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从那一天开始, 西里尔的生活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座孤零零矗立多年的城堡, 原本只有他和姐姐, 以及很少几个负责照顾他的仆人。
就这么几个人,住在这仿佛被外界遗忘了的地方,当然十分冷清。
西里尔不知道“热闹”的含义,他一诞生就在这个环境之中,早已经习惯了。反而是突然有一天, 这个习惯被打破, 生活节奏陡然改变,最初之时,他才会觉得很不习惯。
“”
新来的女仆姐姐动作轻柔, 正谨慎而又迅速地给西里尔梳理起了头发。
少年的金发摸上去比细绒还要柔软,不至于一碰就碎, 但却让触碰的人下意识地把动作放得更轻更轻。
所以, 多费了一些功夫,女仆才松下绷紧的神经,大功告成。
本就柔顺的金发不需要怎么梳理, 耗去最多时间的是此时扎在少年脑后的紫色发带。
颜色是西里尔自己选的,他现在的头发还不是很长, 丝带打成的松散蝴蝶结便贴着发尾,金色与紫色混到了一起。
“今天有客人来吗”
西里尔觉得疑惑。
在这之前,他已经乖巧地让女仆姐姐们把他全身上下都重新收拾了一遍。
头发只是其中之一, 小少年换上的新衣全是手工量裁的精致华服, 胸前还扣着珍贵的绿宝石胸针, 可以说从头到脚,都彰显贵族身份。
“但是,好奇怪。”
他小声说,忍住把挤得脖子很不舒服的衣领扯开的冲动。
今天的确很奇怪。
一大早,西里尔就被唤醒了,平时他都可以赖床睡到快中午的时候的。
好像只是睡了一觉,家里就变得大不一样,凭空多出了好多仆人,城堡内外以前仔细看就能发现的残破处全都被修补好了,眼中所见之处都是一尘不染。
然后,他就被女仆姐姐们包围,折腾了这么半天。
西里尔以为,这么做的原因是,今天会有重要的客人来拜访。
嗯,他猜的。
自他有记忆的那天里,就没有外人到城堡来过哦,姐夫来过一次,但只待了半天不到就走了。
西里尔隐隐觉得有些不安,问女仆姐姐,她们也说不知道,只是得到摩根大人的吩咐,才会这么做。
“姐姐说的啊”
那他放心一些了,只不过,又问“姐姐在哪里”
“西里尔大人,我们也不知道”
话音还未完,女人们就自动消声。
原因无他,就在这时候,前一刻还在话中的那位大人已然出现。
摩根勒菲康沃尔,是这座城堡实际上的主人。
外表看来,她是一位极其美丽优雅的女性,但其实,她虽然还很年轻,但已经结婚了,还生下了孩子。
只是,不知为何,摩根和丈夫关系极差,夫妻二人分居多年,她的孩子也留在了丈夫那里
就是因为,要照顾他。
西里尔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
他其实了解得也不多,只见过一次姐姐的丈夫,姐姐的孩子、他的外甥一次也没见过,但是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西里尔。”
熟悉的温柔呼唤打断了少年飘远的思绪。
西里尔回头,露出高兴的表情“姐姐你来啦。”
“身体有觉得不舒服吗亲爱的,我们要出一趟远门。”
穿着暗色长裙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的语气虽然温和,却让闭紧嘴的侍女们飞快地让开,显然,这位女主人的威严早已深入人心。
西里尔“没有不舒服,但是真的要出门”
他努力板起脸,做出自己很认真很严肃的样子,但却掩不住一下子亮了的眼睛“我们要去哪里呀”
此时此刻,西里尔还只是一个比同龄人成熟,聪明一些的天真少年。
他没想到,自己的命运,就是在这一天出现了最为重要的转折。
如果能够在事先知道,他也许不,不会。
就算是在很久以后,这个快要衰败的公爵回想起今日,也并没有任何后悔或是抗拒的情绪。
只是感到心疼,对摩根。
只是感到,有那么一点小小的遗憾
对他自己。
“今天,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日子。”
“我们去皇宫。尊敬、高尚的国王殿下呵,他将向所有人宣布,你是父亲唯一的直系继承人,在万众瞩目之中,尤瑟将授予你公爵的爵位。”
“”
“姐姐”
西里尔不是第一次从姐姐口中听到这些字眼。
爵位、继承人、公爵、尤瑟王
他听说过,却不曾知晓,摩根隐藏在这些字句下,深入骨髓的执念。
在茫然之中,女人无法按捺住内心的喜悦,半蹲下来,紧紧地握住弟弟的肩,冰蓝色的眼睛与少年的绿眸相视。
“从此以后,继承父亲的爵位和领地的你,就是西里尔康沃尔公爵了。”
“终于,终于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摩根已经忍耐了太多年了。
最初的几年,是拼命地专研魔术,拼命地用各种方法尝试,让不是人类却与人类无异的弟弟顺利降生。
后来的几年,是察觉到了再强大的神秘也还是无法创造出真正完美的灵魂,她太着急了,以至于弟弟的身体始终虚弱。
光是为了照顾好他,想办法让他稍微健康一些,就耗去了摩根几乎所有的精力。
直到最近,因为西里尔的情况还算稳定,她才能抽出空来,去筹备另一件绝不可能遗忘的要事。
摩根不会忘记,她还要复仇。
复仇的内容,她还没有告诉西里尔,不过,将弟弟推上公爵之位,也算是复仇的第一步。
这个位置本来就是西里尔的。
而她所做的,也不过是把他们失去的东西,一样一样从尤瑟手中夺回来而已。
“就是这么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摩根满意地笑了,没有留意到,弟弟呆望着她隐现出重重阴霾的眼睛,欲言又止。
她继续叮嘱“没关系,西里尔,不会花太久的时间,你只需要露一面就可以了。”
“不要怕,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女人低声说,又把弟弟抱在怀中,拍着他的背,给他心安,也是自己向自己定下的诺言“没有人能够伤害你。”
“嗯。”
对从未吃过远门、见过外人的少年来说,这个变故十分突然。
他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个“公爵”,心里还莫名地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但为了姐姐能够开心,当然不会反对。
于是,就在这一天,以最庄重华贵的姿态,名为西里尔的少年来到了一国之主所在的宫殿。
很奇怪。
左右两行,无数衣着同样华贵的陌生面孔站在一旁,神色怎么看怎么怪异,他们的眼神也都偷着古怪。偏偏,谁都不说话。
很奇怪。
不知何时,就只有面露迷茫的金发少年站在宫殿最中央。
他的面前就是王座,有些苍老的男人坐在王座中,头戴王冠,看向他的目光,西里尔更加不可能读懂。
“一模一样不会有错,是她的”
“陛下这怎么可能,康沃尔公爵和公爵夫人,早在十年前,就已经”
有人当着他们的面争吵,先前安静无比的人群也不禁议论纷纷。
直到傲慢地站在人群最前的金发女人回头,冰冷的目光扫过,宫殿内才算是重新安静了下来。
说实话
西里尔听不懂国王的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为什么,四周而来的视线会那般锋利。
在仿佛越加扩大的不安中,他接受了国王亲自主持的授爵。
果然,仪式结束后,之后的宴会都省略了。
摩根直接把西里尔带回了他们居住的、父亲和祖辈们留下的城堡,仿佛这一天,除了中途发生了一些波折,跟往日的平淡没有半分区别。
然而就算某些人这么期望,现实又怎么可能如此简单呢。
区别体现在,原本以为一直会是姐弟两人相依为命的城堡变得焕然一新,忽然间,西里尔继承到的领土多了一倍,城堡里的管家和仆人多了两倍,老公爵留下的财产全部正式归到他的名下
只是,他大概还是不能离开城堡。
“”
“我想到外面走一走。”
“西里尔好吧,我抱你”
“不,姐姐。”
西里尔不知怎么非要坚持“让我自己走吧。你不放心,我就不走太远,只是去院子里看一看。”
摩根不解,但又无法拒绝弟弟的请求,便把风和太阳全都避住,自己也跟在后面,隔着一有不对就能立即上前的距离。
恰好,大风刮起来了,又沉又阴的云层离大地更近。
西里尔自己走路的时候很少,但正如他说的那样,只是几步,还是没有问题。
最开始,他的脚步有些不稳,看得摩根心急如焚。
幸好,真的没有走远。
西里尔只略微摇晃地自己走了几步,就停在了城堡的正门口。
站在这里,他向在今日之前还是荒芜着的花园边缘眺望。
眺望了许久,像是在寻找什么,结果却是,少年藏着点点期待的绿眸微睁,不死心地再寻找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
没有了,前一阵还生长在那儿的野花。
西里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坚持来看这一眼,他就是忽然想起了它来。
之前来看的时候,花儿还顽强地盛放着,只是花瓣边缘镶嵌起了一丝不起眼的黄,有了枯萎的趋势。
他这次再来,或许是抱着看它会不会已经枯萎了的念头
然而,在那之前,这朵曾经吸引过他注意的渺小的花,就因公爵住所里里外外的整顿,而被从泥土中粗鲁地铲除。
这是西里尔短暂的生命中,头一次感受到了“惋惜”,好像,还有些似乎失去、以及将会失去什么的伤感。
“西里尔”
摩根看到弟弟低着头,站在门口发呆,小小的身影更显脆弱,莫名出现了一瞬的心颤。不由得多想,她匆匆唤了他一声。
“姐姐。”西里尔回头,柔柔地笑了起来。
至始至终,他都没提自己在意的野花被不知哪个仆人铲断的事。
“累了吗下次别站这么久,来,姐姐抱你”
“嗯,对不起。以后,我不会这样任性了。”
说着话,这对姐弟便匆匆地避开阴云所笼罩的范围,走进焕然一新后稍显鲜活的古老城堡。
对少数人来说至关重要的一天,也不例外地被汹涌的历史潮流推进。
接过父亲爵位的西里尔公爵的生活还是没有发生太明显的改变,以他的保护者兼唯一亲人自居的摩根把年幼的公爵严防死守,不接见任何试图上门拉关系的小贵族,也不接受任何贵族聚会的邀请。
摩根对外的宣称是,公爵还没到可以参加舞会的年龄,他需要在自己这个姐姐的培养下,先过上几年安静的、不被他人随意打扰的生活,才会在上流世界露面。
前康沃尔公爵的女儿摩根,是出了名的不喜欢跟贵族们打交道,态度不说友好,甚至还能算得上恶劣。
少有人喜欢自找冷脸,更何况有传闻说,摩根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摩根还有一层魔术师的身份,据说,连宫廷魔术师都不想招惹她,此前一听说摩根要来皇宫为弟弟讨要爵位,宫廷魔术师立即就逃跑了,麻烦的程度可见一斑。
对于这种比起外表的美丽、更让人在意长着的毒刺的危险女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所以,得到摩根庇护的西里尔公爵没人愿意惦记了,也就更没人会猜到,摩根想方设法欲要掩饰的,其实是年幼的公爵身体非常不好,根本就出不了门这个事实。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
许是过去了颇为长久的日子,久到高调了一回很快就又沉寂下去的康沃尔公爵被贵族们彻底遗忘
城堡内,历史的古老气息最为浓郁的地方,是位于四楼走廊尽头的书房。
这些年来,窸窣的纸页摩擦声不曾间断,坐在同样不变的书桌前,背对着从窗外渗透进来的阳光的主人几年如一日地在这里读书。
最开始在这儿坐下,铺着暖和垫子的椅子还需要加高,才能让他的胸口越过桌面。
几年过去,虽然保暖的坐垫撤不了,但椅子总算是可以恢复正常的高度了。
窗帘大大地拉开,和往常一样,斜照进来的光柱中夹带着闪闪的亮点。
大半的光柱投到背对着窗的少年背上,就像与他用发带扎起的金发融为了一体。只有少数荧光落到了被白玉般的手指轻按住的书页上,轻快地贴上他的指尖。
与几年前区别不算大、只是身子拉长了些的金发少年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如旁人所见,他现在正在看书。
一旦找到了事情做,西里尔都会心无旁骛,专心致志,更何况,本来就需要沉下心来,这样才能品尝到更多的乐趣。
大概是因为他平时能做的事情太少了,读书就占据了最大的比重。所以,西里尔几乎每天都会泡在书房,几年下来,这足有几间屋子那般大的书房中的藏书,已经有一大半都被他仔细地读完了。
年仅十岁的少年在一事上有多专注,由此可见一斑。
如果没有人卡着时间来叫他,他肯定可以在书房一坐就是一整天,达到废寝忘食的程度指日可待
“不行。让你大早上起来就在这里坐着不动,已经是极限了,好了,西里尔,该去吃饭啦。”
柔软但不乏威严的女声在安静的书房中响起,让沉浸在书海的少年猛地回神。
“这么快就到时间了吗唔,这本游记,我还没有看完”
他摩挲着书壳,似乎念念不舍,不太乐意把书合上。
然而,就像摩根总是会对他的请求退步再退步那样,他也对姐姐的要求无法违逆。
“吃完饭,休息一下,午觉睡醒之后,你还能回来再看一会儿。”摩根迅速说完,就怕慢了一点,好不容易狠起的心就消融在了弟弟纯洁无瑕的目光里。
好了,现在纯洁的目光暗了暗,但很快就重新振作。
“好吧。”西里尔说“不过,这位美丽的女士,请你再多等片刻,我需要把我的书签夹在这两页中间,打断一下格雷爵士和他的情敌之间的决斗,等我下午回来,再让他们继续吧。”
“美丽的女士”失笑,看着弟弟真的颇有架势地把书签夹在了书里,不用说,这副作派又是从他翻完的五花八门的书里学来的。
由于满脑子都是甜蜜的溺爱,女士没能敏锐地捕捉到出现在这番话中的敏感字眼情敌什么情敌
她成功地把西里尔赶去吃饭,和往常一样,即使弟弟用餐的姿势完美无缺,非常符合公爵的形象,摩根也要坐在他身旁,用满是疼爱的目光将他注视。
对此,西里尔表示姐姐开心就好。
摩根注视着他的时候,往往都会忘记自己也要进食,不过,他却不会忘记,时不时就提醒,或者干脆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切碎,知道姐姐不会嫌弃,便笑意盈盈地喂给她吃。
姐弟两人独处之时,气氛真的很好。
在弟弟面前,摩根露出的永远是温柔的那一面,对西里尔,她不会有任何的不耐。
被刻意隐瞒了,西里尔自是不会知道她的“真面目”。
所以,正因为有着这个自信,在用午餐的期间,听到西里尔突然而来的询问之时,摩根才只是奇怪,没有觉察到异样。
“姐姐最近好像经常出门,是在忙什么吗”
“”
摩根微怔,第一反应竟是慌张,以为西里尔是对她这些日子没有一直陪在他身边感到不满。
就算不是不满,而是伤心,难过光是想到有这个可能,她的心都要被撕裂了。
“姐姐没想过要丢下你,只是”摩根刚想解释,但话到一半,又卡住了。
她猛然回神,自己这些天匆忙离开、又匆忙赶回的原因,不太适合告诉西里尔。
先说明,摩根从没觉得自己所做之事是错误的,反而觉得正确得很。
不适合告诉西里尔的内容,只占据了其中的一小部分,而且,是因为她下意识地认为西里尔听了不会喜欢,才不愿说明。
“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的话,没关系的。”西里尔笑道“我的意思是,姐姐要保重身体,不要太累了,我有大家照顾,一个人留在这里也”
“不行”
摩根想也没想就打断。
西里尔静静地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绿眸澄澈,倒映出了她激动未消的脸。
有一刹那,摩根莫名地想,西里尔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这绝对不可能。
没控制好情绪的女人深吸一口气。
“我去了孩子们那里。”
“姐姐的孩子啊,那不就是我的外甥吗”
“是的。”摩根勉强笑了笑,说起自己的孩子,语气并没有柔和多好,就像提起的只是冷冰冰的工具。
“他们不听话,所以,姐姐要教育他们,不能违逆咳,怎么了,亲爱的,快吃饭吧。”
“姐姐。”西里尔意外地没被摩根转移注意。
最让摩根不愿的事态出现了。
他对“外甥”似乎很感兴趣,接下来问的都是“外甥”们的事。问他们叫什么名字,每个名字对应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各自都多大了。
摩根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回答。而回答完,西里尔拉了拉她的手。
“我从来没见过他们。”他望过来“能让外甥们到这里来玩吗这是姐姐的家,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要住在一起,对不对”
“西里”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我就是可以照顾晚辈的舅舅了呀。”
西里尔的眼里有摩根根本无法拒绝的期盼。
摩根内心挣扎“”
“姐姐”
“”
“欸,不可以吗,那就”
“可以。”
不知怎么转过脸,用手背挡住双眼的女人只有声音传过来“可以当然可以明天对,明天,我就把孩子们,带过来,做你的玩伴。”
“好啊,我真期待。”
西里尔听到许诺,开心地笑了。
他笑得高兴,却不知道姐姐摩根在之后离开,心情有多复杂,复杂还引起了迁怒。
摩根非常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跟西里尔见面。
她有丈夫,也有众多情人,与丈夫和情人生下的后代在她看来,都只是为复仇而准备的“道具”,跟西里尔是不同的。
然而,已经答应了弟弟,又不能反悔。
摩根只有阴沉着脸,从继承了自己血脉的幼儿中,选择了在她看来最听话、也最沉默的那一个,带到了西里尔的城堡。
“西里尔,这就是你的外甥。”
努力扮演母亲的角色,但也掩饰不了从内心溢出的冷淡。
摩根连那孩子的手都没牵。
西里尔似是没注意到,期待的视线落到和姐姐一起来的少年身上。
这个少年是黑色的头发,跟他们都不一样。表情是冰凉的,身上总有一种阴沉的气息。
很不明显的,只有在被母亲催促时,他才会局促地抿起唇,眼里闪过一丝委屈和不愿。
“告诉舅舅,你叫什么名字。”
摩根道。
“”
黑发少年犹豫着,直到母亲不耐烦了,方才抬头,跟今天第一次听说的公爵“舅舅”对上视线。
就这样。
他看清了坐在面前的金发少年的面容,也看清了,这个宛如圣洁化身的少年的眼里没有嘲弄和审视,反而尽是欢喜。
如此温柔明亮的目光,可以扫清他人心中的所有阴翳。
“我是你的舅舅,见到你真高兴。所以,你叫什么名字呀”西里尔问。
“我”
黑发少年在突兀的愣怔过后,终于缓缓地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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