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山河故里旧时人①

    王念约他三天后见,不是很急。

    他最近睡的不是太好,都怪迷心鉴,宋朝言其实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梦见过宋时星了。

    那个一身红衣把他从一片灰暗中拉出来的人。

    宋时星。

    近期又开始反反复复梦见他。

    缘分这种东西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

    那天宋时星出门,要找的是钱老的后人,本来找着以后就该离开,鬼使神差又往奴隶堆里看了一眼。

    这一眼,就看中了刚穿到这个世界来的宋朝言,带他回了府。

    同一天带回的还有钱老那个听说很厉害的孙子,宋时星听了这孩子的高谈阔论,不可否认,虽然某些言论过于天真,但确实有些才华。

    可他见过太多有才华的人,钱老的孙子不过是早慧了那么点,听着听着就乏了。神思游移的时候,就又想起他顺手捡回来的小奴隶。

    小奴隶灰头土脸,有些瘦,不像钱老的孙子穿的那么光鲜,又那么有神采。他其实是第一次去奴隶堆。

    他不是没有过来自奴隶堆的下人,但通常那些奴隶们都要经过层层地筛选,再通过选拔和淘汰之后才会被送到他的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也或许是最后一次看到没被人打扮教导过的小奴隶。

    有些新奇。

    他打断了钱老孙子的侃侃而谈,把他交给了自己的臣子处理后,宋时星就去看了他的小奴隶。

    小奴隶不会写字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他的小奴隶除了不会写字以外,居然连话都不会说。有些意思。

    宋时星似乎是很享受养成这件事的快乐,他给他随意起了个名字,叫宋朝言。随他的姓,一片空白的小奴隶开始染上他的颜色。

    这种空白对于宋时星而言是一种很有趣的存在,他见过太多聪明或者自作聪明的人,小奴隶给他带来了久违的新奇感。

    他屈尊降贵亲自教小奴隶讲话,教小奴隶写字,教小奴隶下棋弹琴画画。

    小奴隶还挺聪明,几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

    他身边的臣子以为他在培养什么秘密武器,都夸小奴隶以后会是个很好的武器。

    可宋时星不过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并且小奴隶也没有让他失望,时时刻刻都保持着这种鲜新感。

    宋朝言在这个世界学会的第一个词,就是宋时星的名字,而后才是他自己的名字。

    宋时星写的字其实很有个人特色,某些连笔的地方有他自己独特地处理,但宋朝言不清楚正常的字该怎么写。

    所以宋时星怎么教的,宋朝言就怎么写,力求仿的一模一样。

    最开始,宋朝言还有点战战兢兢,他觉得宋时星对他有些好的过分了,后来他听对家挑拨离间说宋时星是想培养他做一把暗处的刀的时候,反而松了一口气。

    有所图谋总比没目的好。

    他会努力当好社畜来回报宋时星这个老板的。然后还没等他做出什么贡献来,他发现老板好像破产了。

    为什么用好像这个词,因为他其实不是很能弄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虽然学会了大部分的语言,但很多事情如果宋时星不和他解释,他还是没办法了解的很彻底。

    他只能从一些很直观的东西上面感受,比如府上的菜荤腥少了,数量少了,再后来,府上的仆人也变少了,偌大的家宅空荡荡的像是准备演什么鬼片。

    他原本是想问问原因,顺便安慰下宋时星的。但他发现给他的笔墨纸砚,新衣服都没变少之后,他就没提过这个事情。

    某天宋时星一边弹琴一边就问他:“你没发现府上人越来越少了?”

    宋朝言跪坐在边上听,本来他是要学的,但宋时星嫌他弹的难听,伤耳,就让他听他弹就够了:“我觉得你可能不想让我知道。”

    毕竟宋时星自己的吃穿用度都减了,唯独他的还一样,那大概率就是宋时星想瞒着他,那他就顺着他的意思来好了。

    “所以你就装不知道,也不来问我。”宋时星的琴声比起初愉悦多了,他的小奴隶还挺善解人意,不过宋朝言这种不懂欣赏的人并没有听出来。

    宋时星的琴声戛然而止:“你猜的对,我原先确实不想让你知道,不过现在不行了,如果你继续留下来,得陪我一起死。”

    “毕竟是生死攸关,我也不爱强人所难,你要是想走,就走,我给你准备了东西,带着东西去找陈叔,他会安顿你,我不拦你。”宋时星从来不骗他。

    宋朝言觉得气氛有些沉重,一沉重他就想皮一皮:“能不能透露一下是什么死法?”

    这回答有些出人意料,宋时星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宋朝言:“我有点怕痛,万一太痛了,我觉得我们可以提前自杀。”

    宋时星忽然就笑了出来:“这种严肃的时候,不许逗我笑。”他一笑,眼睛里就像带着星星。

    他笑停了,但星星好像还停留在他的身上,夜色之中,他像在发光:“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这一瞬间,宋朝言好像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叫作怦然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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