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头等舱,就见邱爽一跃而起,冲过来拉着谢春野就要说话。
“谢哥,有线索有线索”
邱爽牵着宁思思,速度极快,差点把谢春野眼镜都撞掉了。她朝经济舱的方向左顾右盼一番,确认空乘们不在附近,随后赶紧拉上帘子。
“怎么了”
谢春野警惕地保护着眼镜,向旁边躲了一步。
“思思刚才提到了她的爸爸妈妈,我觉得不太对劲,”邱爽压低声音,“她说,以前她妈妈是个很温柔的好妈妈,但是从某一天爸爸回家开始,妈妈突然很喜欢大声尖叫。”
“大声尖叫”
“对,反复大喊思思,半夜动不动就哭着喊,经常会把她从睡梦中吓醒,”邱爽摸着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想让妈妈别再这样吓唬人了,可是江明悦就好像看不见她似的,经常不理她,自顾自地大喊,在村里跑来跑去”
谢春野看向一脸懵懂的宁思思,低声说“宁峰回家那晚,恐怕对她们母女做了不好的事。”
“谢哥,你跟思思黏在一起那么久,怎么都没问出来这些事啊”肖黎黎冷不丁吐槽道,“我们刚刚跟她一聊她就说了,小姑娘现在很需要大人安抚的。”
这话让谢春野足足沉默了十秒,他扶着眼镜“我以为,我的社交障碍很明显。”
“啊”
“我是社恐,不太会和人说话,不是吗”谢春野被大家齐齐瞪大眼盯着,表情有些尴尬。
邱爽惊恐地摇头“真看不出来,我们只是觉得你很高冷。”
“好吧,该问的都问完了吗”谢春野迅速带过这个话题,“我真的不擅长沟通,我是保命通关派的,靠你们了。”
邱爽坐直了些“唔,她爸爸以前不太回家,而且身上总是很臭,有一股杀猪味儿。”
“杀猪味是什么味”
“我也不知道呀,”宁思思扬起脑袋,声音糯糯,“反正爸爸每次回家都会杀猪,杀完猪,他就变得臭臭的。”
“这猪真的是猪吗”肖黎黎小声吐槽。
林文静若有所思,温声问道“思思,你爸爸杀的猪肉好吃吗”
“他不给我吃,只有妈妈能吃,”宁思思扁了扁嘴,努力回忆,“他说,他说妈妈要吃猪肉治病,妈妈是外乡人,心不在家里,吃了猪肉,才算是自己人”
“我的妈,这绝对不是猪肉”
邱爽一阵恶寒,迫不及待缩进了林文静怀里求安慰,可当她抬头对上林文静那平静的眼神,又忍不住吓得躲开。
“怎么了”林文静歪头看她。
“静静,你不会真的很想吃我吧”邱爽小心翼翼问道。
“有点吧。”林文静笑了笑,含糊其辞。
肖黎黎习以为常地无视了她俩,接着问小姑娘“思思,你妈妈一共吃过几次猪肉啊”
宁思思歪了歪脑袋,掰着手指头算“一,二,三”
她数到十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指头不够用了,苦恼道“比十次还要多”
众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背后的事情逐渐严重了起来。肖黎黎清清嗓子,继续问“那你妈妈爱吃猪肉吗”
“最开始不爱吃,她会骂爸爸,说说爸爸买错肉了,是酸的。”
“后来呢”
“后来妈妈好爱吃,”宁思思更委屈了,“但是妈妈不给我吃,我想吃,她就使劲打我屁股,说小孩子不能和大人抢吃的。”
说到这里,宁思思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妈妈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怪怪的”
小孩儿的语言组织能力没那么好,邱爽趁势从林文静怀里出来,补充道“她妈妈后期一直疯疯癫癫的,越吃越疯,只有刚刚吃完猪肉的时候,才不会那么吓人。但自从最后一次宁峰回家,她就彻底疯了。”
“江明悦疯了以后,宁峰又去哪儿了”谢春野微微皱眉。
“不知道,思思说她一直跟着妈妈,没空去注意宁峰。”
“一直跟着”
邱爽点头“对,很奇怪吧五六岁的小孩儿,怎么有体力一直跟着一个发疯的人,漫山遍野地跑最后跑丢了还知道坐巴士去找妈妈。”
谢春野推了推眼镜“你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我从一开始就带上思思,就是因为我发现我必须盯着她。”
“至于为什么要盯着她,”谢春野说着叹了口气,“那当然是因为,她根本不是人”
这话落下的瞬间,飞机忽然剧烈摇晃起来,将尾音淹没在巨大的噪声里。
强烈的失重感拽着人向下坠去。
“叮咚”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突遇气流颠簸,请您回到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厕所暂时关闭使用。”
熟悉的声音从广播中传来,飞机随之稳定了些许,却还是时不时下坠几分,刺激着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宋葬早就乖乖窝在自己的位置上,把安全带拉到最紧。
听完广播,他攥着衣角,脸色一点一点变得苍白,小声对谢春野说“谢哥,她,她还活着”
谢春野稳稳坐着,没有被下坠感惊扰半分,给了宋葬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目光锐利地盯着宁思思。
广播里的声音与死去的空姐如出一辙,但现在他没工夫去解释那个异常。
因为当大家都被晃得东倒西歪时,真正的危机就在眼前悄然浮现。
宁思思变了。
她拿着漫画版的乘机安全手册,感受到谢春野的声音,茫然问“哥哥,怎么了”
无人说话。
耳边颠簸碰撞声此起彼伏,却又在众人的沉默中显得无比寂静。
因为谁都看不清它的脸。
她就像一个扎着双马尾的无面人,五官在飞机的震颤中逐渐扭曲,以逆时针的方向化作诡谲漩涡,不断变得模糊。
“哥哥”
扭曲变色的漩涡裂开一条缝隙,稚嫩童音顺着裂缝溢出,迷茫无助。
还是无人说话,可宁思思却主动摸上了自己的脸。
“哥哥,我的脸,我的脸不见了”
她声音惊恐,逐渐化作高昂尖锐的愤怒叫喊,看起来像正常小孩一样坐在位置上哭泣,闹着脾气,说出的话却是瘆人。
谢春野没有动,大家也不敢主动说话,以免意外激怒她,惹出更多变故。
“赔我的脸,赔我的脸”
不出多时,宁思思愤怒的来源有了头绪。
“我没有脸,爸爸说过,要帮我找一张新的脸是哪个坏蛋偷走了我的脸”
宋葬一愣。
爸爸说要帮她找一张新的脸
宋葬忽然想起巴士上,那根试图将他拖入黑暗的细线。
如果当时他无法反抗,被勒死或是拖走,那么等待着他的将会是什么
把他的脸皮扒下来,给宁思思换上,这样她才不会突然发狂
好家伙,这游戏可真够恶趣味的。
“你的脸不在这里,我们带你去找。”
谢春野沉吟片刻,才平静出声。
宁思思刷地转头盯向他“找我的脸找我的脸”
“我们当然要找你的脸,所以思思现在要乖乖坐好,一起坐飞机去找才行呀,”林文静温温柔柔地安抚,结尾还不忘加上一句威胁,“如果飞机掉下去了,你的脸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真的吗”
宁思思歪了歪头,面部漩涡加速转动着,泛着令人无法直视的眩晕感“如果找不到,你就把脸赔给我。”
“我们现在要去六合市,你的脸被爸爸藏在那里了。在这之前,思思不可以再随便大喊大叫了哦,坏孩子是会被赶下飞机的。”林文静完全不怕她,继续温柔威胁。
“好的,姐姐,”这种威胁对小姑娘似乎挺奏效,那张扭曲模糊的脸转向林文静,直勾勾盯着她,“你有点像我的妈妈。在生病之前的妈妈。”
“嗯,妈妈在家等着你呢,你也不想吓到妈妈对吧等我们把脸找回来了,再回去看妈妈,好不好”
“好的姐姐。”
宁思思就这样诡异地平静下来了,低头继续翻看手上的安全手册,轻轻哼着两只老虎的曲调。除了没有脸,看起来瘆得慌以外,她与普通的小女孩毫无区别。
谢春野压低声音“我们应该快通关了,只要解决掉剩下的牦牛使者。”
“牦牛使者是什么”
“地母娘娘的护法神,”谢春野没有深入解释这个概念,继续道,“之所以会出现时间循环,是因为那个失去儿子的女人祭祀了地母娘娘。她没能复活她的儿子,却召唤出了一些别有所图的脏东西。而且虽然时间回溯了,但被召唤出的使者并没有跟着一起回溯,它们一直都在这架飞机上。”
邱爽恍然“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抵制封建迷信。”
谢春野顿了顿,淡淡道“其实可以信一点的。如果我们没有杀死那个女人,让她离开地铁后再祭祀第二次,她儿子真的可能复活。因为她召唤出了行走人间的使者,地母娘娘会慷慨地给予信徒无数奖励。”
“谢哥,你怎么这么懂”
“我用你手机查了天海城的资料文献,是你自己没翻浏览记录。”谢春野无语道。
邱爽
“好吧,那这个牦牛使者在哪儿呢”
谢春野瞥了眼机舱前方“刚刚广播里的声音,就来自祂的人间容器。”
似乎是在响应他的回答,飞机一时震颤得愈发厉害,座位头顶的氧气面罩随之掉落。
随着谢春野的视线望去,众人看见一名空姐接起了内线电话,随后步伐过于平稳地朝驾驶室走去。
高跟鞋踩在羊绒地毯上,底下若有若无的血水被挤压着,逸散出丝丝腥气。
她的背影婷婷,但谢春野推了推眼镜,只能看见一大团令他视线刺痛的污浊黑云。
“所以谢哥你有办法弄死祂,对不对要我们帮忙吗”
肖黎黎拿出破窗锤,神色颇为跃跃欲试。
谢春野微微颔首,沉吟片刻,转头对宁思思说道“思思,我们真的很想找到你的脸,但飞机上的坏叔叔和坏阿姨不允许,怎么办”
“不行不行我要我的脸”方才还平静看书的宁思思瞬间激动起来。
林文静立刻领悟了谢春野的用意,她以自己最柔和的语气哄骗道“那思思,我们一起去打坏蛋好不好等坏蛋死掉,就不会被任何人欺负我们了。”
“好呀,打坏蛋”
稚嫩又尖利的叫声在空气中回荡。
谢春野轻咳一声,解开安全带“很好,那么我来说说接下来的劫机计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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