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过去了,两个人过去了,无数个人过去了。
行走在这条街道上的无数行人,好像都没有注意到,在自己身旁的一步之遥,有个小小的可以画他们肖像画的摊子。
一眨眼就是半个小时的时间。
别说是客人了,连个驻足了解、可供转化的行人都没有。
薄以渐情不自禁“我们的摊子是不是被人施了遗忘咒或者隐身咒,所以别人都不往我们这里看”
虞生微保持沉默,还别说,他也这样觉得的。
薄以渐又摸摸下巴“我们要不要改变个策略”
虞生微忙道“怎么改”
薄以渐“主动上前招揽下客人什么的”
他这样说着,目光在行人之间逡巡着。
招揽客人也不是随便就能招揽来的。
毕竟画肖像画还是需要一定时间,这种情况下,肯定不能去找那些来去匆匆,明显有事的人;而且时代在变化,现在手机里也有了许多自拍效果,其中一项效果就叫做“素描特效”,从这点来看,找年纪大点的人显然比找年纪小点的人容易成功。
就在薄以渐筛选目标人群的时候,这个小小的摊子转运了。
一双红色高跟鞋停在了他们的摊子面前。
再往上看,穿着灰色裙子,戴着个宽边帽子,一头银色头发卷得一丝不苟的老年女人站在他们的面前。
老年女人一开口就是法国语。
薄以渐看了眼虞生微,虞生微有点蒙圈的样子,这倒不奇怪,对方不会法语。
但虞生微对这种情况也不是毫无办法。
虞生微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他将一道之前输入手机里,并翻译好法语版本的句子播出来
“你好,我们是两个旅游资金并不充裕的异国游客,我们在这里赚取一点旅游资金。”
“我们替人画素描,时间为半个小时,原价是15欧,但现在折扣价为75欧。”
“便宜、实惠,只要一点点的时间,不来试试吗”
法国女人坐下了。
坐下的时候,她拿下头上的帽子,侧身面对虞生微,露出自己的半张面孔,接着,她挺胸抬头,下巴微扬,整张脸的肌肉定格于微笑的状态,只是有点紧绷。她又说了一句法语。
这一次,不用翻译,光看对方的动作,薄以渐和虞生微就能猜测出她在说什么。
肯定是
“把我画得漂亮点。”
虞生微开始动手。
第一次作画,他有点手忙脚乱,他在铺画纸的时候动作太大,一不小心就把画纸夹出了个洞;接着拿笔的时候,又一不小心,在纸上勾出一道长长的痕迹;然后他又匆忙地去拿橡皮檫。
大概是这些动作显得太不专业了一点,画板之后,法国女人虽然依旧坐着,但狐疑的目光已经转向了虞生微。
虞生微更加紧张了。
他擦完痕迹,拿着笔,面对白纸和模特,于久久停留里,茫然无从下手。
薄以渐等了一会,发现虞生微真的无法下笔。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在旁边干看着,于是打开手机,快速搜索“怎么教人画画”,简单看完之后,他关了手机,朝旁边挪上一步,握住虞生微的手。
街道的一角,原本靠着柱子,打哈欠的打哈欠,看手机的看手机的节目组一眼瞧见这个画面,瞬间从树懒变成猎豹,冲回摄像机的后面,扛着沉重的机器,不辞辛劳地连转几个方位,将这一幕从各种角度拍摄下来。
同时行动的还有虞生微的团队。
他们的注意力更加集中,动作也更加快速,一下就抢占了最佳位置,按下快门马上来个十连拍,同时还防备地扫了一眼同样看上了这个位置,想要过来的梦想家号的节目组。
什么时候可以让,这个时候不能让。
毕竟前面坐着的就是自己的老板。
在老板面前表现得不如别家团队,是想干什么,不想干了吗
来自前方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薄以渐和虞生微。
薄以渐握住虞生微的手之后,按照刚才oge到的内容,说“不要紧张,放轻松,你可以的,放心大胆的画”
毕竟这样才有笑果在。
这最真实的一句话,薄以渐放在心里,悄悄地说。
虞生微似乎被薄以渐安慰到了。
他的身体放松了一点,也不再只盯着白纸,而是更主动地看向前边的模特了,并在观察之后,再将目光转移到纸张上,琢磨着要如何下笔。
就是这个时候
薄以渐拉着虞生微的用力,在纸张上画出一条线条。
淡灰色的线条出现于白纸,但并没有薄以渐想象的那样笔直流畅。
实际上,虞生微在画画的那一瞬间又把自己的手给紧绷住了,这导致他画出来的线条哆哆嗦嗦,跳舞似的。
怎么又紧张上了
薄以渐有点困惑。
他又往虞生微那边凑了凑,直接凑到了虞生微的脸颊旁,小声说“真的不用那么紧张,你看你的线条都抖了。”
他放开了手,先拍了拍虞生微绷得紧紧的手臂,接着又去摸虞生微的手指。
他准备揉揉对方捏着笔的那三根手指,让对方放松一下。
但在他的手指刚刚碰到虞生微的时候。
虞生微手腕一震,整条线猛地向上,又猛地向下,从跳舞变成了跳水。
薄以渐非常迷惑。
他先看画纸,再看虞生微。
虞生微依旧盯着画纸,还拿橡皮檫去擦这条跳水线。
一切都是正常的,对方也没有脸红。
就是在冬天的季节里,额头上突然冒出了些许细汗。
薄以渐看了虞生微一会,恍然大悟。
我说他怎么一直是僵的,原来是被人靠得太近,不习惯,害羞了
弄清楚了情况。
薄以渐要笑不笑。
他觉得虞生微真的很纯情,既然对方这么纯情,他也不好对对方做一些太亲近的动作。
于是他放开虞生微的手,自觉挪挪小板凳,退回原来的位置,再观察虞生微。
离了紧张源,虞生微真的不那么紧张了。
他不再画跳舞线也不再画跳水线,而是认认真真地看着模特,一笔一划地把对方描摹在纸张上边。
薄以渐看了五分钟。
五分钟之后,他埋头双手,默默忍笑。
这个时候,虞生微再一次停下了。
他拿着笔,没有动;换了橡皮檫,也下不去手。
久久的停顿使得坐在马扎上的法国女人心中的狐疑升到了顶点。
她猛地站起来,向前一探身,看向虞生微的画板。
对方的动作太快了,仓促之间,虞生微都没来得及遮住自己的画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看见自己画出来的东西。
一阵长久的停顿。
薄以渐将头抬了起来。
他们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女士白皙的面庞一点一点变红,平静的胸脯开始强烈地起伏着,卷得漂亮的馒头小卷,也在这一过程之中,跳出许多细碎的发丝来
两人都绷紧了下颔,他们开始害怕了。
但最终,法国女士也没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她只是上前一步,劈手夺过虞生微的画纸,将其撕碎揉皱,丢进一旁的垃圾箱,再踩着自己的高跟鞋,恶狠狠地走了。
两人面面相觑。
薄以渐赶紧安抚虞生微,冷静表示“稳住,不要紧张,我们还有下一位客人。”
一次的失败不算数。
两人耐心等待,虞生微也趁着这个机会,打开手机,翻出肖像画,认真临摹练习。
又过了半个小时,他们迎来了第二次机会。
这一次走过来的是个比第一个法国女人还老上很多的老年男人。
他的头发彻底白了,佝偻着腰背,腿脚似乎也不利索,走路的动作慢吞吞的。
在这有点冷的天气里,他穿着一件非常单薄和老旧的衣服,还带着个帽子,但并不是刚才那位女士的时尚宽檐帽,而是一顶保暖用的毛线帽。
他坐在了椅子上。
虞生微也开始画画,这一次,他开始得比第一次果断和老练多了
但是画技这种东西,毕竟不可能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半个小时之后,虞生微面带忐忑地将画好了的肖像给老人看。
一眼之下,老人的神情都凝固了。
但这样凝固了片刻,老人还是将手伸入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钱包,一个破旧的、表面的皮革已经布满了裂纹的钱包。
等他再打开钱包,掏出里头所有的钱。
两人更看见,这零零散散一小叠的纸钞全是小面额的,里头最大的一张,仅仅20欧。
两人的良心突然作痛。
他们连忙阻止了老人付钱的动作,表示这一幅画是完全免费的绘画之后,还扶着老人往前走了一段距离,这才回到自己的摊位。
薄以渐再度开口,只是勉强了一点“不要紧张,我们来得早,现在还有很多的时间”
接下来,小小的摊位以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间奏,又迎来了两位客人。
但是这两位客人也和第一位老年女士一样,看见了虞生微的成果之后,就再也不愿意付钱。
四个客人离去以后,这个小摊子又像是被人给遗忘了。
他们再一次陷入门可罗雀的状态,并且还真有麻雀从天空上飞下来,落在前方的小马扎上。
这时候的小鸟一点也不可爱。
薄以渐赶走了小鸟,语气沉重“我觉得我们要换一个法子了。”
虞生微“我也这样觉得。”
他顿了顿,抬手指指坐在对面的流浪汉。
“对方一个小时之前才到达那边,但是在这一个小时之中,他已经向路人乞讨到了两杯饮料,三个汉堡,连巧克力都有两块”
薄以渐接上话“换算成实际金额的话,我觉得有将近50欧了。”
而他们连1分欧元都没赚到。
赚钱真的很难。
就在两人表情沉重的当口,街道斜对面的乐队再一次开始演奏了。
两人的目光顺势转到乐队身上。
从开始到现在,薄以渐和虞生微一共接待了4个客人,一分钱都没有赚到。
从开始到现在,对面那支乐队一共也就演奏了三首曲子,赚到了反正很多,他们没数清。
也是这个时候,一队黑人从街道的转角走了过来。
乐队演奏的乐曲似乎激发了他们的种族天赋,本来正好好走路的黑人走到一半,忽然精神,开始扭动身体,唱唱跳跳。
原本站在乐队之前听着乐队演奏的人群也被黑人吸引了。
他们面露微笑,开始鼓掌,将掌声献给跳舞的黑人。
虞生微看了一会,脑海中出现了个全新的想法。
虽然说只有靠画画赚来的钱才算数,但通过别的方法赚来的钱也是钱。
反正不管怎么说,要先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这样才可能赚到钱,而且
他悄悄看了眼薄以渐,又迅速收回视线。
我也不能让对方和我一起挨饿。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旁边空阔的地方,一边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一边等待黑人们的到来。
当前方的黑人一路跳着来到虞生微身旁时。
虞生微同时动作,和黑人一起,跳起了街头嘻哈舞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认真地向大家说抱歉。
今天还是迟到了。
下次一定准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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