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去弱不禁风随时都要被风卷走的小姑娘, 说了这么句大言不惭的话,是没有人会真当一回事的。
众人一听不免露出了嘲讽之色,七杀堂堂主应如离对荆无畏道“不过是强弩之末,故意这么一说唬一唬我们罢了荆将军不必担心,就算当真中了什么毒、药, 待将军将伍润刻在石壁上的秘籍练成之后, 何惧毒不能解”
“堂主所言甚是,大不了,我们替将军跑一跑腿, 将雁国那小公主给揪来,任由将军您来处置便是。”真武门掌门平裳顺便献了个嘴上殷勤,指着长陵道“眼下,就让平某代劳先将这丫头拿下”
说罢,他自船上凌空跃下,一记软绵绵的掌风迎面飘来。这一掌虽看似柔和,实则深蕴浑厚内力, 若是躲开,这一掌便会在顷刻间快上十倍不止, 一招擒人,若是迎掌而上, 掌力则会倾囊而出, 正是真武门的拿手绝学擒杀掌。
长陵眉头皱也不皱, 右手伸到阿果妹肩上一抓, 下一瞬, 平裳一掌扑了个空,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两人凭空一闪,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他方一落地,当即警惕回头,不及听人示警,但觉脑仁剧烈一疼,竟是被人从后方用足尖踢中
平裳当即觉得天旋地转,手脚使不上气力,忽尔身形被人一托,却是沧海派的霍真及时跳上前来将他一把搀住方才众目睽睽之下,长陵拎着阿果妹一蹿一跳,速度之快,连船上的人也只能看到一道残影,平裳自问方才虽未使出全力,但也绝无分过心神,然而依旧被一下踢中要害,他心下惊悚至极,只听那站在五步之远外的女子淡淡道“平裳,我从前就说过,使擒杀掌的时候注意自己的脑袋,过去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这话太过耳熟,平裳一听浑身剧震,颤着指尖指着眼前的女子道“你你是”
是什么,他已经说不出口了,但见他脑壳后崩裂出了一道口子,好似一股漏了底的杯子,鲜血与脑浆同时喷了出来,霍真被溅的手一哆嗦,由着平裳整个人直愣愣栽倒下去,滚入洪流之中。
这变故令所有人为之一骇,听她语气与平掌门乃是旧相识,这姑娘看去不过十七八岁,多年以前她才几岁怎敢如此口出狂言
但她一招之内击杀平裳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荆无畏心中升起一股古怪的恐慌比那日惊艳四座的御前比武,强上太多了
霍真曾是当日在大昭寺被困的八大掌门之一,方才第一眼尚没有认出来,此时近在眼前,才想起那个以一己之力力战五大高僧的蒙面女子,他不由握紧手中长刀道“你、你是当日在大昭寺的那个”
“霍掌门,这妖女诡奇的很,千万不要和她废话”荆无畏心头一虚,对周围诸人道“你们快去襄助霍掌门”
这一句命令,竟然是要堂堂几位叱咤东夏武林的掌门人去合围一个黄毛丫头,这要是传扬出去,今后还如何在江湖中立足
几位掌门人顿有不愿之色,他们心中断定平裳是一时疏忽大意,但荆无畏开了口,他们却也不得不听从,当下足下一蹬,丹霞门洛飞、铁剑门韦驼、铁岭门楚膺纷纷飘然而下,分立石峰山顶各端,将长陵与阿果妹团团围住,长陵斜了一眼,望着船上围在荆无畏身旁的一众七杀堂高手们,冷叱一声“奉劝你们还是不要保留实力,就这么几个人,我打起来,也不过瘾啊。”
霍真方才不敢擅自出手,仗着人多势众,在场个个都是江湖中顶尖的高手,再无顾忌道“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
话音方落,身形忽尔一闪,手中单刀运足内劲向长陵砍去,与此同时,洛飞、韦驼与楚膺三人也挥动自己手中的兵器反正都不要脸了,索性来个彻底,一招解决了事
电光闪石的一刹间,长陵一手迅速将木盒塞入自己后腰中,一手搂着阿果妹飞身避开,她自学成释摩真经以来,虽遇劲敌无数,从未落败,但同时应对这么多纵横江湖的一派之长,却是生平未遇,更别提她身边还带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拖油瓶
她方才大放厥词,本是想激七杀堂的人一齐加入战团,如此,她只需要及时躲避,直到等待师叔归来即可联手对敌。
想不到堂主尹尊并不上当,如此一来,要是七杀堂随时趁虚而入,将一些卑鄙不入流的手段用在小丫头身上
她刚这么一想,但见十几只肉眼难辨的牛毛小针直往阿果妹身上刺去,长陵旋身避开,但另外四人的刀枪剑棒又见缝插针从上下左右四个方向扑袭而来
长陵本就悲恸交加,此时搏斗之际,瞧见这些纵横江湖的高手连基本为人的道义都不肯讲,不禁燃起了熊熊怒火,想到自从死而复生以来,回回与人交手都要思量如何取巧,心里不由道我越长陵从小到大,何曾如此窝囊过
思及于此,长陵不再顾念力复几成,相斗几何,将勃勃怒意涌至于臂,一掌劈空向前直袭而去
蓦地一人“啊”地惨叫一声,身子坠在地上时整个人被开膛破肚,五脏六腑俱裂,犹如从万丈深渊跌下一般摔成了一滩烂泥
那人正是霍真,众人被这遭给撼的连连倒退他们几乎怀疑是自己眼花了,区区一招隔空掌怎么可能会把武功深厚的霍掌门打成这幅德行这女子,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妖魔鬼怪
这下不仅是荆无畏惊了,连长陵都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掌心,她感受到那股久违的强劲真气在体内源源不绝的来回周转,尘封已久的内力竟然在此时回归
荆无畏眼角跳了一下,下意识退到七杀堂主身后,洛飞惨然颤声道“你、你究竟是谁”
长陵转眸扫了周遭一圈,继而她弯下腰,将霍真的刀捡了起来,轻描淡写的刀尖点地,一股暴风雨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她低沉地道“十一年前,你们弄折了我的剑,欠我一战,今日,我借刀一用,不知诸位,可否准备好了”
“十一年前”四字重如泰山压顶,石峰上一时鸦雀无声,只闻洪流滔滔。
“不可能”荆无畏目呲欲裂地说道“不可能”
越长陵早就死了,死于泰兴城瀑流之下,怎么可能起死回生
韦驼连手指的剑都握不稳了,“二、二公子不、二公子怎么可能是个女人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装神弄鬼”
“韦驼。”长陵拉着阿果妹走向他的方向,长刀在地上慢慢拖拽,刀石相撞的声音尤为刺耳,“你曾说过十年之后你的铁剑将会成为天下第一剑,今日当修成正果了吧不知可否让我讨教一二”
韦驼浑身战栗如筛子,徒然间他大喝一声,犹如一头猛兽般横起铁刀,扑腾而往,他的速度与力量已经大到了肉眼难辨的地步,然而堪堪走出三步也就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他浑身一僵,睁大了眼睛慢慢低下头,盯着自己被写了一个“米”字的膛子,嘴唇动了动,没来得及再多说一个字,倒了下去。
长陵将他一脚踹下石峰,待飘远去后,才移开遮挡阿果妹眼睛的手,转头瞄向余下人,一字一顿道“怎么,还不相信我是谁么”
最后这句话用的男子腔调,在场所有人顿时胆战心惊,连同船上七杀堂诸人,望着她的神情犹如魑魅魍魉遽然之间,他们看到了十一年前那个戴着半面谱,神威凛凛的战神与这个女人重叠在了一起
生死关头,众人再也顾不得其他,甲板上的高手们深知逃之晚矣,纷纷加入战团,他们虽然惊惧到了极点,但毕竟是一等一的高手,出手间并不慌乱,此上彼落,车轮似的拥了上来,阵仗不可谓不惊心动魄。
新仇旧恨,积淀已久而又不可抑制的伴随着深厚的内力倾吐而出,连天地都为之崩裂,山海为之翻腾,英雄冢重出江湖,又岂会有幸存的活口
登时有人肋骨寸断,有人身首异处,有人肝碎肢断,一个接一个的倒于血泊之中
倘若在方才,荆无畏尚存一丝惊疑之处,此番眼见一个个叱咤江湖的高手被这场恶斗逼迫的状若癫狂,终抵不过人头横飞的下场
他信了。
天底下,除了越长陵以外,谁能无人可挡
那些年,他随二公子南征北讨的那些年,只看得到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到如今,他才深深体悟到与越长陵为敌,是一件多么可怖之事
连濒死的惨叫之声都在减少了,荆无畏眼见情势不利,迅速躲了起来,命人撤船远去。
长陵杀了手中最后一个人七杀堂堂主之后,但见那战舰已驶出一段距离,正犹豫要否掠水追上,忽见船身偏转了一个方向,船中暗格开出几道口子三支炮口从里头伸了出来
她心头暗叫一声不好,一手揽起阿果妹纵身跃起,但听“砰”“砰”“砰”三惊天之响,火石轰然炸起,石峰之上草木燃起大火,碎石飞溅,前一刻所站之处则被夷为平地。
长陵借着这股劲风扶摇直上,又带着阿果妹落在了一根浮木之上,本来杀死荆无畏就在顷刻,谁知对方亮出了火、药这么犯规的武器,如何不令她火冒三丈
又见三枚火炮自天投掷而来,长陵凌空旋身而避,尚未找到得已落脚之地,骤见一道滔天巨浪横空而起,宛如水中忽然升起一道巨帘,生生截断了火石的去路。
长陵倒跃在一颗卡在岩石上的歪脖子树上,目光朝前探去,但见前方石峰的火已熄灭,峰顶之上站着一个颀长身影。
她倏地愣住了。
此情此景,实在是做梦也不敢想,她眼前模糊了一下,一颗心砰砰乱跳,等到视线重新清晰过来,见到那人转过头来冲她笑道“抱歉,让你一个人应付了这么久,我来的还不算太晚吧”
长陵呆呆望着那个本来以为此生再也不可能相见的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就把人给眨没了。
伏在长陵背上的阿果妹轻轻“啊”了一声,“是神仙哥哥啊”
长陵浑身一震,问“是他、你也看到了”
阿果妹奇怪道“姐姐看不到么”
此时甲板上的士兵们已经彻底吓尿了,一个是把人头当球踢的杀神,现在又来了一个把火石当球拍的魔鬼,这是天要亡他们的节奏啊
士兵们不停地点燃火石投掷而出,叶麒本来还心急着要飞到长陵身旁,眼瞧着天空又飞来数枚火石,叶麒回过身将手一抬,水帘席卷成几条飞龙,张开嘴将火石咽了下去,沉入洪流之中。
“你们先在那儿别动,等我把这边处理完”
他话音未落,身形忽然顿住,一双手猝不及防环上他的腰,自背后将他紧紧拥入,温热的鼻息近在颈后。
叶麒眸光深深一颤。
他听到她轻声道“叶麒,我喜欢上你了,我确定。”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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