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不了

    “好疼。”陆压趴在地上,不是不起来,而是他根本起不来。

    身体就像是被雷劈过一般,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疼肿胀的,来到这个世界几天,陆压就有几天没好好吃过饭,也没好好睡过觉。

    他心神俱疲,简直要崩溃。

    索性也不起来了,脸面紧紧贴着地面,闭眼假装自己已经死了。

    山风呼呼刮在耳边,冰冷自地面慢慢侵入身体,寒意渗透进骨缝,原本就不舒服的陆压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浑身上下千万只蚂蚁啃食似的,又疼又痒。

    趴着是不行了,只好强撑着起来。

    可手心甫一接触地面,摩擦到伤口疼的他不断倒抽气。

    双腿发软,完全使不上劲,膝盖也被磕破了,根本不能弯折。

    他好不容易提起一口气,折腾好半天,非但没起来,反倒结结实实又摔下去一次,又撞了个鼻青脸肿。

    够了,真的是受够了!

    眼泪止不住地往出涌,陆压虚虚握拳,刚准备在心里咒骂的时候,脑门上重重砸下来一滴水。

    陆压:“……”

    如果觉得眼前的坎过不去,不要气馁,抬头望望远处,还有更多的坎坷在等着你。

    比如现在。

    山里雨水多,瓢泼大雨说下就下。

    陆压趴在地上,很快就被淋成了落汤鸡,整个人就像是浸泡在水塘里,狼狈不堪。

    等到口鼻都快被淹没的时候,陆压被水呛的难受,剧烈咳嗽起来,他终于忍不住,曲起身子,侧躺着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只虾子,也不顾浑身酸疼,双手捂着脸,就在这倾盆大雨中嚎啕大哭起来。

    哗啦啦的雨声彻底掩盖住他的哭喊,即便是老天爷,也听不到他的叫骂。

    宣泄一通后,精疲力竭的陆压慢慢呼出一口气。

    他红肿的眼睛还有些看不清楚东西,眨了好半天才勉强聚焦,茫然地望着四周,最后锁定一棵大树。

    在树下避避雨也挺好的,如果一道雷劈下来,正好给自己一个痛快。

    想到这里,陆压手脚并用地缓慢爬了过去。

    身上的衣服被雨水完全浸湿,紧紧贴在身上,冰冷又沉重,拖得他几乎抬不起腿,迈不开脚。

    因为仓皇逃跑,又被雨水浇了个透心凉,陆压头发散乱,黑色的长发狼狈地紧贴在脸上,背上,不断往下滴着水,衬托着他一张惨白的脸。

    自穿越以来,不经没吃过一顿饱饭,睡过一晚上好觉,每天还因为被驱逐,被追赶绕着山跑马拉松,他原本就单薄的申办更是羸弱,配合着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尖削几乎堪比网红的下巴,还有一双即便毫无精神气但眼尾也在微微上翘的丹凤眼,透出一股娇弱无力之感。

    陆压擦掉糊着眼睛的雨水,爬过去之后竟然发现树前一块巨石,巨石后露出一点干燥的颜色,他眯了眯眼,竟然发现了意外之喜!

    这棵树很粗,石头掩盖的部分竟然凭空一个大洞,因为洞距地面还有半米高,完全没进水,中间空出一个大洞,勉强能容纳一个成年人。

    而陆压身板单薄,身形瘦小,缩进去勉强还能有活动空间。

    陆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迫不及待爬了进去。

    有了容身之地之后,陆压双臂报膝,后背紧紧靠在树上,水珠滴滴答答顺着他地头发和衣服往下落,没一会就在脚下形成了一个小水洼。

    陆压目光呆滞地看着外面断了线珠子似的大雨,意识飘忽不定。

    这两天他经历地太多太杂,让他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

    或许这一切都是做梦,或许睁开眼精他又会回到那个虽然摆了不少冰冷医疗器械,但温暖又温馨的房间里。

    雨滴被风吹到脸上,顺着脸颊滑落渗透进唇瓣里,陆压想起来他两天没吃东西,甚至没喝一口水了。

    他使劲按了按肚子,胃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灼烧感,陆压下意识砸吧砸吧嘴,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眉心瞬间皱了起来。

    好饿呀。

    喉咙干的好疼呀。

    陆压艰难伸出手,接了一捧雨水,手心的伤口蛰的厉害,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哆哆嗦嗦送到嘴边的时候只剩下一两口,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舔干净了。

    好歹缓解了喉管灼热的干涩。

    裹杂了雨水的风不断吹在身上,陆压冷的直打哆嗦,他向后靠了靠,努力躲避着风雨。

    疲倦感汹涌袭上来,眼皮越来越重,后脑勺猛地撞在树上发出一声闷响,陆压也没感觉到疼痛,慢慢合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

    身穿金甲亮堂堂,头戴金冠光映映。手举金箍棒一根,足踏云鞋皆相称。

    一双怪眼似明星,两耳过肩眉又硬。挺挺身才变化多,声音响亮如钟磬。

    什么声音这么吵?

    吵得人脑壳疼。

    就像是有人用小锤子,照着自己的脑壳使劲敲敲打打。

    朦胧间,陆压抬手想要打走这人,谁知扯到了酸疼的肌肉,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干涩的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陆压慢慢睁开了眼睛。

    雨已经停了,太阳都出来了,地上的积水反着光,影影绰绰的有些刺眼。

    陆压艰难伸出一只手,透过层层叠叠树叶的斑驳光线落在他的手心,晃来晃去。

    “!”陆压倏地收回手,瞪圆了眼睛凑近看。

    方才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现在,看的十分清楚明白,睡着前还在往下淌血的伤口竟然已经完全愈合了!

    就连昨天摔倒,被尖锐石块划破的深可见骨的那道伤口,也只是留下了淡淡的粉色痕迹。

    “……”陆压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摸了摸伤口。

    “嘶——”还有些疼,但确实是真的长好了。

    他突然想起来前两天也受过伤,但伤口不大,他也不甚在意,现在想来不是他心大,而是伤口愈合的太快,所以才会被忽略。

    突然觉得脑袋有点乱,陆压按了按太阳穴,一脸懵逼。

    不过也确实,虽然之前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份来历,但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类,说不定就是石头成的精。

    陆压翻了个白眼,觉得接下来再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惊讶了。

    不过,在知道自己有超强的自愈能力之后,陆压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和自我纠结中。

    昨天趴在地上的绝望不是假装的,那阵他甚至已经想到了死。

    只是因为行动不便,所以才没立即实施罢了。

    本来想等到雨停之后随便找个山峰跳下去,一了百了的。

    可现在……陆压茫然了。

    他还死的了吗?

    他也不敢轻易尝试,毕竟虽然死不了,但身体却是真真切切能感觉到疼的。

    一想到全身粉碎性骨折,说不定脑浆都要被撞出来的疼,陆压打了个寒颤,觉得自己连寻死的勇气都没了。

    上辈子,因着他的病,隔三岔五他就要接受一场小手术,有时候是治病,但更多的时候是检查和研究。

    很多手术都是不能打麻药的。

    现在陆压还能清晰回忆起刀子划破皮肉,针在肉里穿梭的恐惧和疼痛。

    如果不是怕看到父母和哥哥失落,他宁愿死,也不愿忍受非人的折磨。

    长久以来的疼痛刺激非但没有锻炼出陆压的忍疼技能,反倒让他对疼痛更是敏感,旁人觉得的丁点疼痛落在陆压身上,就像是被放大百倍千倍不止。

    所以一想到摔下山崖死不了,还要白白痛上那么一番,陆压就歇了心思。

    走一步看一步吧。

    陆压满心沮丧,雨停了也懒得动弹,缩在树洞里觉得自己前途渺茫,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就想起来自己刚才分明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什么声音吵醒的。

    陆压眼目一眯,仿佛是一只警惕的猫儿,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不知道自己又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他也真是倒霉,连口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陆压心内叹气,大敌当前竟然还有心思想,不吃东西能不能饿死自己。

    “净想着死了,你怎么这般没出息。”一道童稚的声音陡然响起,陆压被吓一了一跳,瞬间绷紧了身体。

    但很快,他就放松了。

    先不提他浑身酸疼,不管来的是何方妖孽,他都没法对抗。

    就说如果对方真的能弄死自己,他可能还要感激对方,亲自送上锦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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