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迷镜螺谷

    卫桓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了, 但他醒来时候云永昼已经不在了, 沙发上空荡荡, 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身上还盖着那张毛毯, 上面还残余着些许云永昼身上气味。

    他好像每天都很忙样子, 早出晚归, 明明就在同一个学院, 可总是碰不到面。

    命运真是有趣。

    上辈子他一定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和云永昼结契, 会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敞开心扉, 听云永昼诉说他往事。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多地做出“如果云永昼知道真相会怎样”假设，但他还不清楚这是什么预兆。

    难得周末假日，卫桓决定在沙发上多发一会儿呆, 让自己休息一下。可刚伸了个懒腰，他就瞅见一个什么小东西跳上了自己膝盖。

    “嘤！”

    小毛球晃着他身上绒毛, 他背后还绑着一个小包, 看起来就像是背了一个背包似。

    “哟, 您还知道回来啊。”卫桓伸出两根手指做出要把它弹走样子, “我感觉有一个世纪没有看到你了, 以为你跑路了呢。”

    小毛球吓得瑟瑟发抖。

    看它这样，卫桓噗嗤一下笑出声, 把手指收回来, “您这是出去度假了”

    小毛球一边嘤嘤嘤叫着, 抖动着自己圆咕噜嘟身体, 把身后小包里东西一个一个往外倒，“嘤嘤嘤，嘤嘤嘤。”

    “这是什么啊。”卫桓看它倒出来一小块烂木头，又急慌慌把木头顶在自己脑袋上，跳到茶几上，小圆身子一耸，正要把那一块木头抛到茶几上杯子里。

    “哎哎哎你干嘛，”卫桓抓住小毛球，“云永昼要是知道你在他水杯里泡烂木头，肯定一把火把你烧成灰。”

    可小毛球还是嘤一声将自己头顶木头抛了进去，神奇是，那木头一遇到水就浮起来，还发着淡淡光。

    “这不是贯月查吗”卫桓端起杯子，“你从哪儿搞到。”

    小时候卫桓父亲也曾经给他带回来一块贯月查树干，还亲手给他做了条小船，夏天晚上他就会拖着自己贯月查小船，放进河里，发着光贯月查漂浮在水面，载着卫桓去河里捉小鱼。

    小毛球嘤嘤嘤叫了几声，又从自己小背包里抖落出一个东西，这次不是烂木头了，是根快要枯掉草，那草也是奇怪，刚从包里出来掉在毛毯上，就紧缩起来变成一条细细红色枯草，还一拱一拱地直往地上钻。

    卫桓弯腰将那草拾起来，见它扭动着身子好像很难受样子，疑惑地问小毛球，“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小毛球一跳一跳，似乎想要从卫桓手里夺回小枯草，“嘤嘤嘤！”

    “我看你不是度假，你是去捡垃圾了。”卫桓将那根破草扔回小毛球跟前，又用手戳了一下小毛球小背包，“你这小垃圾桶看着不大，里头鼓鼓囊囊还挺能装。”说完卫桓又戳了一下小毛球，“你垃圾分类了吗”

    本来还想戏弄他，门铃却响了起来。

    “谁啊。”自从上次被炎燧学院小姑娘偷拍还把照片传到论坛，卫桓对于在云永昼住处就一直心有余悸。他低头找了一阵拖鞋，自己原本是剩那只都不见了，沙发外倒是有副整整齐齐摆好浅蓝色棉拖。

    不管了，先穿了再说。

    卫桓踩上去，发现大小竟然正好。小毛球见卫桓要走，又跳到他肩膀上，一直抖着他小包袱。门铃响个不停，他拍了拍小毛球，“好好好，我一会儿再看你宝贝。”说完他赶紧过去，在玄关监控影像中看到了景云和扬昇。

    “你们怎么过来了”卫桓打开门，扬昇伸长了脖子往里望，卫桓挡在门跟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扬教官，您找什么呢”

    扬昇也回了个皮笑肉不笑表情，“捉奸。”

    听见这个词，景云眼睛瞪得大大，也开始往里瞧，卫桓拍了一下他脑门儿，“怎么他说什么你都信。”

    “我们家云教官可是大忙人儿，一大清早就走了。”卫桓靠在门边，“怎么，扬教官您找他有事儿吗”

    听见我们家三个词，扬昇白眼简直要翻上天，“死基佬。”

    卫桓笑眯眯，“死基佬说谁”

    “打住打住。”景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每次他俩遇到一块儿就会吵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老师和学生，他抓住卫桓手臂，语气愉悦，“阿恒，今天没课，我们一起去玩吧。”

    扬昇把景云手拽回来，“好好说话，别上手。”

    卫桓见了一把将景云搂到怀里，“我就喜欢抱着说话，怎么着”他嘚瑟完对景云说，“去哪儿”

    结果最后还是来了云生结海楼。

    “景小云，你执念也太深了。”被他们带到了上善，卫桓远远地就看到苏不豫，他差一点儿就直接挥手大喊不豫，忽然想起来苏不豫还不知道自己身份，于是又把伸了一半手滑到后头，假模假样地伸了个懒腰，“今天天气不错。”

    苏不豫将上善结界打开，脸上一如既往带着浅笑，“周末云生结海楼不上课，你们来得正好。”

    景云甜甜地叫了一声苏老师，看见扬昇无语表情，卫桓也故意有样学样，叫了一声苏老师。苏不豫愣了一下，垂眸笑了。

    “上次我专程调班，去看你模拟赛对战。”苏不豫不动声色走到卫桓身边，“你很厉害，比我当初厉害多了。”

    听到苏不豫专程去看他，卫桓心里很是开心，“我也看到你了，在上善观众席。”

    进入上善之后，满眼都是穿着白色制服学生。景云是头一次来这里，才发现这里和扶摇差别很大，扶摇楼基本上都是望不到顶高楼，连操练场和对弈场都是大小不一悬空在天上，树木很少，大概是害怕影响学生飞行。可上善就不一样了，这里楼并不多，一眼望过去很空旷，但是每走一段路就会有一片水域，或大或小，如同一个个青色蓝色宝石错落有致地嵌在这片学院土地上。

    “哪一个楼才是云生结海楼”景云好奇道。

    “都不是。”扬昇揽住他肩膀，“云生结海楼不是楼，等下了水你就知道了。”

    景云表情变得为难起来，“对了，我之前怕你们不带我来，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们……我其实不会游泳，所以我从来没有下过水……”

    卫桓噗嗤一下笑出声，故意逗他，“啊那你完了，去不了咯。”

    看着景云失望又震惊小表情，苏不豫心一下子就软了，朝着他摊开自己掌心，掌心上出现三片半透明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漂亮光泽。

    “他们逗你。”苏不豫轻声道，“拿一片，贴在额头上。”

    景云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片，对着光看了又看，“好漂亮……”苏不豫都没着急，扬昇倒是先急了，直接拿了一片贴在景云脑门上，又抓着景云手把他手上那片贴在自己头上，“行了小朋友，这就可以下水了。”

    “这就可以了吗”景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还以为苏不豫会变出一个大泡泡，把他放在里面，然后带着泡泡进到水里，没想到这么简单。

    苏不豫耐心解释，“这是我身上鲛鳞，上面附着着我妖气，在你们进入水中时候可以为你们造出一个隐形结界，让你们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

    “好神奇啊！”景云摸了摸自己额头，“所以只要有这个鲛鳞，所有妖都可以下水是吗”

    苏不豫点点头，“绝大部分。”

    卫桓忽然间笑出声，其他三人看向他，他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走神了。”

    他只是听见苏不豫说绝大部分时候，想到了云永昼。山海里诸如不语楼、云生结海楼这样奇观不胜枚举，考进来学生大部分都喜欢图新鲜参观一番，那时候云永昼也不例外。那时候也是刚分完战备组，大家为了庆祝，约好一起去云生结海楼。

    云永昼第一个反对，“我不去。”

    卫桓：“云永昼反对无效。还有人反对吗”右手握拳，左手手掌垫在下面，卫桓端着身子严肃地敲了三下，“云生结海楼一次，云生结海楼两次，云生结海楼三次，成交！”

    云永昼：“……”

    卫桓生拉硬拽把他拽到了上善，死活都不许他离开七组小分队。苏不豫给他们三人一人一片鲛鳞，大家乖乖贴好，一个接着一个下水，走在最后云永昼看见卫桓要下去了，立刻转身离开。

    “哎哎哎！你跑什么啊！”卫桓眼疾手快跑回去拽住他，伸长了胳膊抱了个结结实实，“不许跑！”

    “松开！”

    “我不！”卫桓抱得紧紧，终于把云永昼拖下了水。

    下去之后卫桓才知道，原来云永昼火属性与苏不豫水属性相克，所以他鲛鳞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就被云永昼妖力破掉。

    后来……

    欸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卫桓忽然觉得脑子里记忆缺了一块，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我给你贴上”

    苏不豫温柔声音将卫桓从回忆中拉回，一抬眼看见他唇边浅浅梨涡，恍了下神，“你说什么”

    他伸出手，指尖是那枚小小鳞片，“我替你贴上。”可当苏不豫看到卫桓眉心那一枚金色小点时，手指不禁一滞，直到卫桓喊了他一声，苏不豫才回神，在他额头上贴上自己鳞片。

    “下去时候小心一点，跟紧我。”他轻声嘱咐，卫桓点头，“当然”

    四人继续往前，一路上都有学生向苏不豫打招呼，沿路叫着苏老师，卫桓心里觉得欣慰又满足，当初他几乎把不豫视作自己亲弟弟，将自己格斗本事全部交给他，让他不再受人欺负。那时候不豫连说话声音都不敢太大，生怕引人注意。半妖身份令他永远迷茫于自我认同，时时刻刻站在分岔路口。

    卫桓总是会执拗地抓住他手，带着他走。

    [什么妖不妖人不人，你就是苏不豫啊。]

    一想到他现在已经成为独当一面老师，卫桓就发自内心地替他开心。

    途径大大小小湖泊，终于到了一片望不到边际蓝色海域，海面上呈现着水蓝色烟雾，上面隐约可以看见几个字——云生结海，这是海妖蜃楼幻术。

    “到了，你想看地方。”扬昇伸了个懒腰，做了两下热身。景云也跟着他亦步亦趋地做着，像小雏鸟似。

    “准备好了吗”扬昇做出跳水准备动作，正要华丽入水，就听见卫桓在后头大声广播。

    “性感扬昇，在线下海！”

    没收住，扬昇扑通一下子掉进去，卫桓笑得肚子痛。景云笑够了也小心翼翼地跳进水里，怕水他屏住呼吸，眼睛也闭得死死，不敢睁开，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抓住，还吓得挣扎不停。

    “好了好了，没事。”

    听见扬昇声音，景云这才放下心，试着睁开眼睛，扬昇脸在第一时间出现，还伸出手揉了一把他鼓囊囊憋着气脸蛋，“可以呼吸，你看我还说话呢。”

    确，眼睛睁开感觉好像和在陆地上没有区别。景云在扬昇蹂躏下吐出一串泡泡，还打了个嗝。

    卫桓游过来，他皮肤在水里衬得很白，泛着一层漂亮水光，他伸手指了一下景云身后，“快看，那里有水母！”

    景云飞快地回过头，仔细瞅了瞅，皱起眉头，“没有啊。”他忽然发现自己真可以在水下说话，兴奋极了，转过来抓住卫桓手，“阿恒我可以游泳了！”

    扬昇很是不满意，“不是，是我先跟你说可以放心说话吧……”

    卫桓纠正了一下景云措辞，“嗯……准确说你并没有学会游泳……”

    一旁苏不豫拨开水，转了个身来到他身边，“景云，你要是想游泳，我可以教你。”

    “别了，谢谢您。”扬昇将景云拽到自己身后，“咱们还是赶紧带着孩子见世面吧。”

    苏不豫和卫桓相视一笑，耸了耸肩。云生结海楼入口看起来只是普通海域，只是有许许多多成群结队鱼群，他们一路向下游，遇到一个巨大紫色海底珊瑚礁，几乎挡住了全部去路。苏不豫运灵，珊瑚礁忽然间发出强烈光芒，在妖力指引下，左右分开，如同一扇大门那样被打开。

    “这是第一层楼。”苏不豫解释完先游了进去。

    “好神奇啊。”景云扶着珊瑚礁大门往里，眼睛都直了。第一层楼里有许多他从未见过鲛人，他们上身是人形，穿着上善校服，下身则是颜色各异鱼尾，灵巧地摆动着。这里空间很大很大，水波光辉折射交织，闪亮如青空，无数神奇美丽海底生物从他们身边经过，银色鱼群如同龙卷风一样从下往上，包裹着他们旋转向上。

    景云发丝都被水流缠绕得向上飘起，他抬头看着银色龙卷向上散开。

    下一刻，一群手掌大红色鱼类笔直地游过来，它们周身环绕着赤色光，看起来像是海底火焰一样，十分新奇。

    “苏老师，这是什么鱼！”景云抱住一小只，“好漂亮！”

    苏不豫笑着靠近，“这叫丹鱼，被他亲过之后你就可以不用游，而是像在陆地一样自在地在海里行走。”

    “真吗”景云惊讶极了。

    苏不豫点点头，唤了一声，“丹鱼。”他怀里那条小鱼立刻钻出来，绕着景云游到他脸颊，轻轻啄了一口，景云感觉自己浑身阻力一瞬间消失了，他试着迈了两步，“真诶，我真可以走路了！”

    丹鱼又绕到扬昇那儿，自作主张亲了他一口。卫桓故意起哄，“这叫间接亲吻！”那条小鱼好像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又摆动身子游到卫桓身边，啄了他一下。

    卫桓立刻捂住自己脸蛋，指着那条小鱼，“你这叫占便宜！”

    大家笑作一团，穿过鲛人聚集区域，他们似乎正在开着露天音乐会，乐器全都是贝壳珊瑚，琴弦也都是细细海草，大约是因为在海底，弹奏出来声音很是清新动人。

    “鲛人都很会唱歌吗”

    “你记混了，鲛人不会唱歌，会唱歌是海妖”卫桓揽住他肩膀，他们走入一个浅金色水草编制而成隧道之中，水草上附着生长着数不清神秘浆果。

    景云看得入迷，卫桓随便摘了一个黑色塞进嘴里，再次张口时候声音完全变了，变成了一个女孩子声音，娇滴滴对他说，“你等会儿可别被海妖迷住哦，不然你可能就回不了家啦。”

    景云浑身颤了一下，“知、知道了。”

    卫桓又转过头，“你们俩也快点儿呀。”

    扬昇面无表情，“你声音听起来像是在拉客……”

    苏不豫脸上笑容止不住，轻声道了句，“孩子气。”

    海底青蓝色光穿过浅金色海草隧道，每一步看到光都是不同，无法还原和复刻。穿出倾斜隧道瞬间，一阵狂狼呼啸而过，卫桓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景云，“小心。”

    苏不豫从二人身后走出来，看到了那个骑着海底摩托学生，他抬手运灵，周遭各色海藻纷纷在他妖力驱使下直冲过去，追上那个学生，将他缠得死死，拖回到苏不豫面前。

    那学生额角生了蓝色鳞片，眼睛也是水一样颜色，在看见苏不豫第一眼他就开始讨好地笑，“苏、苏老师……”

    苏不豫脸上虽还是笑着，但语气比平日严肃许多，“违规了吧。”

    “对，对，”那学生连忙解释，“我就是着急去找朋友，她在三十五层呢老师，我游过去太费劲儿了。”

    “结界穿越术呢。”苏不豫看着他，“你是要去隐藏结界地方吧。”

    学生尴尬地笑着，“老师，苏老师，您最好了，我就这一次，求求您了。千万别记我大过啊老师，再这样我就得留校察看了！”

    苏不豫在水中挥手，那些缠得死死海草松散开来，“摩托交给我。”

    学生委屈兮兮地从摩托上下来，看着苏不豫用鲛珠将摩托收了，还想挣扎一下，“苏老师，您行行好，我真不能留校啊……”

    苏不豫一脸莫名，“我今天见过你吗”说完他对身边几人轻声道了句，“走吧。”

    大家离开隧道，卫桓听见身后学生不停地大喊老师我爱你，笑得不行。

    要是当年每个老师都像不豫这样，他简直能上天。

    “前面小心一点，马上就要进入第二层了。”苏不豫解释道，“每两个楼层之间结界中间都有一段迷雾海域，那里有一个很大幻镜螺谷，如果不小心进去了就很难出来。”

    “对，那里头晕晕乎乎，一进去全是镜子，还是螺旋向下，有无数个你，分都分不清……”卫桓毫无犹豫地接过话茬，可说着说着，他自己就愣住了。

    他为什么觉得自己去过。

    好熟悉。

    巨大白色海螺，一层一层向下，一圈一圈环游。海螺谷内壁全是大大小小镜子，一块一块拼接在一起，成了一座巨大镜子迷城，数不清玻璃镜面在海水中折射出耀眼光，光来回交织，从左边穿透到右边，再折射回来。

    在湛蓝海水中交织出无数魅力通路，凝成光网。每一面镜子上都反射着他面容和身影。

    不，不止他一个。

    “小金乌，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脑海中冒出熟悉声音，画面一点点还原。

    云永昼脸色不大好，薄荷色海水令他皮肤显现出一种艳丽苍白，他浅棕色发丝在水中轻轻摆动，澄透瞳孔在色彩叠加之下变成了宝石一样色泽。

    “你没事吧。”卫桓游过去，“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对劲。”

    “别过来。”云永昼镜壁，顺着螺谷螺旋地面一圈一圈往下，“赶紧出去。”

    卫桓赶到他身边，看着他侧脸。云永昼额角那枚火焰印记似乎变得更红了，在海底如同一枚灼灼烛光。

    走着走着，云永昼忽然膝盖一软，扶着墙壁单膝跪倒在地。

    “喂，云永昼！”卫桓蹲下来，试图将他拉起，却发现他额头贴着鲛鳞皮肤散发出丝丝缕缕红色妖光，鲛鳞在妖光弥散下正在逐渐脱落。

    卫桓试图去抓鲛鳞，指尖尚未触及，那枚鲛鳞就在红色妖光中化作粉碎，随着洋流消逝。云永昼身子很快就沉下去，速度之快，令卫桓措手不及。穿着炎燧制服他周身被红色妖光轻轻罩着，下沉样子如同在缓缓沉入海底一朵玫瑰，旋转往下镜壁将一个他分出无数幻影。

    一瞬间，整个迷镜螺谷仿佛下了一场玫瑰雨。

    “云永昼！”

    卫桓俯身向下游去，极力地试图追上下沉云永昼。

    “你等一下……”

    还有一点。

    还差一点。

    卫桓伸出手，在薄荷色海水鱼迷幻光芒之中抓住云永昼手。

    “抓住你了。”

    镜子里，蓝与红交融在一起。螺谷谷底玫瑰色海草柔柔地摆动飘荡，将卫桓和云永昼掩蔽在其中。他将云永昼放在螺谷中心白色礁石上，轻轻地晃着他身体，“喂，云永昼，你没事吧。”

    他没有睁眼，好似沉沉睡着。

    “别吓我啊。”卫桓感觉他体温在不断下降，很不正常，云永昼体温一向比他们都要高，这让卫桓心也跟着沉入谷底。他向上望了一眼，螺旋天梯顶端透着一片天光。

    不行，这样下去会出事。好歹自己会游泳，应该可以带他回去。

    紧迫时机由不得他挣扎。

    卫桓取下自己额间鲛鳞，贴在了云永昼眉心。他心一横，俯下身子。柔软嘴唇相触瞬间，在这深海之中，他将自己气渡给失去意识云永昼。

    分寸拿捏得小心，温软气流涌过，缠绵过唇齿，抵达目地。

    幻境一样光穿透薄荷色海水，在镜子指使下折射出斑斓色彩，如同玻璃纸搭建宫殿，将两个迷途少年困入其中。

    镜壁复刻出无数影子，每一个影子都是红与蓝结合，都曾亲密无比贴近。

    “我带你回去。”

    赤诚，纯粹，热烈，危险。

    隐秘海底记得所有秘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