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朝露与原清泫道他们是因为想去钱庄换点碎银子住店,才会正巧在钱庄门口被官兵逮住的,于是玉小楼将二人领回了家。

    “住我家,无人端茶送水煮食,但不要钱。”

    先不说二人有没有钱,就说二人好歹是刚刚越狱,住玉小楼家里自然比客栈要安全,至于有没有人端茶送水什么的,本来九还峰也是没有的。

    其实二人可以立刻出城赶路的,但是一来这边又是身份文牒被指过期,遭到官兵围剿,又是住客栈没钱,又是蹲大狱,又是逃狱,二人也是心累,觉得需要好生打坐调息一番。

    第二日清晨,玉小楼起来,推开房门,便见原清泫正在院子里教朝露轻功。

    原清泫是真的不会轻功,至少昨日是真的不会,但昨日朝露看着玉小楼房上房下的窜,眼睛简直发光。

    【做男人真难,做男人没有不行的】

    原清泫也是没有办法,所幸他幼时的武术师傅曾经跟他提过些轻功的练法,虽说是百年以前的事了,他仔细回忆了半宿,大概记起了一些,又练了半宿,等到约莫快天亮的时候,他回房换了一身衣衫,然后便在房顶上等着。

    于是,待到许久后,朝露推开房门,就那么不凑巧的看见一紫衣少年自东厢房的房顶翩然而起,如此轻盈,如此优雅,如飞翔的燕子,如拂面的春风,他本意离去,却因不经意回眸看见了她而停在了西厢房的房顶上。

    她问:“你大早上的飞来飞去,做什么?”

    他道:“那边儿的太阳有些晒。”

    【这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原清泫本人没错了。】

    【感觉我膨胀了,连原清泫撩骚我都能很平静的看着了】

    “你不是不会轻功吗?”

    “嗯,想想还挺方便的,既然无事随意练练。”

    “随意练练就这么厉害!”

    “很容易,教你?”

    “好。”

    所以,等到玉小楼推开房门,看到的就是原清泫站在那院子里,仰着头冲着房顶上的朝露说:“提着气,提着气,提着气,提……”

    话没说完,就见那朝露从房顶上一跃而下,真的是一跃而下,半点儿缓冲都没有,硬是在地上砸出两个脚印大的坑。

    先说那原清泫,一身玄纹紫袍,白玉束冠,脚踩鹿皮靴,玉小楼真是从心里想赞一句,好一个翩翩贵公子。

    然而,玉小楼也是真的很好奇,明明两个人被他领回家的时候,手上唯一的物件是一把剑,这身衣衫是哪里来的。

    再说朝露,这跳楼的架势跟自杀似的,玉小楼吓得不轻。虽然玉小楼想着这朝露与原清泫二人应该不是一般人,但就这么连口气都不提就往下跳,换玉小楼自己都怕把腿摔折了。

    然而朝露跳下来后显然什么事都没有,好胳膊好腿皱着眉抱怨:“这也太难学了。”

    原清泫这已经教了一个时辰了,半点儿进展也没有,心里难免烦闷。

    【我为什么会想着教一个在听风剑上都站不稳的傻子轻功?】

    实在看不下去的玉小楼出场了,作为轻功天下第一的男人,他总归还是有些高明的主意。他回屋拿了一把伞,递给朝露,道:“你把这个打开了从上面跳,感受一下。”

    这把伞是玉小楼多年前一时兴起偷的某个官家小姐的闺中私物,寻常伞都是油纸做的,而这把伞从伞骨到伞面都是琉璃做的,伞面是一副琉璃制的百花图,牡丹,杜鹃,紫薇,芍药,玉兰百花齐放,团团蔟簇,美丽至极。

    比起寻常的油纸伞,它不够轻,易碎,不易随身携带,但它够美,玉小楼一个男的当年不过无意中看了一眼,便恋恋不忘,非要偷到手里,更不要说女子看见,那还得了。

    朝露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当年琼花宫里什么没有,人美,物件更美,然而拿到这琉璃伞她也是眼前一亮,小心的摸着伞骨与伞面,爱不释手。

    抬头看那玉小楼一眼,说:“你怎么有这好东西,一看就是女子用的,真好看。”

    玉小楼一笑,道:“偷的。”

    要说玉小楼虽说一直没多嘴问朝露与原清泫的来历,但观二人言行举止,估摸着就算是身负武功,也并非江湖中人,怕不是什么有来历的金贵人,何况原清泫唯恐杀人,不拔剑,言语斯文客气,玉小楼更觉得二人应是什么高门大户里长大,基本没出过门的。他故意说是偷的,其实也是想看看二人的反应。

    好歹是住到自己家里的人,也要投契才好。

    然而,玉小楼哪里知道朝露与原清泫说起来可能还真算是下界里高门大户里长大的,但下界里莫说是偷把伞,就是杀个人,只要是凭本事杀的,也不算什么错,顶多就是随后没准会被人师门亲友追究责任,要赔条命,可也错不在杀人,错在自己修为太低。

    所以朝露听了这话,自然笑了,说:“那个被你偷了伞的女子一定气死了。”

    这话倒是甚合玉小楼的心思,点出了一个贼的核心价值,他就是喜欢看那些贪|官污吏气得牙痒痒的样子。所以他伸出一只胳膊,指指房顶,道:“我送你上去,你再试试。”

    听了这话,朝露歪头看着玉小楼,要说单论容貌,玉小楼自然是不如原清泫的,但是也是眉清目秀的俊朗模样,但他有一种吊儿郎当的痞气,应是有不少人不喜欢这种痞气,但应该也有不少人迷恋这种痞气,朝露过去倒是从未如此接近过这样的男子,一时觉得也挺有意思。

    于是,在一旁当了许久背景的原清泫便眼睁睁的见着朝露搭着那玉小楼的手臂,如一对燕子一般飞上了屋顶。

    于是,如一对燕子一般飞上屋顶的朝露与玉小楼站定后,往下一看……

    咦!那个脸黑如碳的公子是谁?

    【是我!!!!】

    二人顿时笑弯了腰。

    “你也不怕他恼你?”

    “他凭什么恼我?”

    【我凭什么?】

    “他不是你情郎?”

    “不是。我前几日还想着做不成情郎,让他做我护道人,他也不干。”

    【呵?想着做不成情郎。】

    “何为护道人。”

    “就是保护我的人。”

    【看你们多有共同语言】

    “如此?我看他倒是紧张你得很。”

    “你怕吗?”

    【我不紧张】

    “我怕什么?”

    “怕他杀你啊!”

    【呵……】

    “我就那么好杀?”

    “是啊,他若是要杀你,不费吹灰之力。”

    【知道啊?】

    话说到这里,玉小楼看着朝露,有些不相信,道:“你可清楚知我是谁?”

    “我不知你是谁,但我猜以你的武艺应是至今鲜少有对手。”朝露道:“可是他杀你很容易,我也是。”

    “你也是?”玉小楼瞪大了眼,显然震惊得很。

    朝露原以为话说到这里,玉小楼这个俗世里少有的佼佼者要么会压根不信她的话,要么会信了却羞愤不已,然而只见那玉小楼只不过怔了一下,随后便露出两个酒窝,笑嘻嘻道:“那你们为何不会轻功?”

    于是,朝露也笑了,道:“师父没教。”

    然后,便见那玉小楼指着下面道:“你别废话,赶紧下去,不然我就要被他不费吹灰之力的杀了。”

    朝露也觉得她该下去了,毕竟她从心里不希望如玉小楼这样一个有趣的男子真的被原清泫给杀了。

    天很蓝,云很白,阳光正好,风轻轻的,还带着些栀子花的香气,朝露这次往下跳的时候想起了朝炎,朝炎的兵器便是一把伞,伞面用的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对黑天鹅的羽毛编织而成,伞骨一共九根,用的是一棵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桃树,尾端挂了九个同心铃,所以曾经有一段时间天下修着但凡听到叮铃铃的声音,都既兴奋又惶恐,兴奋于要见到传说中绝代芳华的凌言子了,惶恐于这凌言子怕不是来要他们命的。

    于是,也不知是玉小楼这办法真的有用,还是朝华冥冥之中相助,朝露这回竟也跳出一些飘逸非常的意境出来了,这难免让她兴奋不已,落地后便抬起下巴,对着那黑脸的原清泫抛了个媚眼。

    哪怕是到了俗世,她终究不敢太大声,小声道:“你乃何人,如此大胆!见我琼花宫五宫主竟不行礼?!”

    【妖女大胆!!!】

    那原清泫黑着脸,道:“你大声些,再说一遍?!”

    【不解风情!!!】

    赶巧这时玉小楼也走近了,朝露便头一扭,对着玉小楼道:“你乃何人,如此大胆!见我还不行礼!”

    那玉小楼真不是什么正经人,听了顿时乐得不行,竟索性单膝跪地,抱拳一拜:“小的没见过世面,姑娘如此貌美,竟是看呆了,请原谅则个。”

    必须说,朝露觉得玉小楼真是个不错的男子,若是能带回下界……

    朝露真的只是想想,然而只是想想的时候便只觉得周身莫名发寒,扭头一看,不知何时那原清泫已经挨在她边上站着了。并且瞪着她,瞪着她,还瞪着她。

    要说朝露方才在屋顶上与玉小楼说的话,多少都是说给原清泫听的,玉小楼不知道原清泫可以听到他们说话,但是朝露知道原清泫听得到。

    朝露有时真的搞不懂原清泫此人,这人连护道人都不乐意做,却总是跟她身边的男子较劲,这到底是为哪般?难道他修无情道,便见不得别人有相好?

    而且,朝露也确实想不明白,为何原清泫三番两次的一定要带着她一起,但她不愿意挑明。

    正因为她不明白原清泫到底图她什么,她不想挑明了没有回头路,万一原清泫要她的命呢?要说她也不太介意把命给原清泫,毕竟她大琼花宫的原则就是,只要你长的好看,命都可以给你,然而,真把命给原清泫了,她还怎么跟他一起愉快的玩耍。

    这些先不谈,就说休息也休息了一宿了,是时候告别了,朝露取出之前在房中特意稀释过的一瓶药水,递给玉小楼,道:“他日你若有疾无法可治,便饮了此水。”

    虽未言明,但玉小楼已然明白这是要走,倒也并未客气,便接过了朝露手里的药,只是将那瓶子仔仔细细的看,笑着说:“还有这等神奇的东西!”

    然而,说完便见原清泫将一块玉牌递到他面前,先不说这玉牌通体透亮,碧绿无瑕,一看便知并非凡品,玉小楼直觉它绝对不是一块普通的玉,便问:“这又是什么?”

    原清泫道:“你将它随身带着,他日若有人害你,生死攸关,便让它救你,它自会帮你。”

    若说朝露赠的药还算在玉小楼能理解的范围内,这玉牌玉小楼是真的搞不懂了。索性他确实不是那爱追根究底的人,也接了,只是道谢,然后说:“我还以为你会对我有意见。”

    “与你无碍。”原清泫说完,又道:“不过是她有意惹我,你与她倒是投契,但无碍。”

    这话说的似乎是通的,但是原清泫身上的杀气玉小楼不会认错,可是玉小楼又觉得原清泫说的是真心话。他觉得原清泫这个人很有趣,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有趣。

    这江湖上的人,有时候一别便再难想见,玉小楼忍不住说:“我知你不叫朝沄,相识一场,何不让我知道你真名,我玉小楼虽然是个贼,但从来不出卖朋友,哪怕他日为人千刀万剐,也定不会将与你有害之事传与他人知道。”

    说完,他将手里的玉牌塞进原清泫的手里,说道:“这玉牌可是世间少有的宝贝,我就一个,给你,换你的名字。”

    【哈????】

    原清泫看着刚刚送出去又回来的玉牌,愣住了,他还真没遇到过这样无赖的招数。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他就好像必须要爆自己的名字了?

    可是他的名字能爆吗?好像不能。

    原清泫难得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一边的朝露也已经明白约莫原清泫的名字是不能说,所以建议道:“你可告诉他法号。”

    在朝露看来,别管原清泫在俗世是什么人,法号是他去了下界,师父给起的,在俗世用也是无碍的。

    【法号?????】

    【不!!!】

    然而,没等原清泫开口……

    “你可以叫他渊微。”

    “哪个渊?哪个微?法号?道长?”

    “嗯,我们修道,深渊的渊,微言大义的微。”

    “知晓,渊微,修道,那是道长,看不出来啊,与平时见的道长不一样。渊微道长……渊……”

    只见那玉小楼说着说着,张嘴瞪眼看着原清泫,如被雷劈了一般,一动不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而那原清泫见东窗事发,直接一把抓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朝露,用刚学会的轻功一跃而起,几个起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吧,小屁孩儿,你用你的法号在俗世做什么坏事了,看把人给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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