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报上刊登面试这日, 青禾和葵武起了个早,也不算起早,只能说是之前他二人起的太晚。这不赖青禾, 只怪葵武, 任谁夜里被烙了一宿半夜的煎饼, 第二日都早起不来了。
青禾从房间里出来踱步到厨房,就见厨房的锅里热着干饭并几个菜。
家里一共就三人,青禾葵武和刘舒,现在青禾和葵武才起来,这饭是谁做的不言而喻。想到刘舒那么精明,早上从没叫过他们, 必然是猜到了什么。
青禾脸顿时红了, 他气闷的瞪了眼葵武,“家里还有客人在,你就不能收敛着些吗总缠的我起不来,不让刘舒看笑话。”
葵武那脸皮比城墙差不离了, 毫不在乎, 上前拾掇碗筷道“大家都是汉子, 谁不知道谁,都不用装。待他说了媳妇后,比我还得如狼似虎。只不过他那小身板,可没有这腰劲。”说着还挺自豪的挺了挺腰。
此时此刻,青禾只想一脚给他踹阳痿了
青禾恨的牙痒痒就道“大郎,你去我家提亲那日怎么不敷粉”
得亏葵武已经端了碗筷出去, 不然听了这话,还不得身体力行做了青禾,令他切身体验体验他行不行。
葵武没听见,青禾方才平安吃了朝食。
吃过朝食后,二人往葵家酒楼而去。
面试地点就定在葵家酒楼二楼的状元阁,还未到时辰,状元阁就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一个穿着与刘舒同样摞满补丁的人神色略微不安,挤在人群中左右张望,探头探脑的,看谁都想搭上几句话。然而,众人一看他穿着打扮就纷纷转过头去不来搭理他。
那汉子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转过头来一眼就和刘舒眼神对视上了。刘舒所受的家教学识令他做不出有失礼数的事,因而就对汉子微微笑了下。
那汉子却仿佛顿受鼓舞,径直往刘舒身旁走来,刘舒不好躲,只能在心里微微长叹口气。
汉子的怀里似揣了什么宝贝,猴头猴脑的问“这位小郎君,我观你打扮可是位读书人”
刘舒道“是。”
汉子又问“今岁可下场了”
刘舒又道“是。”
汉子便立刻追问道“那可考取功名了
”
刘舒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头,但仍旧回答道“是。”
那汉子顿时双眼发亮,看着刘舒的目光都冒绿光,这要是换个场合,刘舒都得害怕,这汉子不会把他掠回去,给他女儿做压寨夫君吧
只见那汉子从怀里掏出薄薄的五六页纸来,快速塞进刘舒怀里,用单薄根本挡不住视线的小身板遮在刘舒身前。
嘴里胡乱叫道“举人大老爷,你帮我看看这话本子写的怎么样”
见刘舒困惑的觑他,汉子赶紧道“你别误会,这话本子不是别人写的,的确是我的。只不过不是我写,反正就是那人来不了,请我代替拿来给报馆主人瞧瞧。原写这故事的人也没正经读过几天书,不过是小时候家里堂兄请了先生来教过数年,他混跟着听了几日罢了。”
说到这里,汉子脸上现了苦涩,“若不是家里实在难,我也不会让他写这东西给人贻笑大方。我这心里实在没底,要不你给看看,好不好的只管叫我心里有个数,到时候人家报馆主人不喜说些别的话,我好也成承受的住。”
却原来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何斯,何蔓的父亲。何蔓那日看了父亲带回来的小报上的招聘启事,几乎立刻就想动手写故事。后来千求万求,就差给爹娘跪下,才求来了爹娘用家里为数不多的铜板给她买了一点纸笔。
饭尚且都吃不上了,能舍出钱来买纸笔,何斯也是发了狠的孤注一掷了。
“不会,这家报馆主家性情最温和,用不用都不会随便说你些乱七八糟不能忍受的话。”然而看到何斯脸上的苦笑,刘舒还是心软了,打开了稿子替他看起来。
一看见稿子上的字,刘舒就知道为什么何斯会说写稿子的人不好见人了。之前他还当那人有病或者身体有残疾之类的,现在看来却都不是,只因对方是个小娘子。纵然纸上的字迹有劲锋芒,可是难掩其中女性的娟秀。
此时,刘舒倒还真来了几分兴致。小娘子能作诗作对的不少,那大家门户里比比皆是,算不得什么稀奇事。稀罕的是这小娘子本身并未受过那么多的教育,却还能写出故事来。
若说一开始刘舒是抱有其他想法不得不帮着看的,可看到
后来却是全然看进去了。
要说这故事倒也没什么大奸大恶、忠臣奸党忧国忧民之徒,不过就是些穷苦的小老百姓间怎么挣扎着在穷困潦倒中求生的故事。可就是因为这些事格外真实,就是在身边随时上演的,所以才特别引人入胜。
刘舒正看的入迷,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主家来了”
众人纷纷起立躬身,刘舒这时候才恍然惊醒,何斯见刘舒还在死死捏着那几页纸没还给他,便上手着急的抢下来。
刘舒并不介意何斯防备的举动,反而和缓的笑笑,“你放心好了,故事写的很好,虽然没有忧国忧民的大事,但很吸引人。应该是能行的。”
何斯才似松口气。
青禾葵武推开状元阁的门,吓了一跳,没想到竟然能来这么多人。
葵武在前,青禾在中,报馆的郝掌柜在后,三人踱步进来,刚在主席上落座,青禾一下就抬眼看见了人群中的刘舒,顿时笑道“刘郎君,你怎么也在这里你的本事我和大郎都知道,若想写什么故事只管直接在家里给我们就行了,何必还来参加什么面试”
刘舒不免有些脸红,但仍然坚持道“本来葵郎君、葵夫郎肯准我在贵府借宿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还好再添麻烦。更何况既然是正经的面试,我自然也要遵照规矩来。”
青禾之所以会对刘舒格外看中,就是因为刘舒这种明是非知进退的性格。
青禾当场笑道“没说的那么严重,若是刘郎君写了话本子就只管拿给我,我左右只看话本子说话,若是好我就用,到时候别人什么价给你什么价。”
刘舒笑着道谢。
青禾道“刘郎君若是不怕麻烦就帮我们一起看看稿子吧。”
刘舒忙不迭答应着,顺便把纸笔从主桌上拿走,他识趣的在下首的桌子上独坐。葵武对于他的识相很满意。
青禾道“好了,现在各位郎君们只管把带来的话本子拿来给我们看,不要全部,只要头一回就行。若是短的,就撕了一半给我看。看好了当场签契,契子在刘郎君那里,都是一样的模板,话本子的著作权归你们所撰写者持有,但是同意了投在我小报上的,就不能投在其他报等物上了,日后若
是不续签,则可另行刊发。”
青禾说完,这些人就自动分成两队,一队去青禾那边交稿,一队去刘舒那里交稿。
青禾如今倒是认识字,但是认的不全,像许多读书人故意卖弄文采,用华丽词藻堆砌起来的文章他就看不懂。
青禾也没硬着头皮非让自己读下去,直接就把那文章挑了出去,“郎君很有学问,想来日后必定会金榜题名。”
站在青禾跟前的穷书生顿时得意的抱着膀子,然而还不等他得意完,就听青禾话锋一转,“郎君文采太过出众,实在不适合我们小报。”
那人顿时吹胡子瞪眼,口气狂妄道“某写的这么好你竟然不用,不要说只是投在你们这一个小小的报馆,但凡某稍微有点门路能叫人捎进宫里,便是投在圣人案前,那圣人都得赞不绝口、拍手叫绝,当场点某为状元,赐某进士及第。”
青禾脸上的笑容敛了,眉眼间淡淡的,“既然郎君文采这般好,想必今科下场已经中了举人吧,那就祝郎君明年春闱一举高中了。”
那人顿时脸色涨的通红,他今年是参加秋闱了,并且已经第六个年头了,可惜仍旧没中。不过这不能怪他,他的文采斐然,学识出众,偏他天生运气不好,就是遇不到懂得欣赏他的伯牙或者子期。
有同这人认识的书生,知道他的情况,就低声嗤嗤笑出来。那人自允读书人身份一直十分傲气,讲究文人风骨,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就要上前和青禾理论。
只是葵武可从来不是个花架子摆设着好看,立时就气势全开的站了起来,凶恶的瞪着读书人。
那人登时就被魁梧雄壮的葵武给吓到了,连退数步,结巴道“你,你要干什么不行就不行了,难不成你还要打人。我告诉你,我虽身无功名,但是我们全家都是读书人,可都有功名,你敢动我”
“请吧。”郝掌柜起身,把那读书人半推半搡的拥出状元阁,指着楼梯道“楼梯在这里,请你自行下楼。”
那读书人惧怕葵武的威风倒是不敢强行争辩,只能下楼去。可走出葵家大酒楼,心里到底不平,呸了口碎了几句。
就在这时候头顶的窗户忽然被推开,伸出一张布满煞
气的脸。唬的那读书人以为他的碎骂被葵武听见了,要找他算账呢。登时吓得双腿发软,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然而葵武根本赖的理他,只是一扬手就把手里的那几张纸扔出窗外,纸张纷纷扬扬落下。那读书人却不敢骂了,低头通红着脸把他所做的文章全部拾了起来。
“我不管众位郎君是什么学识,文采又有多出众,我只看故事。我这里开的是报馆,不是让人做文章蹬高楼的地方。这么说吧,若是故事写的吸引人,便只是一个垂髫小童写的我也要。故事不吸引人,便是当科状元郎,当今高官我也不要。”
有之前那例子在,也没人敢来触霉头,都消消停停的继续。青禾看了许多个开头,能一下吸引他的,他就都留了下来,请他们签了契。
短篇和中篇都是千字五文,长篇则是千字四文。
“故事很吸引人,就是用词太深奥还有许多生僻字我都不大能看懂。”青禾对眼前人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改改这些用词。毕竟我们小报面向的受众的是所有普通老百姓看的,并不是做学问考科举致仕的莘莘学子。太生涩了,大家读者艰辛,也就失去兴味了。”
“我知道了。”那人也不说行不行,只收了文章就走了。
青禾还挺可惜的,毕竟那人写的故事是真好。
青禾之后又收了几则故事,其中就有何蔓写的故事。
青禾看过,一共是五千字,就对刘舒道“给这位郎君签契。”又问道“你这故事是打算长写还是短写,价格不一样的”
何斯茫然道“我不知道,话本子是我家小子写的,他不方便出来走动,我来投稿。”
青禾便道“那这样,我先按照长篇给你算,千字四文,等你回去问过你家孩子,若他只打算写短篇,我再把钱补给你。另外这契约回去你给他看看,告诉他,在我们这里投了稿子就不能另投稿了。投稿人要保证稿子是他原创的,否则因此有何意外纷争,我们报馆是不管的。”
此时郝掌柜已经数出二十个铜板给那汉子,何斯捧着铜板满脸高兴,没想到这么几张薄薄的纸竟然真就换来了二十个铜板,霎时间差点喜悦的涌出泪水。
“
我知道了,我会说的。”何斯不会写字,按了手印,高高兴兴的揣着契约回家了。
何斯一推开自家屋门,就见家里两个女人都齐齐看向他,特别是家里的小娘子,双眼之中的期盼都要涌出来了。
何斯也就没卖官司,直接道“成了。”
何斯把二十个铜板从袖子里掏出来放到床上,“这是主家给的,小娘子写的那么几页纸,就换来了二十文,主家说了,再写还给。”
何斯娘子一听这话,就再也忍不住,当场流下眼泪。
“太好了,太好了,家里终于有进账了。”
何斯也笑道“当初给小娘子买的笔墨纸张都是最差的,也就花了十五文,现在一下回来一半了。”
家里没钱,何斯自然不敢把全部的钱都拿去买东西,所以就只花了十二文买了一杆最便宜的毛笔,然后用三文钱买了几张纸和一点墨。那墨还是纸墨铺子店的掌柜现研磨出来的墨汁,给他倒了一点出来。
何蔓道“阿爹,你一会儿再去买几张纸和一点墨汁,我回来接着写。如果不是没纸了,那天我还能写好多。”
何斯这回也不不情愿了,更不用何蔓苦苦哀求,直接拿起床上的二十文又管他娘子另要了二十文,“我去给你买块砚台,再买一小块墨块。”
何蔓高兴道“谢谢阿爹,我一定会好好写的,绝对不会让你亏了。”
何斯欢喜的直笑,把怀中的契约给了何蔓,“这个是契约,小娘子你自己看吧。我这就去给你买东西去。”
“等一下。”何蔓连忙叫住何斯小声道“阿爹,你买东西回来不要叫他们看见,免得被他们看见了徒惹事端,再生出意外,我们这门生计可就没了。”
何斯的眼里闪过一丝深沉的恨意,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小娘子放心,我都明白的。”
何斯买了纸笔做贼似的回来,在屋里坐着的何大姊听见大门开开阖阖的声音不由往外瞅了一眼,道“这大冬日里的,大郎干什么进进出出的,难不成给他找到活做了”
一想到何斯竟然能在冬日这个时候找到活,何大姊就嫉妒道“这活计要是给二郎找到就好了,家里能添多少进账。,也好给大宝吃些好的,好好补
补。要我说大宝之所以考不中,不是别的原因,就是家里吃的太差,营养不够。”
何大姊口中的大宝是何二郎家的小子,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被姑母和家人一口一个宝的叫着。
何大姊的女儿前几日回家了,今天又来了,她不屑道“阿娘,这大冬天上哪找活去,再说若是找到活了,他还能不去做去。就算明天上工,那他们屋还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还能这么消停。我看就是瞎折腾呢。”
何大姊又往窗外瞅了两眼,没瞅出什么名堂也就不瞅了。
而何蔓根本不知道她姑母母女两个的嘀咕,就算知道她也不在乎。她现在哪还有心思搭理她们,一心只想写故事赚钱,好叫家里有钱多买些米,不至于下顿还只喝米汤。
同样从葵家酒楼出来的另一个男子,也就是青禾说文章生僻字太多,用词太过深奥的那人,他出了葵家大酒楼特意左右看看,见没人跟着又特意绕了几圈才绕回家的。
原来这人竟然一个宦官人家的小厮,他家主君虽在翰林院供职,却并非主事,自然清贫的很。他每月里只有一贯钱的月例,家里却要养六张嘴,哪里够开销况且每月总有一些推不掉的应酬,所以在看到小报上的招聘启事就动心了。连夜写了故事出来。他自己不好出面应聘,只能让家里小仆出面。
小仆在葵家酒楼的时候很有心眼的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回来却委屈道“郎君这样的学问学识,却要给一介只知道商贾铜臭的人挑剔,仆心里难受。”
冯清却笑道“这有什么,葵家夫郎说的也对,他的小报并非给那些学识渊博喜欢生涩拗口的文章的文人研究的,而只是给市井小民打哈取乐的,自然不能太深奥,越浅显越好。总归是我之前考虑的不周全,其实这样更好,浅些写着,我也少费许多心神。”
见自家小仆仍旧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冯清笑呵呵道“你想过没有,你郎君纵然有锦绣一样的文采不能赚来钱又有什么用,不是照样不能在米铺换来米下锅。”
“郎君我都看明白了,你怎么还看不明白,什么都不如那下锅的米实在。”
小仆这才不纠结,而冯清也把写的文章换成了浅显
的用句,换了二十个铜板回来。
小报第二版终于出来了,因有着第一版的名头,这第二版的百份竟然只卖了三天就全部卖光了,可是找的人却仍旧很多,许多报童和书肆茶馆来催,青禾不得不叫报馆又加印了一百份。
同时许多人也发现了,小报的第二版有了正经的广告,每则故事间都是葵家打的广告,奶粉奶片和酒就不必说了,这次竟然还有葵氏蛤蜊油。
葵氏蛤蜊油一个月还你水嫩婴儿肌。
你想拥有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白皙细腻的肌肤吗请用葵氏蛤蜊油,还你爱不释手的完美肌肤。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03 12:58:1620200503 23:1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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