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玉不缺衣裳,她爹妈晓得她爱美,每年都要寄几件百货大楼样式最新的衣裳过来。
福生倒是缺衣服,他身上这套干净没补丁的短袖和黑色裤子,是仅有的一身好衣裳,下地是不舍得穿的,今天扯证才穿上。
谢小玉没有布票,抓了把喜糖给供销社大姐,问有没有不要票的布,不要票的,那就是有瑕疵的布了,这种布价格也便宜些,熟人才能买得到。
谢小玉嘴甜呀,几句一夸,大姐拿出几匹有瑕疵的布来,谢小玉挑了灰色和黑色的料子,扯了几尺,又买了些日用品,搪瓷缸子、牙刷、新毛巾。
福生看到灰色和黑色的料子,皱眉,明明小玉穿另外那个花布更好看才对。
但是,他的性格和从小受到的训练,只有服从指令,多嘴轻则受罚,重则没命,福生低了头,可能再多看那块花料子,会受罚的。
东西买好了,交给福生拎着,旁边就是照相馆,谢小玉拉着福生去拍结婚照。
这个年代拍结婚照可真简单,两人往背景幕布前面一坐,肩膀挨着肩膀,头靠的近一点,镜头“咔嚓”一下,就是一张结婚照。
福生很不习惯挨着人坐,谢小玉叫福生看照相馆墙上的那些照片,“福生,你坐着别动,一个星期后,我们也能在照片里,等以后老了,还能看到年轻时候的模样呢。”
福生上辈子被师傅一剑穿心的时候,才二十岁,他现在这个年纪,也恰好二十,现在的婚姻法还没修改,福生和谢小玉一个二十,一个十八,恰好达到了可以扯证的年龄。
谢小玉上辈子早早就心脏病发死了,这辈子有了健康的身体,她要跟福生活到老呢,每一年,她都要跟福生拍照片纪念。
福生很不懂“照相”这种机器,对,这边的人叫它照相机,能把人的模样定在一张特殊的纸上,结婚的人都来这里,把两个人的灵魂照在一起。
这里成亲不叫成亲,叫“结婚”,福生的师傅说,他们这些死士绝对不能有感情、不能有家人、不能有羁绊,所以,他是不能成亲的。
福生还记得,他曾经捡到过一只受伤的小狗,养的很隐秘,他以为没人知道,等小狗伤好有了羁绊之后,师傅当着他的面把那只小狗处理掉。
福生脸色苍白,站起来跑了出去,照相的师傅还没按快门呢,忙问道“咋回事,你们还拍不拍照了”
“对不起啊同志,不拍了。”谢小玉连忙追了出去。
福生没跑远,就在门口等着,谢小玉还看到福生的大哥叶金山一脸焦急,她跑过去,“大哥,你怎么来了,我跟福生就准备回去啦。”
叶金山看两人都从照相馆出来,疑惑道“你们俩个扯证了”
“当然了。”谢小玉把结婚证拿给叶金山看。
叶金山看到了结婚证,心里才安定了一点,忙问道“那人贩子是咋回事”
娘叫他们来县城找福生,叶金山和叶银山不敢耽误,还去村长家借了自行车骑过来,到了县城四处打听,听闻今天有个稀罕事,一个新婚小媳妇,要把她傻子丈夫卖给人贩子,再问别人就不清楚了。
叶银山吓的又骑着自行车回去报信,叶金山留在县城继续打听,一路打听到派出所。
派出所民警说那对小夫妻把人贩子送来,又跑去扯证,叫叶金山去民政局找。
民政局没找到人,一出来,在照相馆门口碰到。
谢小玉奇怪道“大哥,娘怎会知道有人贩子”
叶金山憨厚老实,说“你二嫂做了个梦,梦到梦到你找人贩子把福生卖了。”
谢小玉心道,二嫂刘秀好,搞不好就是那个有金手指的人,看来她不希望福生结婚,也是,福生多能干啊,家里修修补补什么活儿都能做,生产队里挣着最多的工分,光干活不说话,福生不结婚,就是叶家不花钱的苦劳力。
有谢小玉在,她就不能让任何人欺负福生。
回去搭上了拖拉机,到村口下车,老远就听到老叶家门口乱糟糟的,高芬听了二儿子报信,心里还不肯相信,一个梦而已,做不了数,谢小玉下乡两年,教了两年书,连鸡都不敢杀,怎么敢卖人。
“小玉不会卖福生的。”
刘秀好心想,谢小玉找了人贩子,就证明那块玉说的都是真的,福生有大福气,他没事,谢小玉被拐走,这样福生就是叶家的福生。
她说道“妈,我梦里面,福生没事,不过小玉可怜了,被人贩子拐走,也算是她卖福生的报应。”
刘秀好话音刚落,谢小玉在田埂上甜美的嗓音带着欢快,“娘,我跟福生扯证回来啦。”
福生和小玉扯证回来,看热闹的人散去,搞了半天是个乌龙。
花嫂上回因为一个鸡蛋的纠纷,跟刘秀好吵过一架,撇撇嘴跟高芬说“日有所思,夜里才能做白天想的梦,高婶子,你这二儿媳妇,看来不想福生结婚呢。”
刘秀好骂道“你放屁,少挑拨我们家的关系。”
高芬瞪了刘秀好一眼,“别吵了,把饭菜热热去。”
饭菜早就凉了,不过炒鸡蛋热过还是很香,叶家十来口子人,大米不够吃,米饭里面掺了红薯,谢小玉在梦里面对叶家人都很熟悉,每个人她都认识,还是能应付的。
她道“娘,今天炒鸡蛋好香。”
“想吃就吃,今天扯证,给你们加菜的。”高芬虎着脸说道。
“娘真好。”谢小玉甜甜一笑。
高芬心想好个屁,没给彩礼没办酒席,一盘子炒鸡蛋都高兴,小玉和福生这一对傻子,等她这个当娘的死了看不住的时候,还不被妯娌兄弟欺负死。
福生一直闷头不说话,也不夹菜,虽然满满一大碗,就数他碗里的红薯多米粒少,扒拉几口,下面全是红薯了。
大哥二哥碗里至少还有一半的米饭呢,这饭是刘秀好端的,她就是欺负福生。
谢小玉端起那盘炒鸡蛋,扒拉一半到福生的碗里,另外一半给几个小孩子一人分了一点,一盘炒鸡蛋就分光了。
刘秀好不愿意了,桌上就这盘炒鸡蛋算点荤腥,她半个月都没尝过鸡蛋,“娘,小玉怎么能吃独食啊。”
“什么呀,我问过娘,这是给我跟福生扯证加的菜哦,我还给大柱二柱小妮分了呢,你一个大人,总不能跟孩子抢鸡蛋吃吧。”
刘秀好那福生怎么能吃一半呢
福生停下筷子,碗里堆的冒尖的炒鸡蛋他一口都没吃,只是低头望着炒鸡蛋,因为回锅热了一会,葱花已经蔫儿了,但闻起来还是那么香。
高芬心里发酸,她这个傻儿哦,只知道闷头干活,高芬瞪一眼刘秀好,“一碗炒鸡蛋而已,你两个儿子不也吃了”
叶银山在桌子底下掐了下媳妇,“赶紧吃饭,下午还要下地干活呢。”
现在还是集体制,中午吃饭都是有一定时间的,迟了生产队长要扣工分。
谢小玉吃着红薯饭,纯天然无污染的食材,吃着也蛮香,但天天吃这些没油水的,人肯定受不了,尤其现在农忙,男女都要上工出大体力,想肉吃啊,没有肉,鸡蛋也是好的。
谢小玉推一推发怔的福生,“福生,到了碗里的就是你的,你吃呀。”
福生从小到大,没吃过几次鸡蛋,在那个几百人的训练场,几筐子发黑发霉的窝头扔下来,谁抢到谁吃,抢不到只能饿着,后来同伴越来越少,可以吃到红薯甚至是白面馒头。
最后只剩下几十个人的时候,偶尔能尝到鸡蛋,但那个鸡蛋,没有现在这么香。
小玉说,到了他碗里的就是他的。
福生动了筷子,闷头吃盖了炒鸡蛋的红薯饭。
刘秀好翻了个白眼,吃吃吃,就知道吃,一个人能吃两个人的伙食,也不怕噎死,她心里又怀疑了,这个傻子看着不像是个有大福气的,会不会搞错了呀
吃了饭,刘秀好抹了嘴,“妈,小玉反正不下地干活,叫她洗碗吧。”
谢小玉手疼,并不是装的,她把白嫩的掌心朝上,手腕和掌心,被麻绳勒的发红的印子还没消,“娘,我今天差点被卖了,手也被麻绳勒肿了,等我手好了再洗碗行吗”
高芬一看,可不是吗,那白嫩的掌心又红又肿,就她这娇滴滴的样子,别说下地,搓个麻绳估计都能把手掌搓破,亲娘哎,这真是娶了个祖宗回来。
高芬道“老二媳妇洗碗去。”
刘秀好不满,“我还要下地呢,迟了要扣工分的。”
“知道要扣工分,还不赶紧去洗碗”
刘秀好气急,娶谢小玉还不如让福生打光棍,至少家里不用浪费粮食多养一个闲人。
叶大嫂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站起来说道“娘,我来洗吧。”
高芬头疼,老大两口子都是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老实性格,老二原先还行,娶了媳妇后,被他媳妇带的越来越偷奸耍滑,老三力气大能干活,就是脾气古怪,老三媳妇是个娇滴滴的灯笼美人,风一吹就灭,难养的很,这一家子,越来越艰难了。
谢小玉给三个孩子抓了一把糖,然后拿着糖袋子,又给高芬抓了一把,“娘,吃糖,福生下午就不去上工成不,帮我把知青点的东西搬回来。”
高芬挥挥手,“去吧。”
谢小玉拎着糖袋子,招呼福生,“福生,我们去村里散喜糖去。”
刘秀好翻了个白眼,生怕村里人不知道她嫁了个傻子,还跑去散喜糖,谢小玉比福生还傻
福生站起来,看着墙角的锄头,他这几天了解到,这里是用劳动换粮食,一天不干活要扣工分,扣工分年底就少分粮食,没粮食就要饿肚子,他再看看谢小玉,那风一吹就倒的娇弱身体,要是饿一顿估计会晕。
福生说“干活,晚上搬东西。”
高芬怕儿子拧巴的性格惹的谢小玉生气,说道“你结婚,歇一天不碍什么的,我去跟队长说一声,不扣你工分。”不扣是不可能的,不过不用让儿子知道。
谢小玉才不生气,福生每句话她都知道什么意思,福生怕粮食少了饿了她,福生就是最好的。
两人到了知青点,大河村的知青点,现在还有十几个知青,六个人住一个屋,都是大通铺。
才到门口,听到里面有个嘲讽的声音,“大河村谁不知道叶福生又凶又傻,前几天是他吧,一拳打死一头野猪,那么可怕的人,还是个傻子,是谢小玉自己要嫁给他的,被那傻子打死也不关我的事”
听声音是良天冬,谢小玉听到别人说福生是傻子她就生气,福生才不是傻子,他只是有交流障碍,他比绝大部分人都聪明。
谢小玉一脚踢开门,“良天冬你怎么好意思说,那野猪肉你没吃吗,有本事你把野猪肉吐出来再嚼舌根”
作者有话要说谢小玉福生,炒鸡蛋香吗
福生媳妇扒拉到碗里的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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