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恶事 杜宁被连累,清白不保

    这日沐休, 傅朝瑜带好稿纸叫上陈淮书,准备去请几个木工瓦匠先去庄子修缮房屋。原本一切都挺顺遂,傅朝瑜定好了人选交了稿纸甚至连价钱都谈拢了, 正带着人去京郊时,意外横生。

    京郊的路不必城里好走。

    傅朝瑜掀着车帘, 与陈淮书抱怨京城的路也这般难行之际,忽然听到“扑通”一声,似有重物摔入水中。

    长道两侧枝桠重叠, 杂草遍地, 隐约可见路旁有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形。

    “停车。”傅朝瑜心中一凛, 立即开口。

    那几个人影听到动静似乎也受了惊, 匆忙跑开了,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傅朝瑜下了车之后便赶紧拨开杂草,果然见路后有一片宽阔的水域。水边尚且留下了几道凌乱的脚印,再往下看,原本清澈的河水忽然变得浑浊起来,源源不断的黄泥从水底翻涌上来, 却听不见水底有什么声音。

    陈淮书心中直跳:“刚刚被丢下去的是物, 还是人”

    只怕是人, 傅朝瑜脱了衣服就准备下水,叮嘱陈淮书“你在这等着, 我下去找一找。”

    几个木工瓦匠里也有熟识水性的, 立马下去帮忙。

    一通摸索, 还真被他们找到了。被丢入水中的竟是一个捆住双手双脚,被死死捂住嘴的老者。

    众人合力将他抬上来,然而来了岸上,落水的人已经昏迷倒地了。

    傅朝瑜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但有些气息不稳。”

    陈淮书认识这一带:“此处向南走半里地有一家草堂,里面有个坐堂大夫,医术还算不错。”

    众人马不停蹄,赶紧将老人家送去了医馆。

    一剂汤药下去,老者有了动静,但仍是不见醒。傅朝瑜让陈淮书留下看着,自己与众人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傅朝瑜这衣裳还是从木工他们手里借来的,衣裳并不合身,但他出门也没有带什么换洗的衣服,只能凑合着穿。他让陈淮书帮忙照一番,自己则带着那些木匠带去了庄子。

    做工的人已经找到了,监工的还是从陈国公府借来的,否则他一个人分身乏术,还真的料理不起来这偌大的庄子。等庄子修好,他一定要给陈淮书分一个大大的单间,再好好摆一桌犒劳犒劳他们。

    安排好了之后,傅朝瑜才返程去了医馆。

    他回来时,那位老者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哭诉。

    陈淮书是个多愁善感的,除了不能跟他兄长共情,跟谁他都能共情。见到傅朝瑜回来之后,陈淮书赶忙擦了擦眼角的泪,抽了两下才跟傅朝瑜道“怀瑾,这位老伯实在太可怜了。”

    傅朝瑜无奈地上前与他坐在一块儿。

    那老伯方才听陈淮书提起过,是他的好友带人救了自己,想必就是这位了,他忙起身就要跪谢傅朝瑜。

    傅朝瑜哪里好意思受这样的大礼一把将人扶着,眼尖地发现他似乎还伤了腿,行动很是不便,两手手背处伤痕累累,右耳处更有一道长达一指宽的裂口。傅朝瑜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老伯您才刚醒,切勿大喜大悲。”

    郑老伯听他这么一说,刚掩下的悲意思再次翻涌上来“我如今活了死了也没什么两样,只是可怜我的女儿,被人抢走之后也不知如何了。”

    傅朝瑜眉头紧皱。

    陈淮书义愤填膺地开始解释起来“郑老伯妻子早丧,留他与女儿相依为命。前些日子承恩公府的大少爷路过他们的村子,见他女儿貌美便强掳了回府,只丢下一锭银子。郑老伯哪里要这个钱他又不是卖女儿的。好容易打听到了对方府上的位置,这些日子几番上门要人都被那些管事小厮给打了回来,今儿守在承恩公府前可算是找到了那位大少爷,言语中间生有些口角,那狼心狗肺的竟直接叫人绑住郑老伯,要将他沉塘”

    陈淮书虽然也在京城的权贵圈中长大,但是陈国公治家有方,陈淮书自幼生活的环境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他不能接受这世上还有此等恶毒之人。而且这般恶毒之人竟与他还有过几面之缘,陈淮书愤慨不已“我从前在宴会上看过他,瞧着大方敦厚,没想到私下却这么猪狗不如。且他还是从咱们国子监里出来的,真是丢尽了国子监的脸。”

    傅朝瑜敏锐地找到了几个关键点。

    曾经的国子监监生,承恩公府的大少爷。承恩公府可是皇后的母家,是当初买下他姐姐强送进宫给皇后固宠的国舅一家。

    就凭这一点,他便不会坐视不管。

    新仇旧怨,正好一并算了。纵然不能绊倒承恩公府,也得给他们点教训吃。傅朝瑜追问“老伯,你家住何方姑娘具体哪一日被掳走的可有目击者”

    “我家住在下塘村,上个月初七遭此大难,目击者都有,不过只怕他们也不敢出面作证。”郑老伯心如死灰之际碰到他们二人,渐渐生了些指望。这两人言谈举止都不俗,郑老伯抓着他们就如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忙不迭地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一遍,一字不落。

    待傅朝瑜问清楚后,便让老伯暂且留在这里,等他们去国子监再商议对策。

    郑老伯目送他们离开,很想再问问,那承恩公府的畜生究竟能不能被判死罪,可他最后也没能开口。

    他们小门小户的穷苦人家,既没有权势也没有人脉,他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伤不了别人一根毫毛。若是这两位小兄弟能将他女儿救出来,他便谢天谢地了,再说奢望都是空话,更不敢求坏人能够认罪伏法,谁能有这个本事呢

    傅朝瑜等人并未回国子监,而是回了陈国公府,找了陈淮书他祖父的心腹前去打听此事原委。

    这位管事是从前在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能力极强,让他来打听这些最合适不过了。

    管事听完却道“公子,那郑老伯的事情好查,但其中还牵扯了不少承恩公府的阴司,今日之内只怕没办法都查齐全。您先等两日,若是承恩公府那边查到了确切的消息,咱们立马就去国子监禀明。”

    陈淮书点点头,傅朝瑜又追加一句“尽量快些,若那位老伯没有说谎,那他家姑娘到现在还被关在承恩公府里。他说他家姑娘是个烈性子,我就怕那府里都是个畜生,回头等查清楚了人都不在了。”

    陈淮书闻言兼职心急如焚,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门去查。

    虽说这桩事儿还没查清楚,但是陈淮书下意识地相信那位老伯。这事儿搁谁碰见了都会感同身受、怒不可言,等回了国子监后,陈淮书还气不过,与杨毅恬痛斥起来自己遇见的荒唐事。

    杨毅恬听着也是同仇敌忾,不过等看到一动不动的杜宁后,他恍惚间竟想起来一件事儿“杜宁,承恩公府的那个方尧年是不是从前跟你走得格外近”

    陈淮书立马凶狠地瞪着对方,还有这事儿

    正在偷听的杜宁吓得咳了好几声,连忙摇头“没有”

    杨毅恬面露狐疑之色“可我分明记得你跟他关系要好。”

    杜宁张望了几个人的脸色,知道强行说谎没有意思,于是越说声音越低“好吧,我之前是跟他吃过几次饭,但也仅限于应酬罢了,这一年来我跟他再没见过面了,至于关系,更是平平,我压根没拿他当朋友”

    原来杜宁也是认识这方尧年的,傅朝瑜顾不上指责,立马问他“那方尧年于女色上究竟如何”

    三个人同时看了过来。

    杜宁缩了缩脖子,怎么都来问他了

    天地良心,他跟方尧年从前只是酒肉朋友,如今真的都已经断了。压力之下杜宁也不敢糊弄,只得老实交代“他于美色上一向荤素不忌。”

    傅朝瑜挑眉“美色不是女色”

    杜宁感觉自己这张脸已经快被一个外人给丢尽了,他对自己从前交了这么一个酒肉朋友而感到羞愧,杜宁低下头“他他也爱男色。凡是碰到合心意的都会拉到自己府上,等不感兴趣了就会再丢开手。但是我看他从前找的都是烟花之地的男女,没看到他强抢良家子。”

    恶心

    陈淮书跟杨毅恬不约而同地露出嫌恶的表情,陈淮书更是恼怒“从前没看到是因为隐藏得深,这样肮脏龌龊的根本不配为人”

    说完,陈淮书忽然盯着杜宁不放,眼神犀利。

    方尧年如此,杜宁会不会也行事放荡

    杜宁打了一个寒颤,随即想到什么,怒道“你看什么我跟他不一样”

    陈淮书如今看他们这伙人都觉得烦,嘲讽道“谁知道呢。”

    “喂”杜宁站了起来,张牙舞爪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承认,从前是跟着他们花天酒地混了一段时间,但是花的是他们,我压根没碰那些烟花之地的男男女女。”

    他是清白的,是干干净净的

    三个人保持沉默,并不理睬。

    杜宁气得跳脚,他在那儿解释了半天,解释地喉咙都干了,愣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杨毅恬一副“看错了你”的模样,陈淮书直接扭过了头,傅朝瑜更离谱,竟说他“不守男德”,真是气死人了,还有那什么见鬼的“男德”是什么鬼,莫说他没碰那些人,便是碰了又能如何

    杜宁攥着拳头,再次被“孤立”了,他只觉得愤怒,觉得冤枉,更觉得不服“难道你们都没去过烟花之地”

    三人平静无波。

    杨毅恬自小到大都只顾着吃,傅朝瑜只顾着找姐姐,陈淮书一心苦读指望着超越他哥,他们可都是洁身自好的,不像杜宁,光看长相就是玩得花的那一款。

    必须远离。

    杜宁磨了磨牙,有些泄气,谁想得到这三个还真没去过,早知道他方才就不问了,问了又显得他特立独行不是个好学生。说来说去这事儿都得怪方尧年,自己立身不正,男女不忌,还强抢民女,连累他的名声也被这家伙给糟蹋了,天地良心,他真的是清白的。

    方尧年是吧,好样的,最好不要落到他头上

    陈国公府的人还是有些手段在身上的,不出两日,他们还就真查出了点东西。郑老伯所言一点没掺假,他家女儿被掳同村的人都看见过,只是承恩公府家大业大,他们纵然看见也不敢给郑老伯作证。郑老伯孤苦无依,几次在国公府后门处被打,期间也都有目击者。陈国公府的人去承恩公府套近乎,证实了那位姑娘确实现在还在府里关着,且方尧年如此行事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先前便有几个姑娘在他手底下丢了性命,被悄悄处理了。这还仅仅是打听的消息,没打听到的命案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众人聚在学舍商议,连周文津都被拉过来了。

    他们听说了承恩公府犯下的罪孽,一时都被恶心的说不出话来。

    杜宁怂的要死一直待在角落里,生怕自己被牵连,同时也恨极了方尧年。这都弄出人命来了,是不是太无法无天了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没人制得了他了

    半晌,杨毅恬问“那些被残害的女子家中便没有报官的吗”

    陈淮书咬紧牙关“报了,可惜无用。”

    傅朝瑜补充“承恩公府势力过于庞大,又与京兆府伊关系匪浅,所以即便有人报官最后也都不了了之了,反而是报官的那个,不是下狱便是被打。”

    官官相护,恶心

    他们又狠狠瞪了杜宁一眼。

    杜宁“ ”

    真是够了,他们杜家又不是承恩公府的人老是排挤他有什么用真有能耐就去对付承恩公府啊。

    陈淮书的确准备出手“得先想个法子,绝不能轻易放过他。”

    傅朝瑜盯着周文津,眼珠子一转,忽然有了主意“你们附耳过来。”

    众人照做,唯有杜宁不好意思放下身段与他们合谋,但又实在好奇,在那儿抓耳挠腮地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却愣是没听清半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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