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公爵阁下的信, 再一次从遥远的后方送来了。

    收到信之前,王还因近日陷入逆境的战事眉目不展,但在看到熟悉的阁下的笔迹时, 她就像是终于等来了可以放松的空间, 眉眼舒展开来,情绪也转为了轻松。

    虽然这点轻松的表情是在私底下露出的,只有少数人才能够看见, 但,这已经足以打破最近忽又流传起的“王过于冷酷,从不露出笑容”这等无稽之谈了。

    “阿格规文卿, 西里尔阁下在信里说了,他在花园里做了一个秋千, 小外甥女对秋千没兴趣,结果反倒是他先坐上去了”

    刚好,晋升成总管的阿格规文卿就在身旁, 王兴致勃勃地把自己刚看到的内容分享给了卿。

    外面的传言其实并非无稽之谈。

    成为王的阿尔托莉雅潘德拉贡严格要求自己,早已割舍了曾经还是单纯少女的那一面, 对人对事都严肃而不苟言笑。

    不过,虽然她将少女的自己遗忘了,但对亲近、喜爱、尊敬之人, 的确还留有深深柔情。

    多年相交的西里尔康沃尔公爵显然就在这冠有无数赞美词的范围之中。

    他们这么多年只见过两次面, 但彼此写下的信件成为了沟通的雪白桥梁, 横跨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

    有共同的目标, 共同的期望, 得到过那位及时雨般到来的帮助,而且,她还从那位身上感受到了绝无可能截断的深厚联系阿尔托莉雅对西里尔阁下的感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应该说,她早已经把他看作重要的亲人了。

    盖因如此,疲惫而肃穆已久的王在此刻展露笑颜。

    西里尔阁下的四个外甥都来到了她这里,虽然他没有明说请她关照,阿尔托莉雅也有关注他们。而康沃尔公爵的外甥无论哪一个,都是格外出色的人物,凭借自己的力量就能展露头角。

    “我是不是应该建议西里尔阁下,除了秋千,再加一点别的休闲用具”

    阿尔托莉雅对带着浓重可靠气息的黑发青年说。

    “王,实不相瞒,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阿格规文本来是来做汇报的,没想到王会说起舅舅的事情,他顿了顿,稍微放下了塞了满心的工作任务,唇边漏出了点点融化僵硬的笑意“很久以前我就觉得,舅舅的花园布置得太单调,在角落再修建一座小的亭台,应该看着更好。”

    “唔,卿的确应该在你的家信中加入这一句。”

    王赞同地点头,再闲聊了几句,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切入正题,大抵说了有好一阵儿,阿格规文垂首,本欲就此退下。

    王的目光落到还在自己手中的那页薄薄的信纸上。

    “阿格规文卿。”

    “是。王还要什么吩咐吗”

    “”

    略微沉默了片刻。

    一抹忧虑之色不知因何而起,从被王冠和盔甲包裹着的少女国王的碧眸中掠过。阿格规文看到她,莫名地想起了舅舅,他们的眼睛总是会让他觉得相似。

    然而,王沉吟过后,却是摇头“有些奇怪,明明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我却有种不详的预感可能是错觉,阿格规文卿不必在意。”

    “对了。”王道“前日,我见到了阿格规文卿你的母亲。”

    阿格规文“我的母亲”

    他的面容冷不防地微微变色,不只是条件反射。母亲摩根的疯狂形象在阿格规文心中仍有阴影,但是,他此刻更感到不解,为什么摩根要来见王

    难道,她还是没有放弃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她前日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但不知为何,只是看着我,一言不发。”

    王回忆道。

    她这么说着,其实省略了好些细节。

    那日夜里,仿佛浑身笼罩在沉沉阴影里的女人不期而至。

    阿尔托莉雅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警觉,将其视作入侵的敌人。因为她在康沃尔公爵的家中见过这位美丽的女性,知道她是西里尔阁下的姐姐摩根。

    她对摩根表示友好,再询问她为何而来。

    摩根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女人看向她的眼神,有如从万丈寒渊下破凿开的碎冰,又如山洪倾泻,猛烈地碰撞上火红的熔岩。

    阿尔托莉雅被这个眼神所震撼,险些以为自己和女人有如海深如山高的仇恨。可女人不开口,却让苦痛愤恨从冰蓝眼眸中流出。

    “您怎么了”

    当时的阿尔托莉雅询问。

    不知为何,女人的情绪也激烈地感染到了她,让她产生了仿佛要失去重要之物的悲痛感。不明所以,但王还是说道“如果有我可以帮上忙的,您请”

    没能说完。

    女人又用她的视线制止了阿尔托莉雅,仿佛在愤怒地咆哮不亚瑟摆出这副高高在上怜悯的样子,你对我的痛苦一无所知,我绝不会向你低头

    阿尔托莉雅愣住了。

    待她缓过神,在不安之感的趋势下欲要再问时,女人的脸色突然大变。

    像是猝不及防地意识到,“那个时刻”终于来临了,在阿尔托莉雅面前始终高抬着头、腰板挺直绝不弯曲的女人,在这一刹那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女人立刻离开了。

    遭遇了这么一回,又被忽视的王呆愣在原地,实在不知缘故。

    她思索了一天,终于在第二日时对阿格规文卿提及,本来想问问他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一看,卿似乎也一无所知。

    阿格规文心中一凛,面上却绷住了表情,让自己不露出异样

    “王,我先告退了。”

    他离开王的营帐,匆忙的步伐带风,硬是拉出了凌厉的弧线,让周围人不由惊叹。

    连所寻找的目标人物见到他,也开了句玩笑“阿格,你这是要去找哪个敌人厮杀啊”

    “找你们。”

    阿格规文僵硬地开口“不和你们说笑了。高文,加雷斯,你们收到舅舅的信了吗对了,加赫里斯呢”

    高文和加雷斯两兄妹刚好在一起。

    听到阿格规文这个语气,高文感到惊讶“信收到了啊,上午刚到,我们才看完呢,你的那份在我这里。”

    加雷斯也说“加赫里斯真奇怪,刚才他把自己的信看完,居然还抢了我的和大哥的,一下子扫完一遍,就把信一丢,慌慌张张地说要去找王二哥,你从王那里过来,没在路上遇见他吗”

    阿格规文没有撞见加赫里斯,可能错开了。

    但是,这不是重点。

    若说在过来之前心中只有极浅的猜测,那么在得知加赫里斯也如此反常之时,阿格规文顿觉情况不妙。

    加赫里斯心思缜密不比他差,很容易发现他人忽略了的细节。

    “给我一下。”

    不由分说,他也从大哥和小妹手里把他们的信拿了过来。

    三行并作两行地匆匆扫过他们的,最后再拆开自己的信。而自己的那封信还没有看完,阿格规文就觉得,有一股凉意从心底泛起,流向全身各处。坚持着看完的时候,四肢已经冰凉得僵硬无比。

    “二、二哥你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好可怕,和加赫里斯刚才一样不会吧,出什么事儿了”

    “阿格阿格别愣着,先告诉我们到底怎么回事”

    高文回想起自己看过的那封信,实在想不到哪里有问题。

    舅舅的家书和以前一样,说的都是些平淡但很温馨的日常,他从没催过他们回家,只是叮嘱,在外要照顾好自己,上了战场不要冒进,安全最重要。

    可是,脸色难看的阿格规文深深地看向他们,眼里闪过了一丝象征心情绝不平稳的慌张“我觉得,舅舅那边”

    可能出事了。加赫里斯,应该也发现了不对。

    阿格规文本该这么说。

    但高文和加雷斯只见他的喉结耸动了一下,慌乱的神情缓缓沉淀,最后,竟然归于平静。

    “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别忘了及时回信。”

    “”

    “阿格就这点事情,你也表现得太夸张了吧,我还以为舅舅怎么了。”

    高文抬手,把信从阿格规文手里扯回来,笑着重重地拍了两下二弟的肩膀。

    加雷斯也抱怨“真是的,二哥,你要把我吓死啦加赫里斯也是的,怎么一溜烟儿就跑掉了。”

    他们没察觉到异样,听阿格规文说没事,出于信任,也就更不会多想了。毕竟四兄妹里,最靠谱的就是阿格了。

    这几日虽然休战,骑士们暂时驻扎在营地,但实际上,人人都没有彻底放松。

    高文骑士早已位列于圆桌骑士排行的前列,他的知名度相当高,深受同僚们的喜爱和敬仰。

    这不,在外逗留了一小会儿,恰好路过的骑士们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如今的军队面临无比紧张的困境,少一个战力都是损失,更别说缺少一个能够一人抵御敌方百人的太阳骑士。高文在这里,重要性毋庸置疑。

    因为阿格规文过来没说什么重要的事,高文最先被寻来的特里斯坦卿叫走。后来,加雷斯也被她的前上司凯卿拖走了。

    最后,还在原地站着未动的只有阿格规文。

    也有人跟他搭话,向他问好。但不知怎么回事,原本给人的感觉只是严肃的总管阁下双眼失神,仿佛整个人都被冰封了似的,已然无法回应。

    拆开的信纸被他紧紧抓在手中,也早已抓出了深深的褶皱,眼看着就要破裂。

    破了,也没关系了。该看的东西,他都看见了。

    在不久之前,阿格规文看信的那短暂的时间里,他心头的情绪变化无穷,就像暴风雨翻卷起的漫天波澜。

    信纸本来是空白的,由于在运送路上染上了点潮湿,纸页略微有些泛黄发卷。

    而在信纸的末尾,有一点极小的痕迹被翻卷的角盖住了。阿格规文用指甲把翻角挑开,便看到了那点发黑的痕迹。

    他起初以为是霉迹,目光扫过就不在意了。

    然而,此时皱着眉再细看,就发现

    这,根本不是纸页潮湿的痕迹。

    是干涸了不知多久,已然变色发黑的血迹。

    如果换做别人可能会看不出来,但他们就是少不了与血打交道的骑士,怎么会认不出血干涸后的样子。

    除了血。

    只有阿格规文收到的信里,多出了只给他的那一段话。

    对不起,阿格。我想你会猜到,所以,请你拦住加赫里斯。

    不要回来。无论何时,我的灵魂都会与你们同在。

    这些年收到的信,确实是舅舅亲笔写下的。

    但有一些,时间不对。

    就比如现在收到的这封。从墨迹依稀看得出来,它不是最近才写下的,而是,提前了至少几个月

    他隐瞒了什么。

    他骗了他们。

    在原地呆站了这么久,阿格规文终于动了。

    他倒了回去,目标是王的营帐,步伐跟来时一般气势不凡,迎面的寒潮将他的披风大肆地吹起。

    可是,为什么。

    面无表情、甚至神色可以说是冷峻的黑发青年在流泪。

    起初,他只是抿唇,随后才因为无处可宣泄,狠狠地咬紧了牙关,直向前方的目光更显凶狠,仿佛一只被抛弃了的只能迷茫着横冲直撞的困兽,让人不敢正视。

    只选择告诉我,是因为你觉得我没有心,足以承受这一切,不会伤心,不会痛苦是这样吗,舅舅

    发泄般的无声嘶吼在大步向前的青年胸膛中激烈地碰撞,撞得他身体仿若撕裂,痛不欲生。

    而他很快就又泄气,颓唐下来。因为,他知道,他的舅舅不会这么想。

    “让我先一步知道这件事,也好。”

    阿格规文呢喃道。

    “在那个时候,我不会因为身心彻底沉入悲痛,而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和抉择。”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

    “舅舅哎,睡着了呀。”

    莫德雷德抓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她认为最漂亮的花,跑到树荫里的躺椅旁,本想把花给舅舅看。

    结果,舅舅闭着眼,悄悄地睡着了。

    她稍微有点失望,不过,又很懂事地决定不吵醒舅舅,到一边儿去自己玩自己的。

    最近,莫德雷德自己和自己玩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因为舅舅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渐渐都不怎么出门了,只有偶尔几次出了太阳,才会到花园来,看着莫德雷德在花丛里钻来钻去。

    莫德雷德长大了,差不多快到五岁,这座说大不大的花园早就装不下她。她会跑到城堡背后去,过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才风风火火地跑回来。

    时间不定,主要是看舅舅什么时候叫她。或者某个讨厌的白花花一出现,不管有没有声音,离了多远,莫德雷德都会在第一时间往回冲。

    她长大了,依旧不是魔术师的对手,再怎么生气,也拿白花花没办法。只能气鼓鼓地坐在舅舅腿上,听他们天南海北好像什么都说地聊天,听着听着就无聊得睡着了。

    不知怎么,她先睡着,醒来之后,每次都发现自己到了秋千上。转头一看,椅子上的舅舅也睡着了,比她醒的还晚。

    讨厌的白花花会把舅舅抱起来,回房间。

    他走得很快,有时候一眨眼就消失了,莫德雷德追不上,这就更加气人。

    “舅舅舅舅,舅舅你不说话,我觉得好没意思啊。你说,我现在要干什么好”

    花已经找到了,蝴蝶早就扑腻了,莫德雷德盘腿坐在地上,觉得实在很无聊。

    舅舅不能陪她玩,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即使他在睡着之前,忽然很奇怪地对她说,要找到自己的兴趣,以后要做自己想做的事

    莫德雷德觉得,没有啊。除了陪舅舅,她还能干啥,没有想做的事啊

    和我不一样,你是自由的亲爱的,你的时间还有很长。

    奇怪。

    舅舅说的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啊,听不懂。

    莫德雷德从来都没想过,舅舅说这些话,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征兆。

    两岁以前的记忆,她完全没有。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的母亲好像叫摩根,母亲把她丢到舅舅这里来,就是让她来给舅舅作伴的。

    舅舅对她很好,舅舅很温柔,舅舅身上有股很舒服的味道,所以莫德雷德一点也不介意一直陪着他。

    在她的认知里,“离开”这个概念根本就不存在,更别说,比“离开”更可怕的“死亡”。

    “唉。”

    “过去多久啦差不多了吧,嗯,唔,应该差不多了回去了,看看舅舅醒了没有。”

    感觉应该耗过去挺久了,莫德雷德懒洋洋地在花丛里打了个滚,爬起来,再带着她采来的花去找舅舅。

    “舅舅”

    大大咧咧的金发小姑娘大声喊着,带着灿烂极了的笑脸。

    想到舅舅醒后,又能和自己说话了,莫德雷德的心里就满是雀跃,以至于步子都迈得更开,整个花园都回荡着她活力十足的声音。

    “这一次,绝对是最好看的花哦比白花花的花”

    脚步忽然放缓了。

    慢慢地,慢慢地,直至停下,再也迈不开双腿。

    “还要好看”

    “”

    “舅舅”

    那朵最好看不过的花,从女孩儿的指缝间漏下,摔落在泥土表面。

    它被尘土尽染,宛若凋零。

    对于这一天的到来,西里尔不意外。

    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身体一点点虚弱下去的变化过程,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

    这种感觉,就像是花的枯萎,由里至外散放出的不是香味,而是腐朽的气息。

    不是没有任何怨言。他当然不甘过。

    只不过,那点不甘在现实中就得以消散。

    西里尔本就不是会对命运心生怨怼的人。莫德雷德、管家爷爷、安德鲁等人的陪伴让他感到了欣慰和满足。

    而另一个特别的存在那位阁下的出现,又让他原本有些焦躁的情绪慢慢地平复。

    离去的时候到来了。

    虽然在这之前,极力地想要做好最后的铺垫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他身边的人但果然还是力不从心,西里尔觉得遗憾,可是,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多余的经历去完善了。

    他是在一个普通的、平静的午后沉沉地睡去。

    外表看不出任何异样,就像是寻常午休一般。可他这一睡,意识便仿佛变成了云朵,轻飘飘地浮起,要脱离被病痛缠绕的躯体。

    不知过去了多久。

    云朵一时还是没能回到遥远的天空。西里尔依稀听到了他最爱之人的哭声,因而,疲惫了太久的灵魂复又重新落了下来。

    “西里尔”

    “舅舅”

    “西里尔大人,您不能不能就这样离开啊”

    西里尔似乎听到了。

    但他无法回话。

    人们在呼唤他,想尽办法不让他离开,他忽然也不舍得离去,灵魂便无法解脱。

    还在人间残喘的身体变成了最沉重的枷锁,将他的灵魂紧锁在其中,压得他无法喘息。

    真难受啊

    这不是死亡,却比死亡更让人感到折磨。

    有一个恍惚的刹那,西里尔几乎要放弃。

    结局距离尘埃落定,只差了最后的那半步。他此刻的坚持,并不能改变什么,能做的,也就只有在绝望的深渊中极力呼吸,让自己的生命再往后延续哪怕一秒。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再多做挣扎,带来的也只是单方面的痛苦。放弃吧,你自己也会好受些。

    这个声音,又是从何处传来

    西里尔分辨不出。

    他的呼吸微弱得近乎消失,可是,在身边的哭声响起之时,那点宛若萤火之光的脆弱生机像是做着最后的挣扎,又放大了一丝一毫。

    如此固执,如此顽强,如此

    我竟忍不住叹息。

    那声音又响起了,从极其遥远之地传来,同时来的还真有一声轻叹。

    随后

    西里尔的意识再一次轻盈了起来。

    “”

    “这里是仙境”

    缓缓睁开眼时,他以为自己迎来了新生。

    身体不再沉重,病痛悄然间离去。微风卷起了漫漫花香,只穿着单薄衬衣的金发青年置身于花海深处,娇艳欲滴的花儿就在他脚边摇曳。

    是的。只有仙境才会如此美丽,又能使疲倦的灵魂安宁。

    “留下吧。我再一次,向您依旧纯洁的灵魂发出邀请。”

    乐园里的魔术师在后方轻声说道。

    他所观望的属于西里尔康沃尔的旅程,终于到了结束的尽头。

    一直都在观望,区别只在于距离的远近,在这一过程中,魔术师其实什么都没做。

    他以为自己看到结局,不会有任何意外,自然也不会动容。

    可事实却是,动容应该还是有一点。

    魔术师莫名想起了公爵阁下的花园,想到那片树荫,从树枝缝隙间漏下的些许阳光,以及被光影轻柔覆盖,依靠在他肩头的金发青年的沉静面容。

    所以,几经沉吟,他最终还是做出了这个倾向于多此一举的决定。

    “您不是人类,死后,灵魂可能会在第一时间消散,来不到这个轮回转接的理想之乡。”

    “借这个机会留下,这就是您能够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

    魔术师又有种预感。

    这一次邀请,他还是会被拒绝。

    果不其然。

    眼神渐渐清明的金发青年转头,看见了他。

    “梅林阁下”

    他说“原来,您”

    “一直。”

    “都在我无法抵达的高处,俯视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