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有珩编制好藤网时,依旧没有发现四处有大野豕的痕迹,而菊苣丛后哼哼唧唧的野豕幼仔叫得更焦躁了,想来应该是野豕下村庄里偷食农户家的粮食作物,窝里的几只幼仔跑丢迷路了。
没有时间犹豫了,傅有珩狠下心上前,对准窸窣耸动的草丛,用力抛出大大的捕网,菊苣长得不算太高,瞬间就被这墨绿的葛勒蔓藤网严严实实地覆盖住了。
受了惊吓的野豕幼仔开始东撞西闯,傅有珩透过缝隙,影影绰绰地可以看见其中小小只的黑褐色背带条纹的野豕,但这片藤蔓又大又重,硬闯硬撞只会被扎得遍体鳞伤。
等到小野豕幼仔实在筋疲力尽了,傅有珩才开始收网,被网住的一共有三条,他看着还没手臂一半长的野豕幼仔,心想着还得养好久啊。
将葛勒蔓倒收起,勒得紧紧,傅有珩半点没犹豫就往家中赶回去了,他掂量了下手中的分量,这三条野豕加起来还不如藤网重。被圈网起来的小野豕不停地哼唧着挣扎。
傅有珩走得快,也是怕那大豨循着幼仔声音赶来,发怒的豨破坏力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可怕。
待回到山庄院内,傅有珩左右环顾一圈,他的后院子里搭建了个简易鸡鸭棚,石壁围墙还算牢靠,只能暂时放养在此处。但想到野豨是杂食动物,傅有珩谨慎地将三条幼仔和鸡鸭分开了。
他放下葛勒蔓藤网,里面横冲直撞许久的野豕幼仔当即惊慌地四下疾驰散去,纷纷躲在了远处的假山后、草垛里。这个体型的幼仔不好养,傅有珩想了想,决定熬一锅杂粮稀粥喂养着。
散养的鸡鸭已经长大,瞧见人走近也没被惊扰,仍旧散漫啄食着地上的虫子。
起初傅有珩在后院里也洒了不少的油菜种籽,现在早已经被鸡鸭啄食得稀烂,吃着麦麸、谷壳、红薯皮长成的鸡、鸭都非常肥硕,前些日子开始,他天天都能捡到鸡蛋、鸭蛋,自家放养的鸡生蛋都个大圆滑,淡橙色微微泛红,椭圆鸭蛋个儿也大。
他在放养鸡鸭的区域走了一圈,手中就拿了七个鸡蛋了草垛、鸡窝里还有好几个蛋,傅有珩没有一次全部带走,因为如果不留下一两个蛋,母鸡下蛋都不勤快。
手上有几个鸡蛋还是热乎乎的,看样子是母鸡孵在上面暖化了。傅有珩暂时没打算让母鸡孵出鸡崽,现在快入冬了,就算是孵化出来,也熬不过山庄冬日的严寒。
将鸡蛋放在竹编篮子里,傅有珩马上就去生火熬煮大锅粥,自己热了根玉米吃。等到收拾完,分别给乌乌、踏雪,小野豕和鸡鸭都喂了杂粮粥水,他才累瘫在床上,倒头就睡。
此时的人们大多是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傅有珩睡得早,次日天还未亮便醒来,山间晨露寒凉,没有风都能感觉到冷意,傅有珩看了下天,离天光还得半个时辰。不出意外,今日起会有农人来谋事做短工,他得提前备好饭食。
没想到最早到山庄的不是农人,而是裴傲和秦五等人。
乌乌和踏雪见来客了,一路跟着裴傲,要与他玩儿。是可爱的狗崽,裴傲欣喜又稀奇地瞪大眼睛。
“珩哥,早啊,我今日过来帮您打理山庄。”裴傲知道他们昨日已经安置好水风车,也有些迫不及待想去参观,他示意秦五上前来,“这些衣裳是祖母差人做好了给珩哥的,山里比宅院里冷多了”
“多谢你们。”傅有珩道谢,一眼看过去,秦五等人果然拎着大包裹。
“这么早过来,先同我一起吃早饭罢。”他话刚说完,裴傲不好意思地露出笑容,他在半山腰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早饭有蒸玉米和红薯,裴傲还额外得了一碗香嫩金黄的鸡蛋羹,浓郁的鸡蛋香飘溢,他吃了一口,这蛋羹滑嫩细腻,入口即化,当真好吃比他吃过的鸡蛋都要好吃。
吃饱后的裴傲马上就要拿起工具干活,傅有珩只让他消消食“后院有野豕幼仔,你去看看麽”
“野豕”裴傲惊得双目圆睁,几日不曾来,山庄里竟然多了好些小动物。
一进入后院,还在四处走动的野豕幼仔听到声响后,即刻冲回了假山躲避起来。
但裴傲还是清晰地看到了那小小的灵活的野豕,跟他想象中的凶暴大豨不太一样。
傅有珩望了一眼,喂给它们的红薯杂粮稀粥也吃得差不多了。
傅有珩见他还在目瞪口呆,笑着说“想捡鸡蛋吗”
“捡”
“每窝记得留一个蛋,别全捡光了。”
“好嘞。”裴傲拎起个篮子便兴冲冲前去,他还没捡过鸡蛋呢。
“傅公子,我们帮忙劈柴。”
“我来挑水。”
秦五等人都很积极,他们都乐意多做些,因为傅公子待人极好,又懂得多。
傅有珩笑着,也没推拒,带上两人前往菜地里帮忙收割,早前种的蔬菜都已经茁壮青碧,他自己收了一批豇豆和小辣椒,剩下经过霜打的蔬菜会更清甜可口,两亩地上的绿叶蔬菜看起来好像泛着晶莹的水光,青碧嫩绿的。
种了好多菜啊几人望着眼前这一大片菜地,满怀期待,也不知公子准备做什么好吃的。
大伙儿俯下身开始收菜,手捏住蔬菜底部,左右反复摇晃几下就能连根拔起,发达的根系上沾着大块湿软的泥巴,大家顺手就抖了抖泥土,长得大的菜难掰,只能借助铁锹、锄头等。
几人一边干活一边赞道“这菜长得真好,脆爽又鲜嫩。”摘下来时那脆生生的手感令人舒适。
“对啊,公子是想卖菜么”不然种那么多,怎么吃得完呢
“冬天野菜难挖,也是现在粮食多了,否则还得饿肚子。”
他们好些人没见过种类繁多的蔬菜,裴傲看着自家的侍从拔草弃白萝卜,急忙呼喊出声“拔萝卜啊,要整根拔起。”这萝卜缨子虽也能吃,但底下的白萝卜才是产物,裴傲在随园杂舍已经种植了好几茬了。
傅有珩一个人自然是吃不完所有的菜,这会儿又没有冷藏储物的东西,不过腌制泡菜并不难,将大白菜、小白菜、卷心菜和白萝卜等腌制后,能存放一整个冬季。
天光大亮时,陆陆续续有农户上山庄来应招开荒短工,傅有珩亲自挨个儿检验。能早早赶来的农人们都踏实勤奋,傅有珩只问了几句话便将人留下。
农人们背着包袱、手持锄头,有些拘谨地站在大山庄子里,待放下行李,到厨院里吃上热乎的米粥,慢慢放松下来,令他们惊喜的是,每人还分到了一颗圆滚滚烫手的水煮鸡蛋。
“大家每天要干的活儿就是锄地开垦,上午做两个时辰、下午一个半时辰,每日卯时、午时和酉时可用膳,吃的管够。”傅有珩朝众人说道,“有劳各位了。”
这个任务对他们来说并不难,吃饱喝足的农人都陆续到山头干活了,从山庄走到一座座连绵的土坡还需一两刻钟,因为土地太广阔,傅有珩也没法当好监工。他心想,或许该让他们轮流当两三天的小队长。
从山庄远远望去,依稀能看到忙活的人们,浓密的茅草被砍倒,土地被翻锄,山间露水多、水雾大,土地还算松软。
因为来谋事的男人来自延定四面八方,整个上午陆陆续续来了统共三十二人,傅有珩将他们的名字记在纸上,日后还需结算工钱。
“珩哥,这好几十人的,我叫家里的厨师来帮忙罢。”裴傲见他忙不过来,说道,“珩哥一个人在山庄也不容易,府上新进了一批家丁,都是经管家和娘亲挑选的,或者晚些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裴傲清楚,珩哥还有诸多重要事情要做,这些琐事自然是要由其他人来接手。
傅有珩点头应下,今天只能暂时由他掌勺。
“我去做菜,你先去歇歇”
裴傲来了兴趣“我给珩哥打打下手。”
给干活的人们做饭用的是大口锅,烧的柴木也是秦五等人刚劈好的,傅有珩看了一圈,有一大篮子的鸡蛋和各式新鲜的蔬菜。
他没有吝惜鸡蛋,一下子敲了二十个鸡蛋交给裴傲搅拌,切了些青椒、葱花和胡萝卜丝加入其中。
“现在没办法随心所欲地吃肉,只能给大伙儿用鸡蛋加加菜。”这时候的炒鸡蛋也是难得的荤菜。
裴傲听着傅有珩说,想到那后院的几条野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珩哥这是要养殖畜禽啊。如今能播种各种各样的粮食蔬菜,人们吃得饱,又能用菜茎、薯皮等喂养家禽。
畜禽养得多了,以后可不就有肉吃了还是他想得长远
拍了五六颗蒜,倒入足量花生油,热油滋滋啪喇地煎香了蒜头,傅有珩将清洗好的大盆白菜倒入,大锅炒菜有独特的柴火炉灶烟气,三两下煸炒后很快就能起锅,简简单单的炒白菜竟勾得裴傲食指大动。
因为菜太多,只能全部装在木盆里。傅有珩将鸡蛋炒好,裴傲已经出去唤人过来吃饭了。
第一次给傅公子干活,大家伙都卖力地挥舞锄头干了一上午,这会儿都已锄了九亩多的地,众人无一不是汗流浃背的,头发丝都湿腻成一缕缕。
又饿又累的大伙儿都没有过多交谈,刚踏入山庄大门,那浓郁的油香、菜香和柴火气瞬间就涌入鼻口。
“好香”
“这是什么香味儿,以往可没闻过啊”
“我知道了,这是我们碧山村的花生油”
“快进去看看。”
大家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奔着厨院去,只见圆石桌上摆了四大盆菜,油亮嫩绿的、金黄橘红的,堆叠得像个小山坡,两大桶米饭还冒着热气。
傅有珩见人来了,示意大家不用客气“米饭和菜都管够,大家放开了吃,屋里头灶炉上还有红薯。”
下一刻,大家都齐齐冲上来盛饭、夹菜,劳作了一日,流失的水分太多,有人惊喜地发现,傅公子还贴心地准备了一锅白花花的汤水白萝卜汤。
看到煎得金黄香嫩的鸡蛋,有人还恍惚,旁边急性的男人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当即感叹“好吃”鸡蛋香嫩,胡萝卜甜,青椒微辣,混合在一起后口味独特,傅有珩炒鸡蛋时浇了不少酱油,鲜香入味,很是下饭。
平日里他们很少吃上油荤,此时已经被美味彻底虏获,就连这平平无奇的青菜也格外清甜爽口。大家吃一口菜扒一口饭,热乎的食物瞬间为整个身躯充盈了满满的能量。
傅有珩说到做到,每个人都可以在山庄里吃饱饭,当他们实在撑不下了,不约而同地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帮忙收拾好碗筷,这才回了通铺小憩。
也不知是因为午饭吃得好、午觉睡得好,还是正午后前来山庄谋事的农人越来越多,众人愈发地卖力苦干,因为连碧山村那村长周耀晖都带着十来个人过来了。
“周村长,你们也来开荒锄地么”
“是,村里的活儿都做完了,找点事做。”这段时间缴纳了田赋,家家户户的粮食都少了些,而接下来一整个冬天不能干活谋生,他们自然不会放弃任何可以赚得粮食工钱的活计。
裴傲给他们一一登记好,现在已经有八十余人登记在册了,他心里想,招这么多人,珩哥仓库的种籽都要被吃光了。他也得帮帮忙才好。
作者有话说
小裴日记种地、收菜、捡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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