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过去的。
原本被淹没在惧怕中,瑟瑟发抖,控制不住无声落泪。
但莫名感觉像是吃了一顿夜宵,还放肆吃了很多,比如麻辣小龙虾,烤鸡翅,烤生蚝,烤鱿鱼,肉夹馍,关东煮,干炒牛河
很好吃,吃得很撑,不是肠胃意义上的撑,而是灵魂深处被填得满满的,不留一丝缝隙。满足之后,人就容易犯困。
裴柳不自觉忘了哭泣,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过去,隐约好像听到有个好听的声音说装睡什么的。裴柳心里反驳,才没有,他明明是真的睡了。
刚这么想,他的意识就陷入了黑暗,最后一丝清醒也消失,真的抵不住困意睡着了。
自然也没有听到,那声低笑,更不知道自己又被盯着睡觉,一整夜。
第二天。
裴柳睁开眼,迷茫了两秒,然后猛地惊醒,想起了谢巫煜没有影子的事。
他瞪大了眼睛,惶恐又懊恼。
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还能睡着过去,还睡得那么沉,心太大了。
“醒了”
头顶传来低沉的男声。
裴柳身体应激似的一颤,圈着他腰上的手安抚地温柔摸了摸。
谢巫煜又问“睡得还好吗”
裴柳扯了扯嘴角,干巴巴说“挺好的。”
然后,就小心地从谢巫煜怀里出来,爬下床,然后迅速躲进了浴室。
他忍不住想,鬼是不需要睡觉的,那整整一夜,谢巫煜躺在他身边是做什么
光是想象一下画面,就头皮发麻。
他心不在焉地刷牙,脑子里想了很多,一不小心就把牙刷捅得过于里面,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喉咙不舒服。
他低头漱口,再抬起头时,眼角的余光发现谢巫煜走了过来。
下意识就浑身绷紧,暗暗戒备。
但谢巫煜什么都没做,只是靠在门边,就这么看着他,双眼深邃漆黑,脸上没什么表情。
裴柳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慌,立即加快了洗漱的速度,让出位置给他,“我搞定了。”
说着,就要出去。
只是一扇门的宽度有限,谢巫煜站在门边,他要出去,就很难不碰到。他侧着身体,努力装作平静的表情,擦肩而过。
但刚走出门,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拦住。
谢巫煜捉住他,似随口问“今天就可以走了,开心吗”
裴柳表情凝固。
他心里确实因为这事在庆幸,但从鬼的口中听到,显然是一道送命题,字面意义上的意思,不是夸张。
裴柳脑子飞快地转着,思考应该怎么回答稳妥。
他故作不耐,又带点调侃,“你怎么又问你都问一百遍了,好烦。快刷牙,我先下楼了,你赶紧来。”
不等谢巫煜回答,他就跑出浴室,匆匆换上衣服,飞快下楼。
谢巫煜这次没拦着。
裴柳到餐厅看到其他嘉宾,悄悄松了口气。
“终于要结束了。”伍凯喜不自禁。
赵海他们也是同样的心情,不过,也有些担心,“我看过前两季,最后一天鬼最多最凶猛,是节目的高潮时刻。”
这样的安排无可厚非,不然怎么完美收官,吸引更多的观众。
众人神情复杂,既期待又忐忑,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是快点结束的好。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一阵脚步声走近。
谢巫煜走进餐厅,笑着说“早上好。”
空气凝滞一瞬,众人回神,都纷纷打招呼。
谢巫煜理所当然走到裴柳身边的位置坐下。
裴柳喝着瑶柱咸骨粥,白米熬得黏稠软烂,骨头的咸香和瑶柱的鲜甜融合得恰到好处,十分可口。
他抿了抿勺子,觉得自己应该演到最后,就对着谢巫煜展颜一笑,还替他舀了一碗粥推过去,说“很鲜,你快尝尝。”
谢巫煜看了一眼,勾唇笑“谢谢。”
然后,就拿着勺子舀起一口,送入嘴里。
“是挺不错的。”
他的礼仪很好,进食也斯文优雅,赏心悦目,仿若一个贵族。
伍凯看了,都忍不住收敛了些,觉得自己有些粗鲁。
不知不觉,餐桌上安静下来。
他们单知道今天是节目最后关头,会不太容易,却没想到,节目组连顿早餐都不让他们好好吃。
毫无预兆。
一颗头突然出现在桌子中间,皮肤乌青,满是尸斑,双眼只有眼白,咧开血盆大口,发出悚然的嘶吼。
嘉宾们吓得当场炸起,椅子都撞倒在地,惊恐地连连后退。
裴柳心里想着事,鬼头出现时,都没注意到,等听见别人的尖叫声,一时懵住,反应迟钝地坐着没动。
而谢巫煜更是毫无波澜,依旧慢条斯理地喝着粥,完美无视。
裴柳看了一眼鬼头,又看了一眼谢巫煜,一时竟不知到底是哪边更可怕。
他僵硬地站起来,因为腿软,动作慢吞吞,宛如一只懒洋洋的树懒。
为了继续伪装,裴柳觉得这种情况不能独自逃跑,只好伸手扯了一下谢巫煜的袖子,低声说“别喝了,快跑。”
谢巫煜点头,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才徐徐起身。
鬼头只是一个开始。
伍凯他们逃向别墅门口,但门把手被一条铁链缠上,中间有一把锁,提示只有根据线索碎片拿到钥匙,才能离开。
他们不得不回头去找。
天花板突然掉落密密麻麻的手臂,悬挂在半空,惨白如枯骨,手指还在动。
一旦走过去,鬼手还会往下伸,勾住活人的头发。
童佳琪是长发,勉强躲开了一下,鬼手伸过来又抓住,扯得她头皮疼,像是后脑勺的皮一大片都要被扯下来。
她痛得直叫。
伍凯想去帮忙,但他也被鬼手揪住后衣领,勒住了脖子,自救都要一番功夫。
裴柳离得近,脱身后便跑过去帮忙,忍着恶心,想把拽童佳琪头发的鬼手扯开,但没想到,那只鬼手一见到裴柳,就跟见到宝贝一样,立刻扔下童佳琪,转过来抓他,裹着阴风,凶狠地袭向裴柳的脖子。
谢巫煜皱眉,对裴柳去关心无所谓的人类有些不悦,视线又落在鬼手上,还有鬼敢觊觎他的所有物。
裴柳及时偏头,险险地避开了鬼手,擦着过去,发尾被削断了几根。不过,鬼手也没讨到好处,裴柳无意识地吞噬了它的部分鬼气。
然后,鬼手在谢巫煜的注视下,化为了一缕黑烟。
他们终于冲过了鬼手的地盘,往楼上跑,一路狂奔。
二楼。
三楼。
四楼。
不对,别墅哪里有那么多层
裴柳察觉到不对劲,停了下来,站在楼梯口,朝走廊看去。这是二楼,他们住的房间所在的楼层,拐弯往上跑了一层,看到的却还是二楼。
鬼打墙。
他们被困在这一层楼了。
意识到这点,俱是脸色一变。
走廊漆黑一片,看不到尽头,像是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远处传来咚咚的声音,越来越近。
裴柳等人同时想起了不好的画面,果断转身继续往楼上跑。
踏上台阶的瞬间,裴柳眼角的余光从谢巫煜身上掠过,他站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犹如一片死地,无声无息,冷眼旁观。
一时间,裴柳不知是更怕走廊上逼近的鬼,还是谢巫煜。
谢巫煜忽然抬眼,和他对视上。
猝不及防,裴柳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蹦出胸腔。
他慌忙移开视线,跑得更快了。
谢巫煜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越来越远,消失在拐角。
不过,视线收回,垂眼俯视下面的楼梯。
又能看见他跑回来了。
注定跑不掉的。
谢巫煜勾唇,笑了一下。
裴柳往上跑,果然又看到了站在原位的谢巫煜,脚步一顿,被那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危险,像是布下了陷阱,就等着猎物主动跳入网中,随后收紧,缠绕,禁锢。
其他人都跑了上去。裴柳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又到了楼梯口,面对走廊,咚咚撞击地面的声音更清晰了,甚至能在黑暗中看到步步逼近的模糊鬼影。
不得不继续往上跑,一层又一层,不敢停留。
裴柳已经不记得这是跑了多少层,两条腿已经重得难以抬起来,大口喘气,喉咙和胸口有种火辣辣的灼烧感。脑子嗡嗡作响,耳鸣反胃,抓着楼梯扶手,想吐。
其他人也累了,但没有那么严重,他身体弱,落在了最后。
裴柳不想动了,低头咳嗽了两下,急促喘息。
他抓着的“楼梯扶手”竟忽然动了,反握住他的手,安抚似的蹭了蹭他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
裴柳发晕的脑子一惊,才反应过来,自己抓的根本不是楼梯扶手,而是谢巫煜的手,冷得他立刻松开,但失败了,依旧被牢牢握住,凉意渗透皮肤,侵入血管。
“别跑了,没用的。”耳侧的声音很有磁性,敲击耳膜,比任何声优都要优越,但说出来的话,却让裴柳指尖发颤。
似乎是为了让裴柳更明白相信,谢巫煜站在他身后,手绕过他的肩膀,圈在怀里,手指抵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往上一抬,让他抬头看楼梯上方。
裴柳的后背几乎紧紧贴着谢巫煜的胸膛,被寒意裹挟,浑身发麻。他想向前躲避,身体却完全动不了,僵住了。
眼睫颤抖,神情惊慌。
指腹抚过的皮肤犹如暖玉,细腻软滑,让邪祟不禁流连,缓慢向上,触及柔软的唇瓣,轻轻蹭着,压得那一抹红嫩微微凹陷。
仿佛要将秾丽脆弱的花揉碎在掌心,反复碾磨,让濡湿黏腻的花汁顺着指缝缓缓流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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