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溪山庄位于京郊,环境优美,十分神秘。
刚过申时,从山庄里走出一行人。
为首者十七八岁年纪,挺拔俊逸,气度华贵。
一看到他,守在门口的黑衣侍者就迎了上去“属下参见太子殿下。”
“嗯。”太子姬暄神色淡淡,“如何”
黑衣侍者犹豫了一下“婚礼延期了。”
姬暄微讶“延期”
“是的,张家声称新娘子风寒未愈,不能见风,婚礼暂时取消,以后择期举行。”
姬暄略一沉吟“周大小姐没上花轿”
“没有。”
姬暄轻轻“唔”了一声,有些意外。
他记得穗穗曾经提过,周大小姐和张逊从小定下婚约,感情极深。
按照常理来说,穗穗不见了,张周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可能让花轿空着回去。于情于理,多半是周大小姐嫁到张家,也算是圆了旧日鸳盟。
没想到,竟然是婚礼延期。
黑衣侍者觑着太子的神色,小声问“殿下”
姬暄抬手,示意其不必多言。
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不过问题不大。只是要麻烦一些。
昨天下午,姬暄得到穗穗要嫁给张逊的消息,时间紧迫,来不及详查缘由,周全布局。略一思索后,他决定直接抢走新娘。
新娘不在,自然不能嫁人。
昨晚入夜后,姬暄亲自潜入了平江伯府。
前世他曾陪着穗穗回门,对她的闺房并不陌生。
夜很深了,穗穗房间的灯仍亮着。
透过窗纸的洞,姬暄再一次看见了心中挚爱。
还活着的,只有十七岁的她正含笑欣赏嫁衣。
尽管知道穗穗不记得他们之间的过往,但她这个举动还是让他心里一阵不快。
难道她真想嫁给张逊
他还活着呢。
姬暄没再迟疑,直接动用迷烟,将其迷晕后,翻窗入室。
重新将她抱在怀中时,他有过一瞬间的恍惚。
像做梦一样。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姬暄与皇帝关系微妙,皇帝也有意无意地打压他。不过他身为储君,到底还是有些势力的,也有几个秘密所在。
他把穗穗暂时安置在半溪山庄的湖心小筑中。
她中了迷烟,沉沉睡着,无知无觉。
姬暄心知自己不能这样直接见她。毕竟将来他们还要成婚。
于是,在她醒来前,他戴上了一个非常结实的古怪面具,又编造了一个所谓的“账册”谎言。
原本计划暂时扣她一两天,等张逊婚礼结束,事情已成定局,就可以找个理由放她回去。
没想到情况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那看来只有尽快毁掉她和张逊的婚约了。
穗穗只能是他的妻子。
今日张家娶妻,宾客盈门。
迎亲的队伍久久未归,张尚书夫妇渐渐心生不安。
过了好久,迎亲的管事匆匆忙忙小跑着过来,附耳在张尚书耳边低语几句。
张尚书大惊“什么”
新娘子不见了逊儿竟然让人抬着空花轿回来了
阅历颇丰的张尚书一阵头疼,暗骂“糊涂真是糊涂没有新娘子,就不能临时再找一个吗这下好了,张家要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了。快,快去找个人先上花轿”
张尚书想到了补救措施,但显然已来不及了。
新郎张逊已沿用在平江伯府的那套说辞,向宾客致歉,声称新娘子风寒未愈,婚礼择期举行。
满堂宾客哗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温氏只觉眼前发黑,头晕目眩。
待宾客散去,张尚书劈头盖脸对着儿子一通臭骂,命其跪在祠堂反省。
温氏帮忙求情“是周家看不好新娘子,你怪逊儿干什么”
她是真心疼儿子,原本要娶平江伯府的大小姐,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偏生好心救人,被逼着娶表小姐。这表小姐还是个爱作妖的,张家都已经捏着鼻子认下了,竟然还能做出婚前逃走的事情。
“我怪他,是因为他就是个糊涂蠢蛋一点主意都没有,新娘子跑了,他直接让人抬着空花轿回来,真把家里的脸都丢尽了。”张尚书怒气未消。
温氏重重叹息一声“依我说,这门亲事干脆取消了吧就算真要跟周家结亲,也得娶周大小姐”
从一开始,她满意的就是周宝瑜,那才是她心仪的儿媳妇。出身好,在家得宠,性子爽利。对于韩氏,初时她还有怜惜之情,落水一事后,她是半点好感也无了。
张尚书心烦意乱,拂了妻子一眼“再说吧。”
就冲今天这个事,跟平江伯府是否交恶,还未可知呢。
未几,有下人来报,说平江伯前来拜访。
张尚书理了理心情,隐约猜到,大概是来致歉了。
果然,平江伯姿态放得低,言辞也恳切,连声道歉,称对不起老友。
见他这般,张尚书不好再发作。毕竟两家多年的交情,而且是自己儿子做主让把空花轿抬回来的。
这晚两人对饮数杯,商量着先找人,婚事暂且放一边,别坏了两家情谊。
得知此事,温氏连连埋怨丈夫“你也真是,怎么不借机退婚难道还真要找到她,把她娶进门”
当时是被情势所逼,没有办法不得不改娶韩氏。现在韩氏主动逃走表态了,不顺势退婚,莫非还要巴着不放
张尚书也有些后悔自己喝了几杯酒后没提退婚的事,但此刻面对妻子的不满,还是强自辩解“你懂什么直接退婚不就坐实了今天的笑话吗等几天风头过去再说。”
温氏心中不满,却不好再说什么,只再一次向丈夫强调“反正韩氏不是良配,这婚事必须退。”
张尚书勉强应和了几声。
虽然这次婚礼暂时取消了,但平江伯府对于表小姐的寻找却并未停止。
韩听雪三年前进京,一直守孝,极少外出,在京城里认识的人着实有限。
说来说去,除了外祖家平江伯府,也只有当年随她进京的旧仆。
可是这些韩家旧仆口径统一,并不曾见到自家小姐。
此时众人遍寻不得的韩听雪,还待在那个四面临水的房子里。
她在桌边坐了好久,面前的白纸干干净净。
房中光线黯淡后,那个沉默的大娘突然再次出现,悄无声息。
韩听雪匆忙抓起笔,也不蘸墨,装模作样在纸上比划,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大娘。
对方似乎没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一声不吭,点亮了桌边的灯后,转身就走。
她刚一离开,韩听雪就放下了手里的笔,发出一声轻叹。
晚饭依然丰盛。
韩听雪这次胆子大了,不再犹豫,净了手后,直接动筷。
反正菜肴可口,总不能饿着。
那个大娘似乎是掐着时间点儿,或者是一直严密监视着她的举动。
韩听雪刚吃罢饭,她就过来收拾。
大娘力大无比,晚间还抱了一个浴桶过来,又注入热水,让她沐浴。
沐浴过后,韩听雪换上了干净的寝衣。
她之前也没想到,居然连换洗衣物都准备了。
可是对方越细心周到,韩听雪心里就越没底。
父亲去世那年,她已十多岁,从未听说过账册相关。那个怪脸人到底因何笃定,她一定能默写出来呢
若是知道她默不出来,会不会恼羞成怒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给杀掉
锦被松软,环境舒适,但是韩听雪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勉强睡去。
而且睡得也不安稳,做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
时而是那个怪脸人拿着刀要捅她,时而是她被人丢进水里喂鱼。
次日醒过来时,天都亮了。
韩听雪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在床上多躺了半个时辰。
一直安安静静,无人打扰。
然而她刚穿衣起床,就有人端着盥洗之物进来。
仍是昨天那个大娘。
又是被盯着默写账册的一天。
可惜她毫无头绪,几个时辰过去了,笔下一个字也没有。
不过稍好的一点是,下午她大着胆子外出透气时,那大娘并未阻拦,而是默默站在她身后。
天空瓦蓝,空气清新。
韩听雪心情刚刚稍好一些,就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写多少了”
嘶哑,难听,让人顿时一个激灵,肌肤不受控制地生出许多细小颗粒。
韩听雪胸口一窒,知道是那个怪脸人又来了。
果然她一回头,就看见那张光秃秃的脸。
大概这就是害她昨夜做噩梦的元凶。
精准捕捉到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惊恐,姬暄心虚了一瞬,心想,失误了,下次来见她,应该换个面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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