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具纤长白皙的男性人形。
身形比例均匀, 头顶是蓬软的浅灰色短发, 眉下一双圆溜溜的黑色瞳孔被薄皮眼帘半遮住,刷子一样的浓密睫毛微翘着,与眼尾下垂的弧度相得益彰
明明已经是人了, 可不管是视觉还是触觉, 给人的第一印象却像个懵懂可爱的小动物。
贺言的人形身子一直在抖,整个人几乎都蜷在高大的男人怀里。
片刻后,斯戮直接单手将自己的衣服扯下, 一把包在贺言的身体, 将他小心地放在地面后随即变回兽形,伸爪就将脆弱的新人形捧起,急速展开翅膀,飞向远处火山附近的山谷。
贺言的意识一直都在,只不过他整个人没有什么精神, 像是被抽去了一半魂魄。
但他很清楚是斯戮将他带走了。
莫名很安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 短硬的兽毛触感消失,当他再次被那双结实有力的胳膊抱起时,潜意识就知道斯戮变回了人形了。
经过这一路的缓神,他已经可以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话了。
“噜噜斯戮冷”
随着一阵加快的颠簸感, 不过须臾,他就被抱进了一个极致温暖的热水潭里。
寒冷的感觉一扫而空,全新的人形躯体终于在热水中得以舒展。
贺言用嘴巴吐了口气, 像小狗一样露出一点舌尖, 感觉这样呼吸也跟着稍微顺畅了一些。
随着身体的放松, 他下意识往后蹭了蹭那个人形倚背,这才将沉重的眼皮彻底合上了。
可没多久,他又躁动起来,开始小小声地喊着热。
察觉他的异样,身后的男人立马将他往起抱了抱。
可皮肤外接触的冷空气依旧没能赶走体内异常上升的热流,他挣扎地想要出去,就在此时,手却无意碰到男人胸膛。
他突然感到了一片凉意。
像是在沙漠遇到了绿洲,他迫不及待地搂住对方的精瘦结实的腰,迅速将红扑扑的脸贴了上去。
男人呼吸一下急促起来。
贺言现在的状态很像喝了酒的醉汉,尽管人醒着,但脑子已经不是很清楚了,哪里还会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
他将两颊煎鸡蛋似得翻着面地在上面蹭,没过多久,竟还火上添油地还拍着对方的胸膛皱眉嘀咕“里、里面好吵,在打鼓别打了”
“”
随着突如其来的“哗啦”水声,男人抬手紧紧勒住他乱动的手腕。
被抓手腕,贺言不乐意了,他三百六十度地摆动胳膊去甩,结果根本没能挣动半分,又试了几下发现实在甩不开,哼唧一声,觉得好难受。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简直就像是前世经历过的几次“鬼压床”,明明有意识,却在身体却压制时无法抵抗。
那种明明能感觉到自己要完蛋,却不能支配自己身体的感觉太让人印象深刻了。
他第一次经历“鬼压床”,是最初进国家队的时候,当时突然见识到了太多优秀强大的对手,潜意识压力突增,于是在那一个月频繁遭遇“鬼压床”。后来他在网上看到一种方法,说再经历这种事的时候,在心里破口大骂即可。
一看就很玄学,毕竟“鬼压床”又不是真的被鬼压,但是急病乱投医嘛,贺言也只能试试了。
再经历这种事的时候,他每次都骂,其实客观来说并没什么用,但也不知怎么的,就像莫名形成的潜意识习惯一样,在试过一次之后,之后再经历“鬼压床”,不管有用没用,他都会下意识地破口大骂。
就像现在一样。
“ua的讨厌走开走开再逼我,我我就要开枪了”
被骂着让走开的男人身子一下僵住。
可随即,却见怀里的人形举起被自己抓着的手,艰难地对着上方比出一个古怪的手势。
两秒后,随着手的一个向上抖动,他还自己配了音。
“嘭好了,你挂了。”
“挂”
完全不知道自己那番举动带给男人多少心思波动,贺言开完“枪”便哼哼唧唧地继续挣扎,这下勒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居然松了,挣开手后,他立马兴奋地再次搂紧熟悉的腰,贴上脸继续狂蹭,然后蹭着蹭着,就闭眼歇息。
他想睡个好觉。
片刻后,嘴巴上忽然贴了个凉凉软软的东西。
一下子,他的意识就又回来了。
那那是一个吻
一个小心翼翼在试探着的吻。
贺言的身体僵住了。
他不动,唇间的触感却无法忽视。
说实话,触感挺新奇的,他不但不反感,甚至还觉得很舒服。
对方动作很轻,可搂着贺言逐渐加重的力道却出卖了那隐忍克制也没能藏起来的心思。
他听到对方忽地哑声叫他“言言”。
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往常说话时语调少有起伏,从未像现在这样,短短一个名字,却每个字都包含着浓烈的情绪。
贺言睫毛颤动了两下,接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居然张了张嘴巴。
然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在关键时刻,男人蓦然停下,他小心地把贺言在温泉里放好,离开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他守着温泉里的人形泡了一段时间,最后将他抱出来,变成兽形带回了洞穴。
贺言醒来时是在晚上,他起初做不了太大的动作,因为整个人被一双巨大的兽肢和翅膀紧紧拢着。
但也因此,他的周身热乎乎的,没有任何寒流可以钻进来,十分暖和。
他刚眨了下眼,头便疼了一下。
轻哼的声音一出,贺言头顶上那双微闭的眼睛便登时睁开了。
在贺言还没反应过来,巨大的猛兽就已经化作比贺言高一头多的人形,伸手将他重新搂在怀里。
微光下,英俊的男人在垂头检查他的身体。
除了耳根微红,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没有发现异样后,男人便对上贺言略有些迷糊的视线。
贺言总觉得,斯戮的眼神和之前又有了些不一样,好像变得更深邃悠远了
他眨眨眼睛,试探地发出声音“噜噜斯斯戮”
对方目光锁在他的嘴上“嗯,你进化成人形了。”
在昏睡前,贺言其实就已经知道自己进化成人形这件事,此时除了起初的懵懂,也不算意外,缓了缓,就将手搭在男人的腰上,低头翘起嘴角,反射弧有些长地小小声道“我变成人了斯戮,我也有人形了诶”
“嗯。”对方依旧盯着他。
接着,为了好好看看自己的身体,贺言就像个炮弹一样从他怀里弹起来,可还没站稳,就一阵无力,再次软了下去,幸好被男人的双手稳稳接住了。
贺言只好像萌兽时期一样窝在男人怀里,太久没说过人话,让他忍不住开始话痨起来。
“斯戮,幸好有你”
“你都不知道,当时吓死我了,早知道会那个时候变成人形我就不出去了”
“不过居然在野外裸泳的时候变人,好刺激,像做梦一样”
“对了斯戮,我睡了多长时间我记得你当时睡了好久好久来着。我不会也睡了好几天吧”
望着他的发旋的男人“不到一天。我那次是受伤的原因。”
发现自己并没昏睡很久的贺言高兴起来,可转眼一想斯戮闯入南方部落重伤那次,原本高昂的情绪就立马消散了些,开始沉默起来。
看他半晌不说话,斯戮道“怎么了”
贺言嘴巴抿了抿“斯戮,你那次好吓人。”
对方一愣,似乎没一时理解他话题的转变,下意识道“对不起。”
“你干嘛说对不起,你是因为我才变成那样的还没了一颗牙齿。”
男人突然戳了戳他紧抿的嘴巴“没事,会再长出来的。”
“啊”
“嗯,狰析兽一生会经历两次换牙期,一次是在成年之前,一次是在成年之后。我成年后的换牙期还没到,到了之后就会重新长出来的。”
贺言眼睛一亮,接着又因这个新知识微微张大了嘴巴。
他回落的心情又好了起来“真厉害。”然后,他抬眼瞟了男人一眼,神情莫名开始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斯戮,那我的人形不丑吧”
他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呢
这里又没有镜子。
男人一直没说话。
斯戮等了半晌都没等来回答,心猛地悬了起来。
到底长得有多一言难尽会让斯戮连个敷衍的话都想不出来
脑补了无数个恐怖的脸庞后,他连忙扑腾着坐起来“我、我很丑啊”
“不丑。”对方终于回话了,这次还加了一句,“好看。”
贺言现在根本不信,他伸手摸摸自己脸,但也摸不出什么别的感觉来,和所有人一样,就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他快步跑到洞口,正要努力变成兽形推开巨石,身后的男人就已经变成猛兽过来将巨石推开,然后他把贺言的人形放到自己背上,似乎知道贺言想做什么,朝着溪流经过的一处山涧跑起来。
他疾奔至贺言最初变成人形的地方。
明亮的月光铺在水面,勾勒出一个趴在岸边的男子身影。
虽然夜里的光线不好,但贺言还是大致看出了水里倒映的自己。
呃
那那不就他前世的样子吗
除了浅灰的发色,和他前世十八岁时的模样没有任何区别
发现自己颜值正常后,贺言终于放下心来,他扭头看着身后变回人形的斯戮,气鼓鼓的“斯戮你真坏,你差点吓到我了,我以为自己丑到很出奇呢,这这不挺正常的长相吗”
“嗯,言言好看。”男人直直盯着他。
贺言嘚瑟地笑了声“那是帅”
他这一笑,略显慵懒的眉眼就张扬起来,整个人多出了春风飒爽的气息,让男人看得呆了下。
回去的路上,贺言没有变成兽形。
毕竟才拥有久违的人类身体,他要好好熟悉熟悉
一路上他都十分活跃,跑跑跳跳的,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举止特别像大部分刚学会走路的幼童。
男人也没变回兽形,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跑的累了,贺言就回头去看斯戮。
之前在南方部落时,他就察觉到狰析兽的人形比他原本所在世界的人类整体要偏高一些,但区别也不算特别夸张。
像斯戮,他的人形应该有一米九以上,在狰析兽的人形中属于较优秀完美的身高,而之前那个小莱,虽然在一堆健壮的人形中显得比较矮小,但也应该有一米七五左右,一米七五在贺言所认知的人类世界里,其实算是很正常且普遍的身高,可在普遍一米八打底的狰析兽人形中,自然就会显得矮了。
贺言现在的人形约莫比斯戮低一头,大概一米八出头,怎么也说不上矮小。
但他并没有彻底将自己从兽形时养成的习惯转换过来,路上折腾得累了,就等斯戮过来,在斯戮离自己越来越近后,立马像个小炮弹一样跳起来冲向男人。
他没有改变,对方亦是如此。
就像他还是一只圆滚滚的小兽,男人一把就将他接住抱了个满怀了。
贺言不想动,他没骨头似地瘫在对方怀里“斯戮,还有好远一截路,你能不能背我一会儿就一会儿,下一次换我背你好吗”
男人一言不发地直接将他放在自己背上,起身后双手轻松地兜起他纤长的双腿,一步步朝前走着。
贺言抱着他的脖子,讨好似地不停许诺“斯戮,累了告诉我,我就下来了。下次我一定背你,虽然你比我高,但我力气很大的,我一定背你”
男人只偏头看看他,将他的腿勒得更紧了。
回到洞穴后天还没亮,他们只好继续躺下睡觉。
贺言有点睡不着,索性睁开眼去看斯戮,结果一抬眼,就发现对方也在盯着自己
贺言下意识撇开视线。
在刚刚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的心头莫名有些发慌。
他低下头闭眼让自己好好睡觉。
可怎么催眠自都没用,满脑子都是对方刚刚的眼神,他更加睡不着了。
沉默奇怪的氛围让他的思绪不得不开始朝稍远的时间线发散,逐渐的,他就想起了昏睡前的许多事。
比如温泉里,他们好像
想起那个亲密的吻,贺言的脸变得滚烫起来,再抬眼,对方还在看着自己,他连忙道“斯戮,你怎么还不睡啊”
“”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只好找话题继续道“斯戮有件事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不会是蒙的吧那也太准了”
这次男人回答了他“你告诉我的。”
贺言“”
他那时候都不能说话,怎么可能告诉他
可接下来,不管他再怎么问,对方还是那句话“你告诉我的。”
贺言只能暂时放弃这个并不是很重要的问题,继续问一些更不重要的问题。
在他的絮絮叨叨中,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外面传来鸟类的叫声。
斯戮将巨石挪开后,洞内就彻底亮堂了。
贺言慢慢起身,他身上穿着一件简单的兽皮衣,应该是斯戮之前在他睡觉时给他缝制的。
他先是甩甩胳膊,玩玩手指,最后踢踢腿,确认身上没什么异常,就安心地绕着洞穴转圈,顺便看了眼里面还在睡的大猪。
人类的身体在日常生活里显然比兽形好用,喂完猪,他决定出去逛逛,好收集点有用的东西,把他们这个新家好好“装修装修”。
首先,家里需要可以透光的窗子。
贺言让有筑巢经验的斯戮在洞外上方撬出了两个不大不小的洞口,他则趁这个空档变成兽形去附近找花岗石一类较为坚硬的石头。
他在中午才背着几块形状各异的石头回来,在洞口挑挑选选,砸砸碰碰,再打磨打磨,期间让斯戮帮他弄些木头回来。
石头弄好后,他就从斯戮弄回来的一堆木头中挑出一根手腕粗的,让兽形的斯戮掰断,然后又继续忙活
最后,他终于做出一把石斧和石刀。
他把其他粗壮的木头劈砍成合适的木条,然后在斯戮新弄出的洞窗口前试试长短,觉得可以了,就用六根木条呈横三竖三式牢牢别在里面的石壁上。
他做到一半的时候,斯戮就按照他的方式将另一个窗洞“装修”好了。
往后退几步,看着稍微不一样的新家,贺言满意地点点头。
下午他们一同外出。
不过这一次的狩猎贺言没有参与,他在附近的林子里试图寻找有用的东西。
他用钩爪收割了一些之前没见过的草植,又捡到几块夜光石,就和狩猎结束、背着两头秃老虎的斯戮一起回去。
刚走到家门口,就迎来了不速之客。
俊亚将一头秃老虎霸气地扔在贺言面前,然后瞥着斯戮,堤防地后退了几步,变成人形对贺言道“小美,这是送给你的什么时候想当我伴侣,欢迎随时来找我”他往后指了指对面的石山脚,“对了,我现在住在那里”
贺言身边的猛兽已经炸毛了。
在斯戮冲过去前,贺言扭身拦住他,他快速用头蹭了蹭对方的角,安抚他平静下来,然后转身化作人形,对前面的俊亚认真道“谢谢你,不过还是请你把自己辛苦打到的猎物带走吧,我们可以自己狩猎,还有请你以后也别再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惹斯戮生气了”
看到眼前陌生的人形,俊亚顿时瞪大了眼睛,完全没去想他那句话。
“小、小美你进化成人形了”
“”
“哇,好漂亮”
“谢谢,你也很漂亮。”贺言只好礼尚往来地跟他客套。
他那句话一出,身后的斯戮突然化回人形,上前两步挡住贺言的视线,表情冷硬。
一看他这副样子,贺言就鬼使神差地补了句“不过,还是斯戮最好看了。”
男人表情终于柔和下来。
俊亚走的时候很是失魂落魄。
经过俊亚这个小插曲后,贺言发现向来沉稳的斯戮,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了。
明明已经回家了,可斯戮看上去一点儿都不放松。
他的眼神一直有些警惕,在处理猎物的时候,总有意无意地瞟着那边在晾晒鳞片准备以后储存的贺言。
但凡贺言离得远了一点儿,他处理猎物的动作就会慢下来。
贺言一阵莫名其妙。
不过变成人形后,他要做的事很多,目前也没心思细想这些。
当他把所有鳞片都晾晒好后,就又去把新割回的一部分草植物喂给大猪。
大猪果然是个不挑食的好孩子,几口就将一堆油绿的植物嚼碎吞咽下去。
贺言笑着又扔进去一把就转身去布置洞内了。
因为狰析兽的兽形体积很大,所以建筑的巢穴往往也都不小。
眼前这个洞穴的空间就非常宽阔,除去最里面的猪圈,剩余他们住的部分大约有一个小型的校园篮球场那么大。
不过洞内高度是不一样的,这个洞里面呈桥形,两边比较矮,越往中间越高。
大概看了一下格局,贺言心里就有了一个简单的布置方案。
他走出去就变成兽形在洞穴最边角的猪圈外开始敲挖石壁,他没挖两下,就被突然过来的斯戮轻轻推开,然后按照他的预计方位,挖出了两个小洞来。
这两个洞连接着地面,只有大猪半张脸那么大,里面的猪跑不出去,外面的大型野兽也进不来,还能通风散味。
贺言满意地变回人形,他拿起一块石头,在两个洞下面开始挖沟,一边挖一边道“我们在下面再做一个猪猪的排便沟,以后白天清理粪便也方便一些。”
他刚说完,猛兽直接抬起钩爪刨了两下,没一会儿,两条又深又长的沟就出来了。
沟的方向弯弯曲曲,最后指向了不远处的某个山脚下。
贺言“”
暂时解决了猪圈的问题,贺言就开始布置他和斯戮要住的室内了。
他先挑出了一些味道比较清新好闻的草植,绑成一束一束的,分别放在两人睡觉的干草窝边、洞口旁、隔开猪圈的石头后
然后又把从南方部落带来的兽皮抖抖,铺在了大片干草上。
斯戮进来的时候,他忍不住问“斯戮,你以前怎么不铺兽皮我那时候是兽不受影响就忘了这件事了,可你早就是人形了,人形皮肤很脆弱,总是睡在干草上肯定不舒服啊唉,幸好我变成人形了。”
男人望着干草上的兽皮,不知在想什么。
铺完床,贺言就走出洞穴,在外面找了个浅水沟开始掏泥巴。
跟过来的男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还是俯身过来帮他。
他立马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就好噜、斯戮,你去休息吧”
这一次男人没听他的,伸手就帮他弄起了超大的一块泥巴。
贺言只好让他和自己一起把泥巴弄回洞中。
那些泥巴都被放在了洞内边角的一块空地上。
贺言并没有立马去外面洗手,他背对着斯戮把之前捡回来的鹅卵石全部拿出来,全都放在泥巴那边,蹲在那儿不知忙活着什么。
斯戮每次要过去看,他就扭动着身体挡着“别看你、你不要看,做完了我会给你看的你先出去好不好”
斯戮望着他的背影,最终还是出去了。
约摸过了十来分钟,贺言的声音才从洞内传出来。
“好了斯戮我弄好了”
男人进去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地的彩色小花。
不,那其实不是花。
是用各种颜色的鹅卵石拼出来的花形。
那一朵朵彩色的“花”紧紧镶嵌在平坦的泥巴表面,附近还插上了不少各种形状的草植,乍一看,真的很像长在草地上的小花们
男人一言不发地垂眼看着,旁边弄了满手满脸泥巴的贺言小声道“斯戮,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离开的南方部落,虽然现在我们终于有了新家,但是但是你最喜欢的冬花可能也再也看不到了。我也不知道冬花长什么样子,希望你会喜欢这些花,可能比不上冬花,但它们永远不会凋零的”
话音刚落,身子猛然就被拉进一个结实有力的怀抱中。
“结为伴侣吧。”那是男人低沉的声音。
贺言呼吸一窒,接着便一动不动了。
他他没有任何可以做出的反应。
震惊吗好像没有。
反感吗更是没有。
害怕吗倒是有一点点,怕人形心跳太快会不会影响健康,怕体温上升太多会不会发烧
半晌后,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那句话的。
“那天在温泉里的事,你都记得的吧”
男人一顿,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沙哑“嗯。”
贺言眨了眨眼睛“那那你再亲亲我好吗”
“”男人的身体似乎僵住了。
“那天温泉里,我是第一次和别人接吻,可能当时精神不好的原因,就记得很舒服,其他的就都忘了。所以你再亲亲,我想想怎么回事”正说着,微嘟的嘴巴就被格外用力地堵住了。
腰上的那双手也骤然使力,几乎要将他揉碎了。
其实是有点疼的,可贺言却并不排斥,甚至将自己身子往前一挺,用力地抱住男人的脖子。
这是他下意识、最想做出的反应。
前世他没有恋爱经验,意外失明后更不想连累别人,自此对除去亲情友情之外的感情认知都较为模糊,尽管如此,他也从未想过去深入了解。
在他死后,或许是老天垂怜,就给了他这么一次体会的机会。
在这个世界上遇到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生命,在日复一日的熟悉后,他对斯戮有了前所未有的依赖感。
哪怕在他变成不再担忧如何生存的猛兽后,这种依赖依旧没有改变。
也不是没想过如果斯戮离开了他,他要怎么办。
不可能活不了,就像之前刚进入南方部落时,那时候还未变成成年体的他都能计划着怎么苟活下去。
但是一想到和斯戮分开,好像就没那么开心了。
那时候他不懂。
如今他依旧不是很懂,但他大概可以理解一部分。
就像上一世,失明后他依旧可以活得好好的,但是再也没有像曾经一样开心过了。
不仅仅是因为残疾,而是他再也上不了赛场,再也不能射击了。
他失去了追求梦想的资格。
而如今,斯戮对他而言亦是这样。
在斯戮狩猎的时候,他会感慨于他的厉害强大;在斯戮脸红的时候,他会觉得他特别特别可爱;在斯戮不久前抱住他的那一刹那,他原本漂移不定的心,其实就已经偏了。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该怎样形容的感情,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他想他想一直呆在斯戮的身边。
斯戮是连接他和这个世界之间关系的那个人。
这个吻远比上一次汹涌澎湃,根本谈不上任何温柔可言,贺言觉得自己几乎要呼吸不了了。
男人放过他时,他已经在对方怀里快软成了一滩水。
男人垂眼去亲他没有角的光洁额头。
贺言被他亲得低下头,快缩成一团了。
在男人又去亲他耳尖的时候,他忽然低哼着说了一句话。
斯戮忽然凑近过去,高挺的鼻梁捧在他软软的鼻头上“什么”
贺言深吸一口气“我说我要和你谈恋爱。”
“谈恋爱是什么”
贺言这才想起这家伙还是个原始土著,只好红着脸解释道“在一起就要先谈恋爱,这是我老家那边的某种仪式谈完恋爱,如果我们双方都觉得可以长久地在一起,就、就可以结为伴侣了。”
男人想了想,似乎是明白了,他蹙眉道“你不要和别人谈恋爱”
“”这是什么脑回路贺言气得用脑袋往他怀里一撞,“我就和你谈但是你如果劈腿,我们就分手。”
“劈腿分手”
贺言认命地对他进行现代化词语科普“如果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你和别的人形或者兽形发生关系,那就是劈腿分手就是不谈恋爱了,也不结为伴侣。你劈腿,我们就分手”
“不分手”男人突然抱紧他,“只要你。”
贺言被他突如其来的告白搞得脸都快烧熟了,嘀咕道“那、那说好了”
说完,他就觉得自己现在浑身泥巴实在太脏了,戳着男人的胸口说他要去洗澡。
这一次,贺言直接没变形,一路都被变成兽形的斯戮背着飞往温泉池。
到了山谷间,斯戮才变回人形,继续背着贺言往温泉池的方向走去。
贺言却一直扑腾着要下来“我现在不累了,不用你背,而且上次说好了,该我背你的”被男人轻拍了几下屁股才安生下来,认命地趴好。
脱衣服的时候贺言本来还很害羞,但看斯戮一副完全不在意地扯掉衣服光膀子下水时,他就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随后也微微放开了些。
跟上次来时的脆弱相比,他现在简直就是精力十足,加上刚和斯戮敞开心扉,玩心也起来了。
他突然跑上岸边道“斯戮,你往中间去一点好不好”
男人听话地往中间退了几步。
贺言自以为很奸诈地笑了笑,随即往后退了两步,再往前一冲,张开双臂,竟往斯戮的方向猛地跳去。
他本以为斯戮匆忙间肯定接不住他,到时候他肯定会摔在斯戮跟前的水中,然后溅出一个巨大的水花,弄男人一脸一身。
那时候斯戮的表情肯定特别好笑。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在自己沉入水的瞬间,男人就跟着立刻钻入水中,一手火速垫住他的后腰,一手抱起他的身下纤长的腿
温热的水流中,时间仿佛变慢了许多。
两个人形一上一下地在水中对望着。
贺言睁眼看着上方的男人,看着他的轮廓线条,看着他的蓝色瞳孔,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薄唇,看着他微动的喉结忽然间,脑子里的某根弦嗡地一声断了,贺言伸出胳膊,一把用力搂住男人的脖子,仰着下颚凑了上去。
雾气缭绕的温泉水面,随着巨大的“哗啦”声响,两个男人的身体同时露了出来。
浅灰色短发的男人被黑色长发男人半抱起来,利用这个姿势,短发男人竟比对方还高出一些。
他像条八爪鱼一样整个人都贴在对方身上,翘着嘴角一次又一次地亲着那张薄唇,亲完就很快躲开,然后再亲。
蜻蜓点水一般。
很快,他就为自己的举动付出了代价。
男人抱着他走到挨着石岸的水边,压倒性的力量将他彻底禁锢在身前,俯身咬住那个捣蛋的罪魁祸首,让它再也没法调皮了。
辽阔的山谷间,远归的鸟儿飞到树杈,与另一只等待它的雄鸟依偎着互相轻啄,很快,它们就被不远处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等找到声音的来源后,它们又觉得没什么好稀奇的。
真的没什么好稀奇的,所有新的生命在延续之前,这都是自然万物必经的正常小事而已。
虽然当时做了充足的准备,但是事后贺言还是苦不堪言。
他连续两天都没法自然地走路,更别提狩猎了。
这两天他几乎是躺在洞中被斯戮投喂的,好在第三天终于恢复如常,可斯戮依旧不让他出去。
贺言只好在斯戮狩猎的时候偷偷赶着大猪出去一起放风,结果这次居然又遇到了那个叫俊亚的男人。
俊亚盯了他们两天了,发现斯戮每次都是一个人独自出去狩猎后,还以为小美出了事,担心极了,结果在第三天终于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此时那大家伙也不在,小美也变成了人形,他觉得这是老天赐给他的绝佳机会。
自从那次看见贺言在溪水里捞鹅卵石,俊亚就以为他特别喜欢这种小石头,在洞口储存了一堆,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他抱了满怀的鹅卵石堵住了贺言的去路“小美,这些鹅卵石送给你今天天气很好,一起出去玩吧”
牵着猪的贺言自从在斯戮那边开了窍后,对俊亚的这种感情也变得理解起来,为了不让对方浪费时间,更避免斯戮被这家伙刺激得更奇怪,他酝酿了一翻,便字正腔圆地开了口“谢谢你的心意,不过我不喜欢鹅卵石,而且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再这样,他会误会的。”
“”俊亚有些震惊地晃了下神,但片刻后,坚强地继续道,“没事,在没有结为伴侣前,我想我还有机会的”
“没有。”贺言果断道,“我和他已经有了伴侣之实了。”
“”这下,鹅卵石稀里哗啦地全部掉在了地上。
贺言又说了句抱歉,牵着大猪转身回去了。
斯戮回来之前,贺言已经无聊地做好一把新的木梳。
男人刚踏进洞穴,怀里便撞进一个“大炮弹”。
他立马将那个炮弹抱紧了。
贺言抱怨地用木梳戳他胸膛“我明天绝对要出门我要闷死了”
男人“嗯”了一声没再反对,将他抱到兽皮上坐好。
贺言笑嘻嘻的,开始得寸进尺地用木梳在他头上做木梳“出厂”前的第一次试用。
对方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布。
黑色的长发从齿缝中顺挺地滑过,贺言梳着梳着,就心里痒痒,他把男人的长发抓起来玩“为什么你的头发这么长我记得你变成人形的时候头发就很长了。”
男人想了想,道“人形的头发长度似乎和兽形羽翼的承重能力有关。”
贺言诧异了几秒,接着又抓着自己蓬软的短毛抱怨“我说都是一个物种,怎么我飞起来没你那么轻松,原来是这样噜噜,那你可真厉害”他又露出崇拜的小眼神,伸手抚摸起他的头发来。
“”
抚摸了没一会儿,他就兴致勃勃地开始在他发尾编起了小辫子。
斯戮看他嘴角一直翘着,继续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贺言被自己编的辫子丑哭了,连忙毁开用木梳梳平顺,最后用从南方部落带来的棉麻线给贺言扎了个飒爽的高马尾。
男人前额的几缕发丝凌乱随意地垂在锋利的眉眼间,后面的黑色长发束起后,英挺俊逸的五官就变得更加突出了。
贺言越看越喜欢,抱着斯戮不停地在兽皮上打滚,最后被男人压着亲了一顿才乖实。
吃完晚饭,为了打发时间,贺言开始教斯戮下井字棋。这种游戏基本不需要什么道具,在地上画个井字格,一人一块小石头,贺言画o,斯戮画x,谁先连上三个谁就赢了。
规则简单好理解,斯戮很快就上了手,除了前两把,接下来就一直赢。
贺言输了也不生气,笑嘻嘻地和他继续。
玩了一个多小时,斯戮不累,贺言有点累坏了,软磨硬泡地才拉着他躺回去休息。
银色的月光透过简易的窗洞,洒在宽阔的洞穴内。
贺言撑着下巴去看旁边的斯戮,对方回视他一眼,就伸手将他抱在怀里。
不知怎么的,贺言突然想起了自己变成人形的那天“斯戮,我进化那天早上你不是在睡觉吗为什么会突然跟来啊”
对方没说话。
贺言嘿嘿一笑,自问自答起来“你是不是早就醒了,以为我要爬墙,所以跟出去捉奸”
对方歪了下头,显然不知道他口中“爬墙”的意思,但是“捉奸”还是明白的。
他眼神微微变了变。
这一次,贺言并没有跟他解释那些现代化词语的含义,也没吐槽他那时候脑洞大开的敏感多想,而是抬手摸上他眉间短短的角“斯戮,我们才谈了几天的恋爱,但我想,如果你依旧感到不安,那这种仪式感也就不必存在,我们以后就当彼此唯一的伴侣吧”,,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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