧时的滋啦声。
是难得的寂静。
“我不是个好人。”在短暂的沉默后,鹤见茶花突然说,“其实我接了暗杀任务,酬金一千万,我在鱼里下毒了。”
话音未落,中原中也拿着匕=首的手一抖,差点没割到自己的舌头,但他也顾不得了,手上握着的木枝一松,挣扎着就要站起来揍她:“真的假的?!你这混——”
“假的,骗你的。”
鹤见茶花眼疾手快地探过身,绕过篝火接住了自由落体的,还没吃上几口的烤鱼,冲已经站起来的中原中也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扯动嘴角时不小心牵动伤口,疼的她龇牙咧嘴了一下:“我不是看气氛太尴尬了像活络一下嘛,我不喜欢沉默。”
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一道的中也想动手又不能,怒火在喉咙口不上不下,只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地劈手夺过了鹤见茶花手上的烤鱼,但被这样一闹,却也食欲大减了。
于是他低头用匕=首在鱼肉上多割了几个口子,索性又放在火堆上烤,一边说:“我知道的。”
这次轮到鹤见茶花发问了:“你知道什么?”
“你不是个好人,普通的你这个年纪的人是不可能一个人在横滨活下来的。”
隔着一个火堆,隔着跃动的火焰,蓝宝石和琥珀于此对视,鹤见茶花不喜欢的沉默又开始蔓延,她还算稚嫩的脸上浮现起中原中也看不出的神色,她撇了撇嘴,中原中也猜测她是想说‘你懂什么’这类的话,但被她咽了下去,于是他只能听见一声简短的“嗯”。
鹤见茶花清了清嗓子,脸上所有的神色都收敛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不起眼的愁,这样一种愁浮现在一个孩子身上是很突兀的,但那时候的中原中也不觉得。
“我其实在找一个人。”她说。
“什么人?”中原中也追问道。
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好奇心实在太明显了,他悄悄地,自以为不显眼的往后缩了缩,把快探到火堆上的身体往回拉了点。
“我不知道。”鹤见茶花顿了顿,似乎怕中原中也不信,或者以为这又是一次骗局,于是又重复了一遍,“说真的,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男是女,我只知道我看到他会意识到这个人就是他……如果你看到了,你应该也会意识到这个人就是我要找的那个。”
“哦……”中原中也似懂非懂,他看向鹤见茶花,定定地看着她,在确定她没有说谎之后,他才点了点头,决定相信一次,继而追问道,“那我找到了,又怎么找你呢?上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是在两三个月之前了,我都不知道我们下一次会什么时候再见。”
鹤见茶花显然也被难住了,她顿了顿,突然抬头,看向了天空,今天的月亮很亮,所以看不见什么星星,月光洒在她高挺的鼻梁上,火光把她的脸颊映的通红,她抬起手,指了指天空:“我也不知道,就让命运决定吧,反正横滨就这么大,肯定会再见的。”
这么玄乎的回答,即便是中原中也也没办法就此揭过了,他有些不满地嚷嚷起来:“喂,你这家伙——”
鹤见茶花回眸,似笑非笑地看他,朝火堆努了努嘴,笑嘻嘻地,幸灾乐祸地说道:“鱼要焦了哦。”
“!”中原中也手忙脚乱地把手上的木条抽了回来,但为时已晚,鱼肉外面的一层皮已经散发出了一股子焦味,他有些心疼可惜地抿起了唇,鹤见茶花却已经站起了身,顺手向他抛来了个什么东西。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抬手接住,垂眸看向掌心。
那是一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是白巧克力,很贵,应该也很好吃,但因为他不贪这些,所以这次并没有买,也不必担心是鹤见茶花从他的购物袋里拿出来借花献佛给他的。
“甜甜的白巧克力,希望能给你带来好心情,拜拜!”
鹤见茶花说着,朝他露齿一笑,笑的时候,眉眼间就又染上了那股狐狸一样的狡黠,转身时,酒红色的麻花辫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随后渐行渐远。
中原中也收回目光,用重力让烤鱼漂浮在半空中,随即低下头剥开了白巧克力的包装,放入了口中,甜蜜而浓郁的味道在他的口腔里缓缓蔓延,的确给他带来了不错的心情。
当他正惊叹于鹤见茶花突然大方起来的手笔时,他的目光突然扫到了不远处,就在篝火对面的一个闪光的物件。
他的心咯噔一声。
凑过去一看,不知道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那个闪光的东西,正是他的新钱包。
上面还贴了一张龙飞凤舞的狗爬字。
【Acquisto e vendita forti。】
好久之后,中原中也才知道,这是一串意大利文,意为,【强买强卖】。
*
从回忆里抽身,中原中也不由得伸筷夹了一块鱼肉,一面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话说回来,很久之前你不是说要找一个人吗,现在,你找到那个人了吗?”
鹤见茶花一愣,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半晌才犹犹豫豫地回答道:“算是……找到了吧。”
正当中原中也挑眉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空气里突然传来一丝丝熟悉而又不妙的味道,他愣了愣,颇为犹豫地试探道:“什么焦了?”
鹤见茶花一愣,然后扔下碗筷猛地惊叫道:“啊!妈妈咪呀!我忘了!炉子上还炖着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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