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一吻, 仿佛蜻蜓点水。
纳西索斯往后撤,要和哈迪斯分开。
他挑衅地看他“问什么问,真男人就要直接行动”
哈迪斯眼眸深沉,注视着他玫瑰色的嘴唇, 那翕动的弧度, 好像都在给他传递信号,诱他亲吻。他觉得纳西索斯说得很有道理, 他不想被他的伴侣小瞧。
就在纳西索斯准备跳出伴侣怀抱的时候, 他突然感觉冥王的手臂一弯, 使力,把他重新扣向他的怀抱。
猝不及防的纳西索斯往哈迪斯的怀里扑去, 被低头的冥王找到了他柔软的唇瓣, 轻轻的啄吻上去。
纳西索斯愣了愣, 保持着别扭的姿势,任由哈迪斯轻啄他的嘴唇。
到底是谁笨呢
哈迪斯觉得自己的伴侣也挺笨的。
笨得可爱。
他一手扣在纳西索斯的腰上, 另一只手伸向他的后脖颈,把他的后脑勺轻轻托起。
纳西索斯没有反抗,被哈迪斯托出了仿佛献祭的姿势, 任哈迪斯吻得更深。
一吻结束, 纳西索斯的嘴唇又红又肿。
磨的。
纳西索斯把目光从哈迪斯的唇瓣上收回, 早在先前, 他就发现了这位沉默的冥王有着得天独厚的相貌,只是平时性格内敛,又身居高位,让人不敢细看。现在他的嘴唇红了,黑眼睛里也多了一抹欲色,就像神坛上高不可攀的神像被拉下了祭坛, 无情的神明也有了七情六欲。
就很,诱人。
纳西索斯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这个词语。
适合他的伴侣,他的哈迪斯。
他又凑上去,微微踮脚,在哈迪斯的眼睛上亲了一口。
“喜欢你。”
刚刚还说不出口的话,此时顺着他满腔爱意直接流泻出来了。
纳西索斯笑着“哈迪斯,我喜欢你。”
沉默的冥王眼里放出了光亮,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深爱的冥后告诉他,他喜欢他。
那一天,按照人间记时,是九月的第三天。
纳西索斯记住了那一天,那是他们真正互通心意的日子。
从那以后,两位男神的相处方式又有了变化。
他们不再彼此试探,像被困在两个蜗牛壳里的蜗牛,他们开始了热恋。
吃早餐的时候,哈迪斯会把糕点最甜的那块馅儿掰出来,递到纳西索斯的碗里。他记得宙斯的宴会上,跛脚的赫菲斯托斯讨好他美貌的妻子,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特,就是这样做的。
尤妮丝看了,忍不住遮住了眼睛。
哈迪斯办公的时候,纳西索斯会过去帮忙。他不参与政务,但会帮哈迪斯整理一下公文,递一下公文,也会在他的羽毛笔没有墨水的时候,帮他准备好墨水。
米诺斯看了,浪荡的笑都僵在了脸上。
纳西索斯的射箭指导结束,哈迪斯就在训练场外等候,他们会交换一个拥抱,虽然没有更多的肢体动作,但是眼神只停留在对方的身上,再容不下其他。
死神塔纳托斯连同众冥府士兵看了,都觉得牙疼。
又是新的一天。
米诺斯捧着一叠公文从冥王神殿出来,发现最近这段时间,冥王陛下在办公这件事上越来越积极了。当然,这与他之前交付给工作的热情很不一样,冥王甚至明确表露,他想休一天假。
作为一界主宰,想休一天假是很难的事么
米诺斯想到冥王这些年的兢兢业业,大力支持他休假,拍着胸脯表示,如果冥王有需要他的地方,他一定竭尽全力。
当然,最后哈迪斯也没有这样做。
尽管知道米诺斯是出于好意,但他并不习惯把自己的事情交给别人做。
在埋头于公文的漫长的几天结束后,哈迪斯给自己放了个假,他带着纳西索斯出了冥界,去了一趟风景秀丽的恩纳。
纳西索斯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有这么一天,劫掠他的男神会把他带回恩纳。
恩纳的森林里,染上了秋天的气息,纳西索斯离开时还是满眼夏日的绿,现在橄榄树上已经多了很多黄叶。花儿依旧盛放,簇拥在树下,点缀在草丛里。叮叮咚咚的小溪唱着歌,把美丽的山林拥抱。
黑色的战车出现在这片森林里,惊动了林中欢唱的宁芙,她们悄悄藏匿了自己的身形,又怀着满腔好奇探出脑袋,看来的是什么客人。
身穿黑袍的冥王先跳下战车,他回身,去牵纳西索斯的手。
俊美的纳西索斯站在车上,他恍然想起初见的那一天,冥王也像这样站在下方,伸手要扶他。他骄傲的把下巴一抬,用行动告诉他,他自己能下。这一次,纳西索斯垂眸,给了他的伴侣一个笑容,朝他伸出了手。
隐匿在树林里的宁芙们又惊又喜。
是纳西索斯
虽然痛恨这位男神不饶人的嘴,但是在失去这道美丽的风景以后,恩纳的宁芙们都很思念他,也很担心他被冥王掳走的命运她们消息不像爱八卦的奥林匹斯众神那样灵通,还不知道纳西索斯做了冥后。
不过现在,再迟钝她们也所有察觉。
纳西索斯好像变了个人,从前锐利的刀好像终于有了刀鞘,收敛了自己的锋芒,甚至还多了几分柔情,在他微笑的眉眼间。
宁芙们很少看见他的笑,纷纷屏息。
“走吧,我带你在这里逛逛。”
来到恩纳,那可是纳西索斯的地盘了,他眼睛亮亮,自告奋勇要给哈迪斯做介绍。
哈迪斯当然不会拒绝他。
于是纳西索斯带着哈迪斯走过一条条小溪,告诉他,他曾经在溪边泡脚,在溪里捉鱼,树叶会为他遮阴,石头会磨平棱角。哈迪斯想,他天生就该被优待。
纳西索斯又指着一棵棵树,橄榄树林里,他曾经猎杀了一头野猪,那是他离开父神母神,独立以来第一次狩猎的成绩;生长着簌神木的地方,曾经有怪物出没,他苦练箭技将它猎杀,宁芙们从此迎来了安宁的生活
纳西索斯说得兴致勃勃,哈迪斯也听得认真。
他很遗憾,没有早点认识纳西索斯,参与他的生活。
又很高兴,通过这样的方式,了解纳西索斯的过往。
草叶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是宁芙们紧紧跟着。她们鲜少看到生人,此时看到纳西索斯和黑袍的男神那样亲昵,一时辨不出陌生男神的身份
不是冥王
纳西索斯是被冥王掳走的,他如今得以回来,跟冥王肯定脱不了关系
是冥王
可是黑袍男神和纳西索斯那样亲昵,他们像一对爱侣,纳西索斯怎么可能成为冥王的伴侣
忽然一阵风吹过,几片吹落的树叶飘飘荡荡,有心停留在纳西索斯的发间。
“别动。”
哈迪斯拉了他一把,抬手,替他拈下树叶。
纳西索斯抬眸看他“你弄乱了我的头发,哈迪斯,帮我重新扎一下吧。”
一段时间没有打理,纳西索斯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像田野里探出的藤条,留了个可爱的小尾巴。哈迪斯用黑色的发带帮他系好头发,浅淡的棕色被深黑色捆绑,就像他们的命运交织。
尾随的众宁芙都看到了这样的画面满身锋芒的纳西索斯收敛了锐利的光,眉眼里含着几分柔和,他抬眸望着黑袍的男神,任他在自己的头上施为;不知名的黑袍男神明明身材高大,看气场就不好招惹,偏偏替纳西索斯扎起头发,却显得格外细致温柔。
就好像
原本不向阳的花朵,因为爱情的魔力,变成了追逐太阳的向日葵。
有个宁芙看得呆住,等到众姐妹要走了,她手忙脚乱地跟,结果摔了一跤。
“噗通”一声。
纳西索斯无言,这下他们要再装浑然不觉也不可能了。
哈迪斯收拢眉心,他不在意被注视,那对他来说实属平常,他知晓纳西索斯也是一样,他不介意,所以他没有驱逐这些冒失的宁芙。但是她们影响到了他和纳西索斯的相处
宁芙们骤然觉得空气一冷,凉气从脚底蹿起来,别说去扶摔倒的宁芙了,她们连动都不敢动。
“好了,哈迪斯。”
纳西索斯去勾伴侣的手指。
“你吓到她们了。”
在纳西索斯的面前,哈迪斯总是很容易被取悦,只是指尖的微微碰触,他身上的寒气就消除了不少。
然后,掌心里的那点温暖又溜走了。
哈迪斯看着纳西索斯缓缓走过草丛,草叶拨弄着他的脚踝,想要和他亲近,又舍不得把他割伤。他再往前,藏匿在大树背后的宁芙纷纷倒吸了一口气,以前纳西索斯最不喜欢的就是被她们跟着,她们会被怼的
然后
头疼的宁芙们看到纳西索斯扶起摔倒在地,不敢爬起来的宁芙。
“没事吧”
他轻声询问。
被扶起的宁芙愣了愣,近距离和纳西索斯接触,她像是被美颜暴击,一时回不过神来。
纳西索斯又问了一遍,才听见她讷讷说“没,没事。”
纳西索斯就把眉毛一挑,换了一副态度“喜欢看别人谈恋爱”
“啊”宁芙发懵,不明白话题怎么跳得这么快。
纳西索斯指了指哈迪斯“我伴侣。”
嗬
众宁芙齐齐惊呆,她们还真没猜错
不等她们从震惊中缓过来,又听纳西索斯说“看别人谈恋爱有什么意思想谈恋爱,就自己找个伴侣吧。”
宁芙还有些没缓过劲儿来,下意识“哦”了一声。
纳西索斯很满意,他点了点头,给这个呆呆傻傻的宁芙出主意“你可以挑选的对方很多,这里有这么多宁芙。比如说那边橄榄树下的,还有那片芦苇后面的,还有那边那个”
纳西索斯手指轻点,说话也轻飘飘的,没什么力气,但被他一个个点出方位的宁芙却觉得身上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就,挺尴尬的。
原来和硬怼相比,这种软刀子更让人疼。
宁芙们没好意思再跟,纳西索斯满意了。他回到哈迪斯的面前,仰面说“久等了。”
哈迪斯看到他眼里的促狭,好像猫爪在他的心上轻挠。
他默默想,纳西索斯使坏的时候,真让人招架不了。
比如他。
因为他坏起来的样子,也很可爱。
甩开爱看热闹的宁芙,纳西索斯领着哈迪斯慢慢走,走到了他在恩纳的小屋前。
纳西索斯是河神刻斐索斯和水泽女神利里俄珀的儿子,但他很早就离开了父神母神独立生活,他在植被茂密的恩纳给自己挑选了一个好住处,前面是蜿蜒的溪,低矮的草,视野宽阔,背靠着低矮的山丘,又有所依仗。他在这里给自己筑了一间小木屋,房子不大,但生活所需样样齐全,看起来十分温馨。
纳西索斯把哈迪斯领进木屋,入目就是一张木床,铺着柔软的被褥。被子是淡淡的暖黄色,纳西索斯告诉哈迪斯,这是森林的宁芙帮他从秋天的大树上采下的颜色,睡在上面,会让他觉得很温暖。
纳西索斯说着,在软软的床铺上坐下。
“过来呀,哈迪斯。”
哈迪斯如他所愿,走到他的身边。
他便笑着,伸手攀住哈迪斯的肩膀,圈过他的脖子,把自己挂在他的身上,然后使劲往后一仰,带得哈迪斯跟他一起躺在床上。
哈迪斯有所防备,用手抵住了被子,怕自己压到他。
纳西索斯却往旁边让了让,刚刚被哈迪斯梳好的头发又散乱了,像溪边撩乱人心的飞蓬。
“你也躺上来啊,真的很软”
自从确定关系以后,纳西索斯在哈迪斯的面前终于放开了自己。剥开防备重重,富有攻击性的外壳,其实年轻的神明爱笑爱闹,像一抹跳跃的亮色。好不容易来一次恩纳,他特别高兴,难免有些忘乎所以。
哈迪斯便顺着他,啄在他的唇角,然后和他并排躺下。
纳西索斯的床不大,他们只能躺横的。
纳西索斯把脚晃在床沿上,心里猜想,哈迪斯的长腿肯定无处安放。
他枕着手臂,偏头去看他的恋人。
“是不是很舒服”
哈迪斯回了他一个气音“嗯。”
纳西索斯又道“回去以后,我们在寝殿里也准备这样一床被褥吧要做大一点,不然太委屈你了。”
他说这话本来是调侃,说着脸颊却慢慢漫上了红。
这么说,就好像在邀请哈迪斯同居一样。
其实,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哈迪斯也清楚纳西索斯并没有做好准备,他们在一步一步,规范地走着恋爱流程。看到纳西索斯脸上染开红霞,哈迪斯清楚地看穿了他的心思曾经不解风情的冥王哈迪斯现在已经练成了得天独厚的能力,他总能轻易看穿伴侣的想法,并积极配合他。
所以他伸手,将纳西索斯揽进自己的怀里。
这是全新的亲密尝试。
在被纳西索斯的脸颊抵住肩膀的时候,哈迪斯心里涌上满足,他低声说“你喜欢的话,我们就做一床,先铺好,等你晚上休息的时候,就能躺在金黄的树叶上。”
纳西索斯感到奇怪,他明明只是挨着哈迪斯的肩膀,距离他的心房还有一段距离,却能听到鼓噪的心跳声,咚咚咚敲在他的耳朵里。
他动了动脑袋,换了个姿势,咚咚咚的声音依旧没有远离。
哦,原来不是哈迪斯的心跳加速。
是他自己。
纳西索斯偎在哈迪斯的怀里,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渐渐平稳,不知不觉,他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不久,在睡梦中,纳西索斯依稀听到了一阵狗叫。
“唔。”
当他睁眼的时候,他看到了久违的阳光,听到了想念已久的风吹动树叶簌簌的声音。他揉了揉头发,从床上坐起,就看到了床下转来转去的西奥多。
“西奥多”
纳西索斯弯腰,把白毛小狗举起来。
一段时间不见,他的小狗似乎长大了一些。它身上的白毛沾了些脏污,但整只狗很有精神。它从小就生活在恩纳的密林里,哪怕主人不在家,它也能独立生活。但纳西索斯毕竟是第一次离开这么久,心里总归是担心的。此时看到它健康活泼的样子,他总算安心了。
“汪”
时间没让西奥多对他变得陌生,它叫一声,亲亲热热地伸出舌头要舔舔他的主人。
纳西索斯的脸颊已经率先想起了被小狗粗粝的舌头舔到的那种痒,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脖子,偏开头。
然而湿软的触感并没有落在他的脸上,纳西索斯看到哈迪斯伸出一只手,挡在了他的面前。西奥多热情的舌头舔到了哈迪斯的手背上,一下一下,传出滋滋的水响。
纳西索斯呆了呆。
西奥多好像浑然没发现自己舔错了对象,又或者舔谁对他来说都一样。它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无辜与热切,毛绒绒的尾巴摇来摇去,几次打在纳西索斯的手上。
纳西索斯能感受到它的快乐,但是哈迪斯的情绪会不会不太妙
纳西索斯去看哈迪斯,却发现哈迪斯神色淡淡,对于手上的湿润接触良好。
他不讨厌,也不喜欢。
反正只要小狗不舔纳西索斯,怎么样都行。
在这一点上,一神一狗达成了共识,与纳西索斯无关。
纳西索斯发现,西奥多果然是很喜欢哈迪斯的,它此刻就在哈迪斯的脚下绕着圈圈,尾巴甩得好像迎风招展的旗帜,也不怕自己被踩到。身为主人的纳西索斯都有些吃醋了。
这次来恩纳,纳西索斯已经提前和哈迪斯说好,他想把西奥多接到冥界去。
对于纳西索斯来说,西奥多就像他的一个伙伴,将他从寂寞的荒野中引出来。那时候,他已经从最初脱离父神母神,得到自由的激动中慢慢平复了心情,他发现在恩纳,再寂静的森林里,树木都有树作伴,花儿也有花作伴,宁芙们欢声笑语凑在一块儿,只有他,形单影只。
他每天夜里狩猎,白天休息,不断忙碌,但他得到的只有死去的猎物,粗糙的皮子,又腥又硬的兽肉,还有拆剩下的牵连肉丝的兽骨。猎物刚死的时候都是热烫的,但是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那时候,他在森林里捡到了西奥多。
他不知道西奥多曾经遭遇了什么不幸,它蜷缩在大雨里,眼睛都还不太能睁开,可怜弱小的一团。纳西索斯怕麻烦,但他却主动捡回来这个麻烦,因为他希望,他的生活里能多一点热闹,哪怕是狗叫。
西奥多确实很爱叫,它围着哈迪斯呜呜咽咽个不停,喜欢他得不行。
这一点上,纳西索斯觉得西奥多和他很像。
都说物似主人,他养的小狗也像他一样,喜欢他的恋人。
至于哈迪斯,他可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对于西奥多的存在可有可无。
他明明确确感受到了自己的内心,尽管西奥多对他很友好,但是他不喜欢它。
充实纳西索斯的生活,有他就够了,不需要多一只狗。
还是一只过分热情,过分聒噪,十分会吸引纳西索斯注意力的狗。
趁着纳西索斯在前方看路,哈迪斯用冷冷的眼神盯着西奥多,表达出自己的不快。
“汪汪汪”
西奥多叫得可欢快了。
哈迪斯百试百灵的冷冷的目光,到了呆呆笨笨的小狗这里,终究是行不通了
哈迪斯的困扰,纳西索斯不得而知。他在前面带路,要带哈迪斯去捉些蝴蝶,再逮一窝小鸟回去。
他们约定好了,要一起装扮那块全新的乐土。
哈迪斯告诉他,他把那里叫做“爱丽舍”。
让人喜爱的美丽风景,都在那里,献给他最爱的人。
纳西索斯只是想起哈迪斯为他解释“爱丽舍”这个称呼时那深邃的黑眼睛,都觉得脸颊一阵阵的烫。他岔开话题,对哈迪斯说“或许我们不该赶走那些宁芙,叫那么一个,给我们引路也好。”
说话间,就到了一片盛开着野花的草地上。星星点点的花儿好像小眼睛,在朝着天空眨啊眨,它们撑开了一朵朵花伞,蝴蝶就在上面停歇,采撷花蜜。花与叶交颈的地方,小虫子蹦来跳去,好像在散步。
纳西索斯冲哈迪斯比了个“嘘”,要他停下,然后小步向前,去捉一只虫子。
“汪”
小白狗可不配合他,一看到主人有所行动,也撒开四条腿往前冲,那伏在草叶上的蚊子嗡嗡着飞了起来,举起大刀准备捕杀蚊子的螳螂也跟着跳到了远处。
纳西索斯呆了呆“西奥多”
被点名的西奥多高兴极了,卷起它的小尾巴,小声“汪呜汪呜”,又往纳西索斯的小腿上挨,使劲儿磨蹭,好像在撒娇。
白色的绒毛扫在纳西索斯的腿上,他怕痒,忍不住缩了缩,却没有躲开西奥多的撒娇,只是脸上漾开了笑。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太阳正好穿破云层,洒下浅金色的光辉,照在他的眉眼间,美得无法言喻。
哈迪斯走过去,把西奥多拎了起来。
真的是拎,提着后脖颈,让小狗四脚悬空的拎法。
纳西索斯朝他看去,被“挟持”的小狗发出小小的呼噜声,尾巴还在摇来摇去,看起来挺享受。至于拎狗的哈迪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就那么拎着西奥多,被他的尾巴一扫一扫,眉心渐渐皱起了一个褶子。
纳西索斯失笑,以为哈迪斯是想和西奥多亲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从哈迪斯的手里解救了被拎住命运的后脖颈的小狗,给他做示范“哈迪斯,你可以像我这样”
哈迪斯皱眉,他不想听纳西索斯教他怎么抱小狗,更不喜欢纳西索斯抱那只狗。
毛绒绒的小狗特别爱撒娇,它正把脑袋抵在纳西索斯的颈窝,使劲蹭他。
纳西索斯皮肤白皙,颈窝深深,显得十分诱人。
他都没那样碰触过他,被一只小狗抢先了。
“我来吧。”
哈迪斯向纳西索斯表示他学会了,并接过西奥多,好让它不要捣乱。
纳西索斯看着哈迪斯怀里的小狗,它的双眼乌溜溜的,满是无辜,换了个人抱它,它也浑不介意,在哈迪斯的身上挨挨蹭蹭,完全没发现自己是一副被挟持的姿势。
纳西索斯觉得哈迪斯也挺可爱,明明很喜欢小狗西奥多,想要好好抱抱它,但是做出来的动作就是那么僵硬且霸道,好像搬了个大物件,手脚无处安放的感觉。
忽然,一只蟋蟀在草丛里唱起了歌。
纳西索斯被吸引了注意,去寻找那只蟋蟀的踪影。
西奥多也不安分起来,扭着小屁股要下来。
哈迪斯不满,盯它。
“汪呜汪呜。”
呆呆笨笨的西奥多又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蹭得他臂弯里酥酥痒痒。
“抓到了”
纳西索斯捏住一只蟋蟀,把它装进一个小小的水晶瓶里,又接连捉住了几只其他虫子。他兴致勃勃,像个好不容易能够出门玩一趟的小孩,眼睛亮亮的,满是快乐的光芒“有了这些小虫子,我们的乐园里也会有窸窸窣窣的歌声了”
哈迪斯本来对此并没有期待,听纳西索斯这么说,却好像在他的心上播撒了一颗种子,生命力顽强的种子正固执地破土,要给他带来生机和活力。他开始有些期待,他们的乐土,纳西索斯会和他一起打造。
不再是为了取悦他的伴侣。
那是他们共同的经历,共同的财富。
小狗不能抱太久,何况是习惯了在森林里撒欢的西奥多。纳西索斯劝哈迪斯把西奥多放下来,他指一指前方盛开的花朵,示意西奥多“去吧,捉几只蝴蝶回来”
西奥多“呜呜嗷嗷”地出发了,在花田里一阵扑腾,把野花得东倒西歪,结果一无所获。
纳西索斯则和哈迪斯一起找了个鸟窝,把鸟妈妈带着鸟蛋一起端了。
他指指窝里圆滚滚的鸟蛋“这个烤起来很好吃呢”
以后在冥界,也有烤鸟蛋吃了。
被哈迪斯紧紧盯着,一动都不敢动的鸟妈妈似乎预感到了不妙,挪了挪屁股,用翅膀遮住了自己的几个蛋宝宝。
见西奥多出马一无所获,纳西索斯只能再次出手。
蝴蝶不同于在草叶间蹦跶的小虫子,它能在天上飞,捕捉的方式自然也不一样。
纳西索斯很有耐心,他揪了一大把草叶,做了个捕蝴蝶的网子。
哈迪斯规规矩矩地坐在被风雨吹打得光滑的石头上,认真看他的手指翻飞,好像某种特殊的舞蹈,一样的优美而灵巧。很快,网子成形,密密实实的,绝不会让蝴蝶逃脱。
“没想到我还会这个吧”
纳西索斯把网子放在一边,冲哈迪斯眨眨眼,又揪了几根草叶,一边编织,一边低声说“在森林里生活,总有不方便的地方,要是什么都用神力来变,维持现状的消耗就高得离谱。以前我不懂,都是自己变杯子,变碗,后来住在溪边的一个年老的宁芙教了我编织和简单的木工,我会的还挺多,以后做给你看。”
宁芙不是永生的神明,她们会有消逝的那一天。但是纳西索斯记得那些友好,正是因为她们的关照,他才能把那份友好传递给别人。
“闭上眼睛。”
黑袍的男神毫不设防,闭上了双眼。
草叶窸窣的声音响在耳边,不一会儿,纳西索斯又道“手伸出来。”
哈迪斯不会拒绝他这个小小要求,他打开了手掌。
掌心微微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
“睁眼吧。”
哈迪斯缓缓睁开眼睛,垂眸看自己的手掌,只见掌心躺着一只草编的蝴蝶,不大不小一只,落在他的掌心,好像找到了温暖的港湾,收敛了一双翅膀。
纳西索斯伸手戳戳蝴蝶,戳得它东倒西歪。
“除了一些实用的编织技巧,那个宁芙还教了我怎么做蝴蝶。”他好像在自言自语,回忆里都是轻快“她说,无论是宁芙还是女神,没有谁不喜欢可爱精巧的东西。等我以后有了意中人,可以做小蝴蝶送给人家,肯定能逗得人家高兴。”
他抬眸,仰视哈迪斯,碧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好像淌着一层金色的蜜。
“怎么样我的意中人,你高兴么”
哈迪斯哑然。
纳西索斯又问了一遍,终于得到了他的答案。
“嗯,我很高兴。”
他收拢手指,那只草编的蝴蝶被他收进了储物空间。然后,他微微倾身,双手穿过纳西索斯的腋窝,把他捞进怀里,轻轻一吻。
“谢谢你,纳西索斯。”
他由衷地感激他,给他带来了爱情,带来了生机,带来了他以前从未拥有的快乐和满足。
双唇一触即分,纳西索斯开始挣扎。
“哈迪斯,快松手,痒。”
他笑着,好像要推拒哈迪斯,结果把人家的手夹得更紧。
哈迪斯松开他,在他眉心落下安抚的吻。
纳西索斯脸颊透着红,他这副软乎乎的模样可一点儿都不像怼天怼地的纳西索斯。他自己都觉得丢脸,拍了拍脸颊,从哈迪斯身上跑开,取代了瞎蹦乱跳的西奥多,去扑蝴蝶。
哈迪斯看他撒欢的模样,和西奥多如出一辙。
突然,没那么讨厌不懂眼色的小白狗了。
他拂去身上的草叶,起身,走向纳西索斯。
“纳西索斯,你的捕蝶网。”
纳西索斯一把夺过,不去看他。
真是糟糕
佯装出的镇定一下子就被看穿了
他怎么慌里慌张把捕蝶网都忘了
这一天,纳西索斯玩得特别开心,哈迪斯也乐意陪他,等到他们满载着“战果”准备回去的时候,人间已经送走了驾驶黄金马车的赫利俄斯,月亮女神塞勒涅正整装待发,在灰蒙蒙的天空中透出点点皎白的光。
黑色的战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四蹄拨开草丛,惊起了栖息在嫩草上的萤火虫。点点萤火散发着微弱的光,偏向于温暖的黄,又好像大自然的绿,当它们数量变多,就好像采撷下了漫天的星星。
以前的纳西索斯并不明白,宁芙们喜爱这点点萤火,说它就是浪漫,到底浪漫在哪里
现在他知道了。
他偏头,去看站在他身边的哈迪斯。
沉默的男神似有所觉,也向他望来。
四目相对,在这幽暗的天地间,萤火见证他们的爱恋。
纳西索斯好像明白了
浪漫的从来不是萤火虫,而是身处美景之中的时候,有爱人相伴。
登上冥王的战车,他们出发,前往冥界。
哈迪斯似乎猜到了纳西索斯的心思,他没有直接破开裂缝,从黑色的裂隙中前往无尽的厄瑞波斯。在逐渐昏暗的天地间,漆黑的战马肆意奔驰,纳西索斯看到了萤火的照耀下变了颜色的野花野草,看到了被照成金色缎带的小溪,看到了高挂在枝丫间秋收的果实,听到了小鸟叽叽喳喳的歌声,还有各种小虫子的伴奏
“回去吧。”
纳西索斯跟哈迪斯约定“等下次有机会,我们再来这里。”
哈迪斯颔首,他动用神力,撕开一道缝隙,死气弥漫出来,西奥多敏锐地汪汪大叫然后,冥王的战车直冲进无尽的死气中。死气渐渐淡了,两位神祗离开了恩纳,好像从没有来过。
幽暗的山洞里,珀耳塞福涅突然惊坐而起,疾步往外走去。
“女神,女神”妮可追在她的身后,急急忙忙地呼唤着她“种子女神,您有什么吩咐可以交代我,我会为您办妥。农业女神说了,您不能出去,您不能离开这里”
不能出去,不能出去
珀耳塞福涅每天都会听见妮可的提醒,告诉她,她被限制了行动,她不能出去,不能离开这幽暗的山洞她是高贵的农业女神德墨忒尔和了不起的神王宙斯的女儿,她为什么要被限制在这潮湿的,看不到光的洞穴里
珀耳塞福涅想起自己的身世,再想想前不久在奥林匹斯神山经受的羞辱,更觉得讽刺。
她算哪门子神王的女儿
色欲熏心的克洛诺斯的儿子根本不把她当女儿,只要能和他滚到一张床上,那都是他的情人,是他泄欲的对象
珀耳塞福涅想起那天的丢脸,只觉得气愤之余,胸腔里又多了一股翻滚不定的恶心。
而她之所以会遭到这样的侮辱都怪纳西索斯
“好,妮可,我不出去,我不出去。”珀耳塞福涅雪白的胸脯不断起伏,她气得颤抖,嘴上却说着“不出去”,事实上她的母神防着她,怕她再闯出祸端,给洞穴上了七道结界,就算她想出去,也出不去。
她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深吸一口气,问“纳西索斯和哈迪斯,是不是来了恩纳”
她提起这两个名字,就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眉眼里都是煞气。
洞穴昏暗,只有一颗明珠散发着淡淡的光,那莹润的光芒照在珀耳塞福涅的脸上,没显得女神娇美,反而透出几分森森的冷。珀耳塞福涅眯眼,像一头凶狠的兽,她攫住妮可的目光,声音冰寒“你跟我说实话,妮可。你告诉我,可恶的纳西索斯和薄情的哈迪斯是不是来了恩纳”
妮可被她的目光慑住,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女神为什么要设计那样难堪的事情去害纳西索斯。如果她不害纳西索斯,就不会迷失自己,变成现在的样子她感到难过,又害怕,含着眼泪摇头“没,没有,他们没有来过”
珀耳塞福涅不信“你胡说我明明感知到了冥界的死气”
她抬手,给了妮可一巴掌“说实话”
妮可完全没想到珀耳塞福涅会对她动手,被打得脑袋一偏。她捂住红肿的脸颊,声音也变得含混,还要坚持“种子女神,我,我说的就是实话”
够了,不要再让命运的线轴更乱了
妮可衷心的希望,从前那个虽然娇蛮但天真的种子女神回来。
然而不会了,珀耳塞福涅经历了这些事情,她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样子。再者,从前是什么样子妮可站在她这一边,是为她保驾护航,看着别人被欺凌的,又怎么会觉得曾经的女神那些娇蛮也很伤人习惯了予取予求的珀耳塞福涅早就被惯坏了,她不可能变成妮可期待的真善美,她只会像长着毒牙的蛇,疯狂的,凶狠的报复她的仇敌
得不到肯定的回答,珀耳塞福涅依旧选择相信自己的猜测。或者应该说,她逼问妮可,本身要的就不是一个答案,只是发泄。她恨恨地说“错过了,又错过了你居然不告诉我,妮可,你是好样子,他们来了恩纳,你竟然不告诉我我要报复他们,我又错过了机会,我该怎么做才能报复他们,只有报复他们才能让我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感到轻松,我快疯掉了,妮可”
她胡言乱语地说着,吓坏了妮可。
疯了,真的疯了
为什么宁静的生活不过,非要和冥王过不去
妮可真的想不明白,她捂着肿胀的脸颊,只觉得脑袋也一阵阵的发昏,她脸颊滚烫,浑身也滚烫,像被珀耳塞福涅拉进了仇恨的油锅,炸得她浑身都痛
妮可不敢再说话,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
珀耳塞福涅也不需要她的回应,她神经质地咬着手指,把修剪整齐的指甲咬得坑坑洼洼。
她必须要好好想想,想想她该怎么报复
她能够借小爱神厄洛斯的金箭,改变自己被抢婚的命运,让纳西索斯和哈迪斯结成伴侣,她就一定能想到别的办法,狠狠地报复回去
忽然,珀耳塞福涅想到了什么,她哈哈狂笑起来,笑得浑身颤抖。
她怎么忘了
她竟然忘了
哈迪斯的爱情来自金箭,他们现在恩恩爱爱,纳西索斯是动了真感情,哈迪斯却未必
现在,痴情的冥王能为了维护冥后,与她为敌,与她的母神为敌,可是这份爱能保鲜多久
假的,都是假的
迟早有一天,哈迪斯不爱了,纳西索斯就会坠入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纯粹工具人”“恶毒降智反派”珀耳塞福涅,我有几句话想说
这个人物作为文案一个重要人物,确实一开始就是反派的人设,但是作者真不是无脑写的,也不是仇视她。如果给大家造成误解,可能是我笔力不够。
问题1:为什么珀耳塞福涅重生以后还是那么无脑
她上辈子前期被保护得很好,被冥王抢婚以后也有母神撑腰,她就是那种目中无人的性格,因为上辈子除了哈迪斯晾着她,其他人都对她讨好哪怕是面子上的事,在这样顺遂的环境里,还真涨不了什么智商,也很难接受别人的冷待不要说什么神话后期出轨神王云云,她要是走到那一步肯定看开了,把自己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也就不会报复了。这个重生的珀耳塞福涅还没活那么久:3」。
问题2:为什么要报复哈迪斯和纳西索斯,而不是小爱神
其实这也和珀耳塞福涅的性格有关,她从小备受关注,备受包容和宠爱,所以她觉得哈迪斯和纳西索斯都应该爱她,得不到他们的爱,反而感觉自己被羞辱,这才是她报复的主要原因。至于小爱神的“功劳”,原神话里的珀耳塞福涅一开始肯定是不知道的,等她知道的时候,仇恨已经转移了,因为她记得自己和哈迪斯常年的相处,她更恨哈迪斯。
问题3为什么珀耳塞福涅会突然发疯,这么反社会
她对自己所有的想法,做法都很有优越感。结果报复不成,反而看到攻受恩爱他们都不喜欢她,却互相喜欢怎么可以陷害受吧,又害得自己受了极大的耻辱,被赶下神界,还被母神关了禁闭,屡次挫败伤害了她的骄傲,她才会这样疯狂。这里其实情绪是有递进的。
解释的内容有点多,感谢你能看完。我也认识到了我笔力上的不足,以后在塑造人物的时候会更努力的。谢谢大家的评论,帮助我发现问题鞠躬。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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