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跌落尘泥的花朵

    对神代美绪而言,喜欢深名绿并不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但是家人的想法让她克制住了自己,没有跑去告白给对方带来麻烦。

    也不是完全没有主动。大多数女孩子普遍比男孩要早熟,她们这个年龄段,已经无师自通给喜欢的人写情书了。

    这一点上,神代美绪和其他没有什么区别,怀揣着几分羞涩,每天晚上背着家人写了未署名的情书,第二天尽早去学校偷偷把信放进暗恋对象的鞋柜里。然后一整天心烦意燥,担心他认不出她的字迹,也担心他认出字迹是她的。

    过了一段时间,神代美绪沮丧地发现,深名绿虽然每次都会把那些信封收好,却从来都不会打开看。

    于是她依然偷偷地写信,只不过信的内容不再单一是少女的情思,更多的变成了自己不能说出口的秘密和烦恼,即使永远都收不到回信。

    十三岁生日那天,米花市跟往年没有什么不同,依然繁华而又忙碌,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夜风把街道两边的树木叶子吹得哗哗作响,似乎是要下雨了。

    父母开车带她一起去水族馆玩,神代美绪对欣赏那些被人类关起来的动物没有兴趣,但看到父亲母亲高兴而又伤感的样子,明白了这又是哥哥生前喜欢的东西,便不再说什么了。

    今天是周末,水族馆里的人比较多,再加上她有意为之,远远地落在小声回忆着往事的父母后面,很快就和家人走散了。

    神代美绪漫无目的地闲逛,回过神发现自己走到了角落里,若有所感地回头,便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顿时心生不安,不由加快脚步往人多的地方走,正好瞧见深名绿在前方不远处支起了画架,似乎准备写生,连忙跑过去“绿”

    被身后突然伸出的一只手死死捂住了嘴,将她往某个方向拖拽,神代美绪本能地挣扎,双手用力抓挠着那只隔着手帕使劲捂住她的嘴的手,但手帕上的很快让她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积满灰尘的杂物,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这里似乎是一个废弃的仓库,大门紧闭,墙皮有脱落的痕迹,地面上也有裂痕,很多生锈的机器杂乱无章地堆积在一起,不知道作何用途,中间还放着油桶。

    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被绑架,神代美绪试图开口呼救,可干涩的喉咙让她暂时无法顺利发出声音。

    双手被粗糙的麻绳反绑在身后的椅背上,手腕的皮肤火辣辣的疼,腰上绑了几圈绳子,肚子浮现出饥饿感。

    神代美绪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不安、害怕、茫然、后悔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很想哭,却又知道这种时候眼泪除了流失水分没有任何作用。

    忍住眼泪,神代美绪努力冷静下来思考,这次的出行计划只有家里的管家、佣人,和父母公司的员工知道,绑匪的目标这么明确,肯定早有计划。

    如果绑架她的目的只是为了要钱,至少她的生命安全不会受到威胁。

    神代美绪靠着椅背,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过了多久,仓库的大门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呻吟,一阵行动迟缓拖沓的脚步声响起,她心里一紧,立即闭上眼睛装睡。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绑匪的声音嘶哑难听。神代美绪顺从地睁开了眼睛,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满脸憔悴、胡子拉碴的男人,他身上穿着又脏又旧的工厂员工制服,衣服上、手上、指甲缝里都是泥土和各种污渍,胸前挂着皱巴巴的工作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濑户义郎。

    神代美绪没有在父母的公司里见过这个瘸腿男人,但对方明显认识她,深陷的眼窝里一双无神而诡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精神不太正常,令人恐惧。

    她声音发颤“你想要什么”

    只是很寻常的一句话,却仿佛将濑户义郎激怒了,他布满老茧的手一把掐住了她脆弱的脖颈,让她更加不敢乱动。

    即便他看上去什么武器都没有带,以一个成年男人的体力,也足够掐死她。

    濑户义郎两眼通红,双手一点一点地用力,恨声道“我不是敲诈勒索我只想拿回我自己的钱”

    不我不想死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拼命张开嘴呼吸,就像一条缺氧的鱼,被反绑起来的手不断挣扎,手腕被勒进肉里的绳索磨出了血。

    椅子被带倒重重地砸在了水泥地上,尘埃飞扬,神代美绪终于又可以呼吸,控制不住地咳嗽了起来,急促地喘气,被灰尘呛得不行。

    濑户义郎平息了愤怒,眼神依然疯狂“我不能杀你,我还没拿到属于我的那一千万”

    她的身价只值一千万

    神代美绪想要说话,受伤的嗓子却让她发不出声音,干裂的嘴唇一张口就涌出了恶心的血腥味。

    她想起这个“一千万”是怎么回事了。

    母亲曾经在闲聊中跟她抱怨过这件事,工厂出了安全事故停产整顿,公司解雇了当时未履行相应职责擅离职守的安全员。因为那个安全员在事故发生时也受了伤,事后向公司索赔,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公司也给出了一定的赔偿,但是那人依然不满意,说他的腿断了是工伤,张口就要一千万,被公司的安保丢了出去,还扬言要将公司告上法庭,法院按流程办案,以证据不足不予受理此案件,之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濑户义郎也在仔细打量和椅子上一起倒在地上的金发少女,这个以前自己连裙摆都触碰不到的上等人,此刻像一朵从枝头跌落尘泥的花。

    他从来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只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在工作时间离开了一小会儿出去抽根烟,回来就出事了跟他没关系,不应该为事故负责,更何况他还因此瘸了一条腿,又丢了工作,走法律途径,还遇到了官商勾结,起诉无门。

    在医院躺了两个月养好了腿伤,仅有的积蓄也交了医药费,其他公司知道他的劣迹不肯录用他,他没过几天就穷困潦倒。

    浑浑噩噩了一段时间,他把自己所遭遇的所有倒霉事都算在了神代公司头上,赔着笑脸从以前的同事那里套话,得知了公司社长下周末要带老婆孩子去水族馆给女儿过生日,便开始酝酿起了自己的绑架计划。

    终于把神代家高不可攀的大小姐到手,即将拿到自己应得的,濑户义郎觉得自己收点利息也是人之常情。

    反正那种要脸的大户人家,多半会为了名声着想把这种事遮掩过去。

    意识到对方起了歹心,神代美绪噙着泪,不断摇头躲避绑匪试图抚摸她脸颊的脏手,雪白的脖颈上还有男人手指的掐痕。

    耳边回荡着男人粗重的喘息,恐惧的情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淹没了身体和口鼻,她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比刚才被扼住脖颈还要窒息的感受,让她歇斯底里想要尖叫。

    少女茫然地盯着斑驳的墙面,皮肤被男人触碰让她的胃里一阵恶心,她好像感受到了,又似乎大脑是空白的,很难集中注意力去思考,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有了。

    嘭

    濑户义郎毫无防备,头部突然遭遇重击,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身子向一边歪去倒在了地上,抬手一摸,一脑袋的血。

    黑发少年面无表情地拿着撬棍,冰冷的视线缓缓落在他身上。

    濑户义郎试图从地上爬起来,被一脚踹翻回去,半天爬不起来。深名绿抓住他的头发,提起他的头又嘭地一下猛地往地上撞去,力量之大,直接撞得他七荤八素,鼻梁骨断裂,整张脸血肉模糊。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很难有人相信这个体型纤瘦、一身书卷气的少年能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深名绿把被打晕过去的濑户义郎丢到一边,去检查神代美绪的情况。

    神代美绪怔怔地看着他,良久才眨了下眼,一滴泪从失去焦距的眸子里流了出来。

    深名绿有些无从下手,静立半晌,给她时间缓过了神,才尽量放轻动作将椅子扶起来,用小刀帮她割开绳索,低声向她道歉“来晚了点,对不起。”

    神代美绪似乎这时才确定真的有人来救她了,而不是她的幻觉,眼睛里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地滑落。但即便泪眼朦胧,她也努力睁大眼睛将他看清楚,紧盯着他的脸。

    过了一会儿,深名绿扔掉那些绳子,慢慢地把人从椅子上抱下来,忽然听见怀里的少女问“他死了吗”

    深名绿瞥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安静地垂下睫毛“你想让他死吗”

    少女沉默片刻,哑声道“我想洗个澡。”

    “那件事发生后,我患上了严重的恐男症,无法与异性正常的接触,哪怕对方只是从我身后经过,或者站得离我近一点,我都会有过激反应”

    “由于没有办法恢复正常人的生活,直到去年,我的情况才有所好转,能回到学校,虽然时常因病休学请假,但是这样已经很好了。”

    “濑户义郎被判刑五年,关进了监狱。”她纤细的手指握紧成拳,“因为在狱中表现良好,他获得减刑,就在前几天假释出狱了”

    神代美绪双手环抱胳膊,身体站得笔直,说起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时神情很平静,似乎已经真正释怀了,可那颤抖的指尖却表明事实不是这样。

    “我以为自己走出了阴影,可当我再看到那个人,才发现我从来没有遗忘他当年对我的猥亵。”

    假释出狱的濑户义郎,竟然又出现在了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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