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番外3:只爱自己的纳西索斯(1)

    某一天早上, 冥王陛下从睡眠中醒来,还未睁开双眼,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气味不对。

    他的头发常常和纳西索斯的发丝缠绕在一起, 然而这天早上, 他没有闻到纳西索斯发丝间淡淡的香味。

    声音也不对。

    饶是从爱丽舍飞出的小鸟再吵闹, 他总能听到纳西索斯平缓的呼吸, 然而这天早上,没有。

    没有鸟鸣,也没有纳西索斯的呼吸声。

    他的伴侣早早醒了么

    他又在给他筹备什么“惊喜”

    哈迪斯缓缓睁开眼睛, 结果发现, 床上的被褥不对, 床头的装饰不对, 房间的布置不对, 哪里都不对在他的寝殿里, 完全看不到纳西索斯生活的痕迹。一切是那样陌生又熟悉,他仿佛回到了还没认识纳西索斯的时候,那时候的他就住在这样的寝殿里, 几百几千年都是如此。

    是梦

    不, 他没有感觉到修普诺斯的神力波动。

    是厄洛斯制造的幻象

    但是厄洛斯因为扶持赫拉成为女神王的事触犯了法则, 现在已经被迫陷入长眠。

    哈迪斯思索着,起床, 给自己换上一身黑衣。拉开衣柜的时候, 果然不出他所料,纳西索斯的服装配饰一概不见,他就像是从他的神生中消失了一样。

    这,怎么可能

    哈迪斯皱眉,握着衣柜门的手缓缓收紧, 然后放开。他朝殿外走去。

    神殿里冷冷清清,没有尤妮丝,也没有欧律狄刻,她们都是因纳西索斯而出现,此时果然和他一样,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他走到了真理平原,看到了开始审判亡灵的米诺斯。米诺斯原本还在懒洋洋打哈欠,见他来了,强打精神,和他打招呼“早上好,冥王陛下。”

    哈迪斯没有回应他的问好,而是问他“看到冥后了么”

    米诺斯似乎一愣,然后来了精神“冥后我们终于要有冥后了么”

    果然。

    哈迪斯抿紧了双唇,拳头微微收紧,他强使自己保持最后的理智,告诉米诺斯“我要去一趟人间,你组织其他几位冥神,处理好冥界的事务。”

    “啊”

    米诺斯还有点懵,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哈迪斯已经召唤冥王战车,登车出发了。

    他去了恩纳,四面环山的恩纳。在那茫茫绿野中,有一片惹人喜爱的平原,像最明亮的珍珠,把自己藏在巨大的蚌壳里,悄悄地发着光。他的纳西索斯就出生在那里,在那里生活,在那里长大。他虽然并不清楚是什么力量把纳西索斯从他身边夺走,但是他想,如果纳西索斯仍然和他处于同一片天地,那他一定是在恩纳。

    大地撕开裂缝,死气沾染了青草,看似恐怖,实则温柔,没有杀死那些孱弱的生命。哈迪斯出现在蜿蜒的小溪边,那是他和纳西索斯初遇的地方。但在那里,他没有看到纳西索斯的踪迹。

    他没有时间,也失去了耐心,直接把森林里的宁芙聚到一起,向她们询问“你们见过纳西索斯么”他的声音微沉,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宁芙们被他的脸色吓坏了,煞白着脸,挨在一块儿,齐齐摇头。

    哈迪斯不愿相信这个答案,他努力放缓自己的情绪,又问了一遍“你们有没有纳西索斯的踪迹”他怀疑,是他的表情太严肃,让她们不敢说实话。他不肯相信,纳西索斯从此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幸好,最终的结果没有让他失望,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一个细弱的声音在众宁芙中响起,她试探着问“您会伤害纳西索斯么”

    话音未落,她就被其他几个姐妹拽到了后面,她们看上去十分惊惶,像畏惧羽箭的小鸟。哈迪斯清楚,她们是畏惧他的神力,忌惮他的身份。然而她们那样怕惧,却还是选择替纳西索斯隐瞒。他的神色变得柔和,低声说“不会。我永远不会伤害他。”

    他的声音不重,却很有分量,砸在众宁芙的心里。

    “相信您会这样做。”站在最前面的宁芙叹了口气,她显然是众宁芙的主心骨,在面对冥王的威慑时也能勉强保持镇定。她说“您是了不起的神明,就算我们不把他的踪迹告诉您,您也会有其他办法。我愿意带您去找他,如果您能发发慈悲,帮他解除诅咒,那就太好了”

    其他宁芙闻言,纷纷表示赞同。她们用闪烁的目光望着哈迪斯。因实力限制,她们只能寄希望于高贵的冥王陛下,但又因为实力低弱,她们在面对强者的时候,天然会感到不安和不信任。何况纳西索斯的不幸,就是来自于神明。

    但是她们没有办法,她们帮不了纳西索斯。

    为了不让可怜的男神继续迈向死亡,她们只能赌一把。

    “诅咒”

    哈迪斯抓住了关键词,微微皱眉。

    “这件事还得从可怜的回声宁芙伊可说起”

    宁芙们簇拥着他,将他领向纳西索斯所在的方向,边走边说。她们把“诅咒”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冥王陛下

    当初,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的侍女伊可因为多嘴而受难,被神后赫拉惩罚,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从此,她不被允许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能重复别人一句话里的最后几个字。她不能再继续侍候尊贵的女神,于是黯然回到恩纳,把自己藏进了深林里。

    然而,在恩纳的森林里,她邂逅了纳西索斯。从此,孤傲的男神身边又多了一个忠实的追随者。她常常陪伴在他左右,看他狩猎时的英姿。渐渐她不再满足,想要和他搭话,但她只会在深林里制造回声,一遍又一遍,重复男神说过的话。

    棕发的男神终于发现了她,在一次狩猎的途中。他不愿被她纠缠,直白地拒绝了她。可怜的宁芙羞红了脸,她想要掩面离去,又舍不得离去,她不想说话,却忍不住重复男神说过的那句话。

    “请不要跟着我。”

    “不要跟着我。”

    颠倒是非的话语让纳西索斯生气,他用不好听的话语进行反击,又惹来了回声的“回敬”。于是,不欢而散。伊可为此伤心欲绝,再不敢继续跟随他,却每天郁郁寡欢,很快就殒命在嶙峋的山崖边。然而即使死亡,她仍然热爱表达,常常在山间林中发出回声,回应来往的人神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它是个误会,没人希望这样。”

    宁芙们提起伊可的遭遇,还是会为她难过。那只是一个误会,但是伊可无法解释,她们当时又不在场,没办法替伊可告知纳西索斯。至于纳西索斯,站在他的角度,被人打扰,被人挑衅,他给出“回敬”又有什么不对呢然而神明不会体谅。

    某一天,月光下的阿尔忒弥斯突然想起,那个给她提鹿靴的宁芙伊可不见了踪影,她派人找到恩纳来,只得到了宁芙殒命的消息。她的怒火顿时高涨,谁敢轻蔑她狩猎女神的侍女

    正好智慧女神雅典娜在场,听到了这则消息,便给阿尔忒弥斯出谋划策。她告诉她“要让一个轻蔑爱情的神明付出代价,只有让他求而不得。”

    一个绝妙的诅咒就此诞生。她们请爱与美的女神阿芙洛狄特挥动支配爱情的金腰带,让骄傲的纳西索斯爱上了自己的倒影。多可怜啊,骄傲的男神从此委坐在泉水边,半步都不敢离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爱上的是自己,当他伸手去触碰它,它便在荡漾的水纹里消失。

    “纳西索斯已经枯坐七八天了。”

    宁芙们说着,忧心忡忡。

    她们怕哈迪斯也对纳西索斯产生误解,替他解释着。

    “他虽然嘴上不认输,但是心肠总是很软,常在寒冷的冬天把他的猎物分给我们。”

    “迷路的猎户遇到他总不会挨饿受冻,他会帮助他们脱离困境。”

    “有时候我们缠得太紧,他才会提出警告,更多的时候他都不会跟我们计较。”

    “他现在的样子真是可怜极了,他本不该这样。”

    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听得哈迪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的步子迈得更快,宁芙们只能提着裙摆跟上他,指路的人倒像一群仆从,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终于,她们拨开丛生的绿树,来到了一泓清泉边。

    纳西索斯就在泉水边坐着,默默注视着水中的倒影。

    自从他被诅咒以后,他就一直这么坐着,不吃不喝,不眠不休。风雨把枯枝残叶吹在他的身上,他不顾上去挡,反而用衣物护住水中的倒影,不让它受风雨为难。但他遮住了光明,它便会悄悄隐匿,让他失去它的踪迹。所幸这几天只下了一阵小雨,朗晴的天气总能让他满足自己看到爱人的心愿。

    他爱上了水中的倒影,爱上了他自己。

    多么荒谬,但真实存在。

    此时,哈迪斯已经顾不得去想目前的走向是怎么回事。他终于见到了他的爱人,在失去他半天以后。然而,他看起来那样陌生,让他心疼好不容易被他养得圆润一点的脸蛋变得瘦削,他的气色很差,明明是神明,却透出一种树叶即将枯败的脆弱感。

    “纳西索斯。”

    哈迪斯大步跨出去,不顾荆棘刺伤他的双脚。他呼唤爱人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纳西索斯撑着一只手,静静看着水里的倒影,他根本不愿意理睬他。他已经学乖,他会安静,不乱动,不吵闹,不打扰水中的神祗。

    “纳西索斯。”

    哈迪斯走到他的面前,更清楚地看到了他无神的双眸。闪烁的星光消失在碧蓝的海洋中,让他忍不住心颤。从早上醒来,他一直努力保持镇定,此时却再也忍不住,抬手拥住了他的爱人。

    熟悉的香味充盈了怀抱,黑发的冥王发出一声喟叹,不知是满足还是其他。

    然后,他被纳西索斯毫不留情地推开。

    棕发的男神看也不看他,又扑到了水边。他穿着洁净的白袍,现在已经染上了脏污,像一朵失去生命力的水仙,依旧向往着清澈的泉水。他看到了水中的自己,棕发已不再蓬松,却依旧柔软,让人想要伸手抚摸,蓝眼睛更是像深邃的海洋一般,引人去探究。那是他挚爱的神明。他明明变得狼狈,却仍然拒绝着他的好意,他的靠近。

    水面上,多了一张脸。

    纳西索斯皱眉,水里的倒影也跟着皱眉。

    他面露不满,对着水里的哈迪斯提出警告“你没看到他不欢迎你么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我挚爱的神明不喜欢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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