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视着纠结的少年陷入睡眠, 白狐狸蹲在电线杆上歪了歪头。
他伸出爪子挥了挥, 少年皱着的眉毛就松开了一些。
“做个好梦。”白狐狸轻声说。
夜晚才进行了一半,还有很多事要做。而黑沉的夜色能掩藏的东西有很多。
白狐狸从电线杆上一跃而起, 再落地时就已经是人形的模样。他仰起头看了一眼被遮住一半的月亮, 抬手拉开了一道“门”
门的那头是一个本丸。
虽说所有本丸的门都是用一个风格看上去大同小异, 但内里的景致总会因为各个审神者的灵力不同而发生不同的变化。但如果仁王此时醒着,看到了白狐狸到达的地点, 就会发现白狐狸将要打开大门的本丸,和他每天通过时空转换器艰难履行两个小时合约的地方一模一样。
白狐狸推开门时今剑正在门口的庭院玩耍。
“今天出阵这么顺利吗怎么这么早就回”三条组唯一的短刀在见到打开本丸门的人时睁大了眼睛,“大将”
“好久不见,今剑。”白狐狸弯了弯眉眼, 抱住了扑到自己怀里的短刀。
他走到厅堂门口时所有没出阵的刀都收到了消息。刚刚修行归来的物吉贞宗再一次验证了他“幸运之刀”的本质回归第一天做內侍就等到了久未归来的主将。而药研则无奈地听着簇拥着他的兄弟们, “博多去修行了没见到大将呢”,“巴形去出阵了吧真是万幸。”这类的絮语。
白狐狸听到了短刀们的讨论。他弓起身凑到短刀们身边“怎么了小鬼做的不好吗”
“哇,大将”被吓了一跳的短刀们惊叫起来,面面相觑后有些忐忑, “不是那样的。只是”
“只是他毕竟不是您啊。”
“啊,应该说他还不是您。”
白狐狸听着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
在他开口之前,长谷部就先行反驳起来“说什么话不管什么时候的主人都是主人况且这是主人对我等家臣的信赖,我们应该”
他将将开始的长篇大论被白狐狸打断了。
“辛苦你们了,带孩子很累吧”他笑着说。
对“带孩子”最有发言权的一期一振转过头去看这段时间里和他们的“新主人”相处最多的两振神刀。
石切丸匆匆赶来,对一期一振的眼神表示困惑。而太郎则赶上了之前几句对话, 多少明白了一期一振的意思。这种时候要怎么回答呢
他没有思考太久, 因为问话的人显然不需要答案。
“还需要一段时间。再等一年”他这么说着, 侧过头。
“主人”长谷部露出疑惑的表情。
白狐狸摇了摇头“我该走了,政府的会议要开始了。辛苦你们看家,下次回来给你们带手信。”
“大将要走了吗”还在他怀里的今剑仰起头看他。
白狐狸摸了摸小天狗的头“这可是个忙碌的夜晚。”
他走前上楼给本丸的中枢输了足够的灵力,才赶去了政府大楼的会议。
月常的政府大会按照惯例由寒暄开始。白狐狸迟到了几分钟,却完全没有错过重点。他不声不响坐到属于自己的座位上,又听了一遍这个月的工作报告。
“第一梯队的溯行军推进进度现在的审神者队伍强度总体的胜负关系”
讲报告的人在上面滔滔不绝,听报告的人在下面进行需要的“交流”。互不干涉。
白狐狸对这种会议完全没有兴趣,要不是他之前错过三次会议被下了通牒才不会过来听无聊的会议,但发觉时之政府和溯行军依旧处于僵持状态时他不由得露出隐约的嘲讽的笑意。
“表情收一收吧,仁王君。”他身边的人小声提醒道。
白狐狸瞥了他一眼“uri”
“不想被别人发现你动的手脚”
“我动手脚了吗”白狐狸微眯起眼,“话可不能乱说啊。”
虽然莫名其妙变成了时之政府的高层,但白狐狸对这个组织的观感只能说不好不坏。他算是第一批审神者中战斗力最强大的几个之一,又有些背景,再加上时之政府几次内部清洗,才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啊啊啊,明明一开始只是在寻找
寻找什么呢
这是个已经被穿成筛子的空间,在他到来时,企图改变过去的人类就已经得到了恶果。白狐狸旁观了这样的恶果也选择了施以援手,最终却还是走上了他一开始就想要走上的路。
但原本这就是他穿梭了那么多时空也要做的事,所以不会被他人的情状影响而发生改变。
他想起自己迟迟无法打破的瓶颈。
这是他能想到最快的方式了,又恰好出现在当时还迷茫的他的面前。
这是他许多年里唯一的心结。或许说是心结也不太恰当,但他顺风顺水的人生里,只有那最初的经历让他无法释怀。所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时空转换身份变更,他也依然记得。
记得那些人,和那些事。
如果无法遗忘,那就面对。
如果无法释怀,那就改变。
如果不想后悔,那就
而他可以改变。
因为已经有人在他之前做过尝试了,而他目睹过,确认自己能承担后果。
完全不认为自己已经可以被称为“溯行军卧底”的白狐狸在听完会议后又回到了本丸。
他没有太多时间多说什么,现世已经快要天亮了。他固然可以穿梭时空,但考虑到他现在处在时之政府的阵营,便固定了时空穿梭点。尽管如此,频繁的穿梭时空还是有后遗症。
他匆匆给本丸留了作业给刀子们的,和给那个小鬼的。
迈进“门”的那端,重新出现在神奈川街头后,他遥遥望了一眼破晓的天空,重新变回了狐狸。
距离天亮还有最后一点时间时,他出现在了东京的一个庭院里。
然后捡起石头砸窗户。
“你好好叫我很困难吗妈妈还在休息,你会吵醒她的。”打开窗户的红发男人皱着眉。
白狐狸跳到窗框上“不会,她听不见。”
藏马看着他沉默了几秒“你是狗”
“你是瞎”白狐狸不可置信,“我哪里长的像狗”
“哪里都像。”藏马笑起来,“什么啊,你原来还在幼年期。”
“我快两百岁了。”白狐狸道,“成年了。”
“大妖怪的幼年期几百年很正常。那位大人的种族和我们这些小妖怪可不一样。”完全不觉得自己形容自己为“小妖怪”有什么问题的藏马走到桌边,“不过你也没必要变得这么小吧像宠物一样。”
就算现代社会没办法现出完全的原形
“有什么不好。”白狐狸说,“难不成变成北极狐吗那我就得去动物园了。野生的萨摩耶在外面跑别人也不会觉得奇怪。”
“你自己都这么说了,那么我把你认成狗有什么问题”
白狐狸不想和他抬杠。
他在空中抓了两下,丢出两个光团“用完了,还给你。”
“尾款呢”藏马收回种子。
“等打完比赛吧。你也不缺这几个月时间不是吗”
“你说的没错。我还很想知道你做的什么打算。”
白狐狸没打算解释。
他还完种子又看了一眼天色“我得走了。”
他跑起来肯定比新干线要快,回到神奈川时正好赶上仁王上学。
背着网球袋的少年心情持续低落中,但见到他还是给了他一个小袋子“你的早餐。”
一夜过去了,仁王依然没有想出好的解决办法。
“你真的不会一忘皆空”他问。
白狐狸咬着饭团,居然还口齿清晰“你不需要想说辞。你的同伴这么贴心,你不说他也不会问的。”
是我知道幸村不会问但我还知道他肯定会想到奇奇怪怪的地方。这时代谁没看过漫画电视剧啊,要是他联想到了什么曲折的剧情
那我以后在网球部不是很尴尬吗
仁王瞪了一眼白狐狸。
这天放课后正好赶上他们去看望幸村,仁王试图拒绝但始终没找到一个好的借口。真田用“你安分了几天又开始闹吗”的眼神看着他,仁王一时之间居然没能顺利出逃。
我欺诈师的名号啊
他悲伤地觉得自己可能要在医院被公开处刑了。
然而就像是白狐狸说的那样,幸村足够温柔和体贴。
他什么都没提,没提前夜魔幻一样的故事,也没对仁王提出意有所指的提问。虽然偶尔撇过来的眼神可以看出幸村的心情并不是那么平静,但是
“之后你们别来的这么频繁了。”他说,“医生说通过药物控制和这段时间的理疗,病情已经基本得到控制,之后要开始复健。”
复健这个词的含义所有人都懂,因此他们也明白幸村的言下之意。
一直是所有人前进方向上标杆的他,所有软弱的样子都不希望别人看到。
仁王站在角落他还是觉得应该避一避人回想起之前做过的梦,梦里哭出声的幸村和打了幸村一巴掌的真田。没能真实地看到那样的场景,还有些可惜
不过啊
现在这样,比梦里要好多了。
况且从幸村入院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做过梦了。说到底那个梦,也只是为了提醒他,未来的残酷不是吗或者说得确切一点,他做过的那些梦,想提醒他的只有从国二到国三这两年可能会发生的残酷的未来。
不会有错的。
因为一切都不是巧合。
仁王低下头。
他想幸村的病结束了,那么之后呢
之后是什么
关东大赛,全国大赛。
立海,战败。
如果是几天前他思考出他的梦的可能的含义,他或许并不会相信。因为怎么可能呢立海是不可能输的。
但他看到了那场比赛。
高中生的比赛。
那些人也只是高二而已,他们在学校里进行特殊训练时打败过的高中部的ob成员也就是那个年纪。但实力呢说是两个层次都太浅薄了,根本是处在不同次元。
如果哪个学校突然多了一个实力达到那种程度的人
转学生不现实,但国一的学生呢
不要说不可能,幸村国一打败当时的部长拿下立海大部长位置和迹部国一打败冰帝当时所有的正选成功称王之前,也没有人会想到国中生的实力能到达那种程度。所以出现一个能打出那些高中生那样的网球的人是完全可能的。
而只是一个,只要一个,也就够了。
因为一个人能做到的事太多了。
就算网球是团队比赛,可
仁王看向幸村。
“嗯怎么了,仁王”幸村微笑着看过来。
仁王摇了摇头。
“他最近心情不好,部长你安慰一下”丸井在旁边说。
“uri,我”他对上幸村的眼神,倏地噤声。
“心情不好”幸村莞尔,“训练量不够吗柳,我觉得你和真田应该商量着更换训练单了。太闲才会想东想西,对吧”
“确实。”仁王说。
他在其他人惊讶的眼神里摸了摸鼻子“可能真的太闲了吧你在复健,我们也不能偷懒不是吗”
“有朝一日居然听到你说这种话”幸村眼神复杂起来。
他抬手拍在被子上“柳,听到了”
“是是是。”柳打开自己的笔记本,“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
“等等加训为什么突然就”走神了一段时间的切原刚醒过神来就听到这样的噩耗,不由得抱住自己的脑袋。而真田瞪了他一眼“最应该加训的就是你”
“诶”
“上次比赛平局的账还没算”
“副部长你原来是秋后算账的人吗”
“太松懈了”
吃过一次教训,仁王这一次充分重视起了曾经做过的那些梦。
他开始回想细节,比如说梦里他们到底是怎么输的。
关东大赛啊,他和柳生是双打搭档,但没输。输了的是切原柳真田
切原就算了,柳和真田为什么会输
全国大赛呢
全国大赛真田,柳和切原倒是赢了,但其他人,包括幸村都输了
打败幸村的和打败真田的好像是同一个人
那我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
明年果然会出现一个“天才一年生”
而且都是在青学
既然所有人都输过一遍,那就都特训好了。
会输,是因为还不够强
三巨头的名称喊了那么久,王者的位置占据了这么久,大家多少也有些懈怠了吧
就连他自己,都曾感到自满
“我觉得还不够。”仁王说,“这个练习量,别的学校也能做到。”
“你觉得还不够吗”柳微微皱眉,“训练量太大,部内的怨言也会变多。”
“普通部员的或许够,但正选的不够。”仁王想了想说,“你想,我也几个月就学会了无我境界,别人也可以几个月就学会无我境界。我们没办法保证自己的进步速度不会被别人超过。”
“你这么说的意思是”
“我只是觉得,练习强度至少要达到自己觉得问心无愧的程度。”仁王抬起头,“而且我觉得,柳,你可以找几个后辈帮你分担社团事务。杂事太多会让你分心的。”
“诶”
“你也是三巨头啊。”仁王摊手,“既然是三巨头,至少要有真田那样的威慑力吧。”
“弦一郎的威慑力哪里是”柳无奈地笑了笑。
他没有拒绝仁王的好意,因为他知道仁王没说却从神态里表现出来的“真心话”。
仁王是在说,柳,你再不用点心,会被别人超过的。
但事实是已经被超过了。在说出这句话的人打败真田的时候,“三巨头”就只是外界认知的形象了。因为他们不再是实力远远超过其他部员的那三个。
生气吗
不甘心吗
是啊,一切都需要实力来说话。
“我知道了。”柳微微睁开眼睛,“我会重新安排训练单的。”
新的训练单下发的那天,所有正选都对着训练单愣神。
这个练习量
真的不会死人
“我查了资料,全部完整的练习量是我根据你们上次体检的身高体重和血液数值算出来的,精确到个位数。”柳这么解释,“我不建议加训,加训对身体有不同程度的损失,造成肌肉拉伤的概率超过百分之七十六。”
“加训”丸井拿着训练单抽搐着嘴角,“在这个基础上还加训吗”
“啊,对了,这些训练都是在负重基础上完成的。每人每个人的负重重量也经过了调整,基本上是体重的五分之一,去除小数点保留整数。你们可以自己换算一下看看是不是正确的。这些负重分别分散在手腕手臂脚腕小腿和腰部,定制的负重你们等会儿跟我去器材室领。”柳继续说。
丸井开始算自己体重的五分之一。
上次体检好像是53公斤,所以负重是1006公斤去除小数点十公斤
开玩笑吗人在戴了那么多负重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做完训练
接收到了丸井或许还有其他人的怨念,柳偏了偏头“训练单只是你们的极限训练量。我的建议是完成至少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留给加训的。”
“百分之八十也很多了”丸井忍不住道。
仁王瞥了他一眼“体能不足的人啊,果然”
“你说什么你看着吧我肯定能做完的”分明知道仁王是在激将,但被他这么说丸井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们半年前还是竞争对手的,结果现在这家伙
丸井握紧了训练单,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练习量不够。
怎么可以输给这家伙呢
这么想的人不止他一个。
显然的。
于是所有人的斗志都昂扬起来,一开始面对训练单的心态不由得改变了。
只剩下切原对着训练单挠头“百分之八十百分之八十的意思是五分之四么那我是不是还要先算一遍到底是多少柳前辈,你为什么做的这么复杂。”
柳“我等会儿帮你算,你先过来领负重。”
“哦哦好的”切原重新开朗起来。
看着“天真烂漫”的切原,柳突然有些发愁都快一年过去了,这小孩还没有变得稳重一点,等他们毕业,他真的可以撑起整个网球部吗
他的担忧很快成为了现实。
第二学期的期末考试中,切原赤也的成绩单上有着显眼的三个红色。
一个是英文,个位数。
一个是地理,虽然是两位数但是二打头。
一个是数学,及格线以下。
除却低空飞过的物理和化学,国文成绩倒还在平均线以上,成绩最好的居然是历史和生物。
至于剩下的劳技课美术课音乐课德育课,不计入总排名和偏差值,柳就懒得管了。
毕竟
“切原。”他看着成绩单,想真田会有的反应,不由得对这个后辈有了些许怜悯,“你知道在立海大,挂科三科就不能参加比赛所有的比赛,包括校际比赛中学联赛,全都不可以。”
“啊”
“混蛋啊”赶到的真田顺手就重重砸了切原的脑袋一下,“太松懈了”
“真田,你要是把他打的更傻了,那就真的救不回来了。”柳叹了口气。
真田握着拳,脸黑无比“切原赤也”
“是副部长”
“补课所有人”真田扫视了看热闹的其他正选,“给他补课下学期期末考试,一定要让他全部及格”
“不用吧只要救回来一科就可以了吧”丸井吹着泡泡,“我估计他的英文和地理是没救的。”
“王者立海大不管是网球还是学习成绩,都不可以松懈”真田正想再砸一下切原的头,临了回想起柳说过的话,就一圈砸在了更衣柜上。
哐
铁质的柜子在一拳之下砸出了一块凹陷。
切原愣着看了那块凹陷,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副部长”他几乎要泪流满面,“我会好好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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