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见过”
景云点头, “不过说起来话就有点长了。”
“没关系。”卫桓揽住景云肩膀, “走走走, 哥哥请你吃冰淇淋去。”
景云又问, “那我可以去云生结海楼吗”
还真想去上善啊……
“去, 去, 有时间咱就去。”先应付下来再说。
景云又道, “那你陪我。”
卫桓被这小孩儿缠得没办法, “陪，我肯定陪。”
一大堆附加条件谈好, 两人在扶摇和炎燧两个学院之间一家冰淇淋店找了个位子坐下, 学生实在太多，他们只能坐在外面。
虽然身为唯一一个人类学生，卫桓难免还是被围观, 但情况已经好了太多，大家新鲜劲儿一过, 也没那么多闲工夫看他了。
冰淇淋被端上来, 景云才终于松口, “我跟你说……”可他还说几个字就话锋一转, “但是说起来真好麻烦啊。”
卫桓嘴里叼着一小勺, 听了这话差点儿背过气去，“不是你这个小孩儿毛病咋这么多, 哥哥我可要生气了啊。”
景云知道他看玩笑, 笑嘻嘻伸手捂住卫桓左眼, “等一下啊。”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左眼。忽然间卫桓感觉到温热暖流从他掌心传达过来。
“好了。”
手缓缓放下来, 卫桓一睁眼发现坐在对面景云两只眼睛瞳孔发生了变化，准确说，镜片下他右眼仍旧是双瞳，而左眼却变成了单瞳。
“欸你眼睛。”
景云笑道，“这是借瞳，是我从妈妈那里继承能力。”
“借瞳”卫桓惊了，他以前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能力，“怎么个借法”
话说完，他手腕明黄色家纹发出光芒，妖气四溢，双眼眼下皮肤出现两道明黄色菱形妖痕。
他轻声道，“把我眼睛借给你。”
一瞬间，卫桓感觉一股陌生妖气涌起左眼，应激迫使他下意识闭上眼，等到适应时候再一次睁开，发现自己双眼看到视野竟然是不同。
他捂住左眼，单用右眼，他们还是坐在这个冰淇淋店大遮阳伞下，周围是穿着各个院校服山海学生。
可当他把右眼捂上，只用左眼时候，看到地方竟然是……
“暗区”
景云笑道，“成功了。”可当他看见卫桓一直左右换眼睛，又有点疑惑，不过时间有限，他决定直接开始。
“现在你看到，是我记忆实体。”
卫桓愣了愣，这就是借瞳效力原来重明重瞳可以共享视角和记忆，最神奇是，他几乎是完全浸入式视角，就像打第一人称游戏一样，看到是当时景云所看到一切。
“你也可以看到吗”卫桓好奇问道。
景云笑起来声音像小孩，“当然啦，我只借给你一个瞳孔，我也能看到。”
“感觉我们好像在看电影。”卫桓睁开右边眼睛，端起桌子上冰淇淋吃了一大口，又支起胳膊捂住眼睛。
景云想起些什么，补充道，“你可别告诉其他人，我们就装作吃冰淇淋。”
“为什么”卫桓疑惑，“你入校时候没有上报全部能力吗”
景云摇头，“我妈妈不许我随便告诉别人我双瞳能力，她说被坏人利用会很危险。”
“危险”
“因为我重瞳不仅仅可以借瞳，还可以占瞳。”没等卫桓乏味，景云便小声解释道，“占瞳就是用我瞳孔占据别人，这样我就可以侵入到他记忆实体中，看到他记忆。”
这么牛逼
景云开始像小孩一样炫耀，“我妈妈更厉害，她可以同时借和占，这样她借瞳人就可以一起进入到被占瞳主体记忆中。”
卧槽，这个技能……太适合搞刑侦了。
卫桓视野真实到可怕，比好多浸入式游戏体验还要真实千百倍。他虽然和重明家族不是很熟悉，可多少知道他们能力，没听说过有这么逆天技能。
看来景云妈妈不是一般血统重明。
“这是两年前，那个时候我爸妈他们旅游去了不周，我一个人呆在家里觉得有点无聊，所以我跑出来了。”
景云大概给他做了一下前情提要，“我那个时候还没学过结界穿越术，自己偷偷摸摸在网上查了之后试了一下，结果一不小心就来了暗区。”
眼前视野转来转去，想一想也知道他当时一定很慌。卫桓道，“所以你两年前就自己一个人去过暗区了”
“嗯。我当时挺害怕，而且我不知道怎么回去，只能到处走，那个时候又是晚上。”
眼前是错乱电子霓虹招牌和黑暗潮湿旧街，还下着点小雨，经过一家废弃商店时，他视线转过去，从橱窗破碎玻璃上看到一个人影，那是十六岁景云，带着一个小小黑框眼镜，姜黄色上衣和白色裤子，看起来乖得要命。
“你那个时候知道自己来是暗区吗”
一边走，一边听见景云声音，“不知道，所以我更害怕了，这个地方好多人类，而且看起来超级可怕。”
听他说着，视野里正巧出现了这么一些人，裸着上半身全是刺青，满脸横肉，还有不少染着一头黄毛，就这么凶神恶煞地冲他跑了过来。
景云这样性格，当时一定害怕死了。
这种感觉很真实，卫桓预警反应都被激起，以为他们是冲着自己来，可没想到是，这群人居然从他身边跑了过去。
跟着景云视角回头，卫桓才发现他们目标原来是一个被追赶到死角小男孩儿。
他们走上前，打头一个壮汉一脚踹上男孩儿头，尖叫之下，他整个人直接昏沉沉侧倒过去。
卫桓能听见他们议论。
“长得细皮嫩肉，先拖进去里让哥几个爽一爽。”
“对啊，一会儿再卖去黑市。那天咱们卖出去那个价格可不低呢，现在有妖就喜欢吃这种年纪小。”
听到这些，卫桓气得发抖 ，明明都是同类，竟然会做出这种事。他想冲过去，可身体却不允许。
景云声音出现，“没用，你只能看。”他叹了口气，“我那个时候真太害怕了。”
卫桓感觉得到，他能看见自己现在“占有”身体在瑟瑟发抖，“不怪你，你那个时候太小了。”
巷子里传来尖叫，如同尖利指甲划在窗户边缘，这种无能为力感觉太让卫桓难受了，几乎要超出他可以承受阈值。
“救命！救我——”
就在那个临界点，他看见自己手握起了拳头。
黑暗中乍现明黄色暖光。
身体终于动了起来，跑到了巷子口，卫桓看见那七八个男人围住男孩儿，将他踩在脚底，也听见自己这具小小身体发出稚嫩声音，甚至还有些颤抖，“你们放、放开他。”
其中一个黄毛扭过头，猥琐下流地笑起来，学着景云结巴样子，“放、放开谁”
“这是刚刚那个我就觉得他也长得挺可爱，没想到自己送上门了。”
“哎呀，你们看哪，他好像还是个妖怪呢。”
调笑声越来越刺耳，卫桓感觉景云妖血都开始沸腾了。
黄毛走上前来，朝着景云伸出那只脏手，“这里乌漆嘛黑，过来，让哥哥看仔细点儿。”
真恶心。
“不要过来，别过来！”
卫桓眼看着，那人肮脏指尖触碰到他脸颊瞬间，被他右手捉住手腕，就那么一翻，这个将近一米八壮汉就被景云活活扔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地上，连地面都震动久久。
景云稚嫩少年音微喘，“不要碰我……”
卫桓松了口气，幸好他是个怪力正太。
那个被摔在地上壮汉爬起来，整个人都有些晕，捂着脑袋朝自己一伙儿那几个破口大骂，“愣着干嘛，他妈给老子揍他啊！”
七八个壮汉一起冲上来，景云腕间黄色家纹越发明亮，他巨力是家族天生，仅仅是摆手躲避姿势，对这些人类来说都是重挫。
三下五除二，他把这些人都给扔开，趴了一地，半死不活跟尸体似，连还手余地都没有了。
景云喘着气，望向躲在巷子里瑟瑟发抖小男孩，他衣服都被撕破，头上流着血，黑暗中一双恐惧眼睛盯着景云手腕。
“他怕你。”卫桓冷静开口。
“对，”景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是我当时不知道。”
他一步步走过去，深呼吸，开口声音轻轻，“你、你没事吧”
谁知这番好意却招来误解，那个孩子在看到他瞬间尖叫出声，“别过来，救命啊！有妖怪！这里有妖！有妖！”
景云伸出手缩了回来，“我是想帮你……”他又匆匆解释，“我不会伤害你，你别害怕……”
这样说也无济于事，男孩恐惧地几乎失去思考能力，“别过来！别吃我！”
卫桓开口，“他们这样天天受起伏底层人类，宁愿被同类欺负，也不相信妖会帮他。”
景云没有说话。
唰——
卫桓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像是折叠刀刃突然被打开声音，刚回头，一阵寒光刺破黑暗，逼近他面前。
“卧槽这又是谁”
面前刀刃来太快，他想说话咽回肚子里，景云左避右闪，那柄长长刀很像过去人类使用武士刀，可又略微有些不同，更加窄长，闪着寒光。
持刀者带着一个黑色面罩，遮住了下半张脸，他额发很长，几乎也要挡住眼睛。景云妖力在危机时期由于应激和保护机制，自主地爆发出一股明黄色妖浪，将那人震开半米。
这一股妖浪也将他额发睁开，武器寒光滑过他双眼，那一个瞬间，卫桓终于看清。
他独特墨绿色瞳孔。
那人不说话，又一次冲上来，景云没有任何武器，只能躲闪，可躲闪速度略慢了些，脖子那里被划了一道伤口，他捂住自己伤口，一直往后躲。
那人刀尖落到地上，划着地面一步步靠近，那声音磨人又危险。
卫桓看见他右边裤腿下露出金属脚腕，确认他确就是自己在空童酒馆遇到那个黑衣小哥。
他声音冷冷，毫无感情，“你来暗区就是为了伤人”
伤什么人啊你们这帮憨批，一个比一个拎不清。
“我没有！”景云声音抖得厉害，他害怕极了，连话都说不清楚，“是他们……他们要害他，还要把他卖掉，让……让妖吃他。我、我是想救他！”
那双绿色眼睛里闪过一丝怀疑。
“不信、不信你去看他，我真没有伤害他。”
卫桓皱眉，“这人干嘛来”
景云摸到了自己冰淇淋，吃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解释，“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除妖师后人。可我之前听说，除妖师一族八年前就被灭族了，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说着他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反正他就是在暗区保护人类，他误会我伤人所以过来了。”
除妖师
卫桓是知道，从前有一批罕见天生通灵人类，可以感应到妖气，并且通过修炼可以达到大妖怪媲美战力，那个年代许多人类视其为守护神。
可随着妖势力愈发强大，除妖师势力日渐单薄，被妖族屠杀，有灵力也越来越少。到了卫桓那一代，所知道只剩下最后一支。
他当时还听说，凡洲藏着一个末代除妖师。但他从未见过，也只当是个传说。
走神片刻，眼前绿眸少年长刀一扬，就差劈下来。
奇怪，靠近这一瞬间，卫桓并没有感应到他身上有除妖师灵气。难道是因为借瞳缘故
忽然间，周遭凭空挂起一阵狂风。
这风卫桓可太熟悉了。
“卧槽，扬昇……”他立刻大喘气接上了话，“……教官来了”
景云有些激动，像个看超英片时自己喜欢英雄出场小孩子，“对！”他又有些惊讶，“这你都知道。”
卫桓尴尬笑笑，“扬教官能力是风嘛……”
一阵紫色龙卷风将他罩住，隔绝了黑暗。等风散去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巨大广告牌前站着，地方很窄。
就小景云这脆弱心理素质，猛地一吓，差点儿掉下去。
又是一阵风，准确说是风墙，令快要栽倒下去景云被吹得稳住，后背靠在灯光广告牌上。
这扬昇也是，把人带哪儿不行非往这儿带，装逼怪。
卫桓在心里不住摇头。
“坐。”
一低头，看见扬昇坐在广告牌下面窄道边缘，两条长腿选在半空晃荡。
卫桓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小剧场，英雄救小可爱扬昇双臂抱胸，“感动吗”
景云：不敢动不敢动。
还别说，景云是真不敢动，他虽然会飞，但是多少有点恐高。扬昇见了，仰头朝他一笑，伸出自己手。
“别怕。”
我天这剧情卫桓在心里啧了几百下。
景云忽然间伸过手抓住卫桓，“不要看了后面就没有那个人了！”
“不行不行不行！”卫桓一下子从椅子上起来，躲开景云想要阻止他手，“我还要看。”
“真别看了！”
“我要看！”卫桓摸了一下手腕手环，手环变成光索，将景云绑在了椅子上了，“不许给我断开，不然我今天就不放你走了”
“阿恒你！”
视野里，站在广告牌前卫桓感觉“自己”手迟疑不定地伸出去，放在了扬昇宽阔手掌上，被他紧紧握住。
他能感受这副身体在发抖，但又和之前那种害怕恐惧颤抖不一样，心跳加快，呼吸变缓。
怎么觉得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呢。
广告牌灯光把扬昇照得发亮，他这时候已经穿了一身山海中级教官衣服，整个人挺拔又利落。
卫桓忽然间觉得有些怀念，像这样坐在他身边，已经是上辈子事了。
“我执勤路过，准备飞走时候刚好看到你，好像遇到点麻烦”扬昇侧头看着他，眼神很温柔，笑起来露出一排好看牙齿，又有点痞痞。
卫桓听见景云说话，可比之前还结巴，“我、我……我不小心过来，我也不知道……那些、那些坏人……”
扬昇忽然间大笑起来，吓得景云不敢出声，睁大了一双眼睛像只担惊受怕小兔子。
笑着笑着扬昇停下来，擦掉眼角笑出来眼泪，“没事，我就是觉得坏人这种词，真好久没有听过了。”
“我……”
“暗区很乱，不管是正经人还是正经妖都不太适合待在这儿。刚刚那家伙好像要杀你，我呢，也不能随便伤人，只能把你带出来了。”
扬昇开口打断，“以后不要随便出来了，外面乱很。”说着他打量了一下景云，盯上他手腕家纹，“不过你也不是随随便便小妖……”
景云把袖子拉下来，遮住自己家纹。
“别怕，我不是坏人。”
卫桓只想翻白眼。
哥哥，只有坏人才说自己不是坏人。
“真。”扬昇又笑起来，把自己肩膀凑过去给他看肩章，“我是山海教官，你应该知道山海吧，那个大学。”
景云愣头愣脑地点头，点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山、山海”
“对啊。”说着话，扬昇忽然眉头一皱，伸出手，卫桓还没搞明白他要干什么，景云画外音就冒出来，不停地干扰，“别看了别看了别看了！”
直到扬昇手指触到景云脖子上伤口，他才感觉到这副身体猛地颤了一下。
“你流血了，小朋友。”
咔，画面消失了。
卫桓视野回归到现实，面前景云被光索死死绑在了椅子上，动也不能动，小脸儿通红。
“哎不是。”卫桓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你怎么给我关了呢正看到关键剧情啊我小重明！嗨你真是气死哥哥我了。”
怎么能干这种缺德事儿呢！
见景云试图装死，卫桓两手一叉，“可以啊，敢情你和扬教官还有这么一段暗区往事呢，浪漫啊，小广告牌那儿一坐，霓虹灯一照，黑灯瞎火。”
他忽然想起些什么，“哦我知道了！你上次在病房里，脸红得跟被煮了似，走起路还同手同脚，我那个时候还以为你喜欢扬灵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说完卫桓照着自己脑门拍了两下，“我这个睁眼瞎，我这个死直男。”
“我没有！我真没有……”
“你别否认，别否认，越否认这锤越实，你该不会是冲着扬昇才跑来考山海吧，我天哪。”
景云整个人都不好了，脸红得像个小番茄，又没有卫桓嘴皮子溜，只能任他欺负。
越说越起劲儿，卫桓往桌上一靠，伸手摸上景云脖子，清了清嗓子，学着扬昇语气，压低声音，“你流血了……”
这时候小毛球不知道又从哪儿钻了出来，吧唧一下粘到卫桓手指头上。
“我去我这儿正演着呢，边儿去。”
“阿恒你别逗我了……”被绑住景云一脸欲哭无泪可怜兮兮表情。
嘿这玩意儿甩也甩不开，卫桓索性不管了，继续演戏，用粘着小毛球手指去摸景云脖子，“你流血了……”
“好痒啊。”
“嘤嘤嘤！嘤嘤嘤！”
越演越上头，卫桓用手挑起景云下巴，憋出深情无比表情，“哥哥在山海等你。”
“你们在做什么。”
熟悉清冷音色响起瞬间，卫桓心猛跳了一下，因为他感应到了妖气。
没等他动用意念，光索自己乖乖解开，一圈一圈离开景云回到他手腕上，咔一声手铐似拷上去。
树倒猢狲散，手指上小毛球抖了抖自己毛，像是恨铁不成钢一样发出了一声类似叹气嘤。
来不及把手从景云下巴上收回来卫桓一抬头，哦豁，俩大帅哥杀气腾腾朝他们走过来。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金乌，右毕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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