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闪烁,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阴暗的走廊。白青继续往下走,越走越深,直到来到地底四楼,才找到自己的寝室,她推门进去。
宿舍狭小,且没有窗,一股呛人的霉味扑面而来,她忍不住一阵轻咳,好一会才停下来。
虽说是鸽子笼一般的屋子,但四张铁床的设计极大的节约了空间。上有床铺,下为桌子,桌底有柜子,还能放下一只独凳。
这样的配置,也足够四人勉强居住。
白青关上门。
对她来说,制卡不需要安静的环境,但保证一下别有人使坏,还是很有必要的。
无名阴差守在门口,土地公公待在屋内。
白青取出一张d等级的空白卡牌,攥在手中,默默在心中构思常驻酆都的阴神,打交道的都是鬼魂,对于治病救人、驱除瘟疫之类的事情可不怎么在行。
总公司没有擅长该业务的员工,可以把眼光放远一点嘛。
前有土地公公的例子,白青自然得在地府驻人间办事处寻摸一番。
地府驻扎阳间的最高级别地方官为城隍,有守护城池,管理生人亡灵的职责。
城隍崇拜由来已久,是民间的普遍信仰。
这位古老神灵的庙宇遍布华夏每一座城池,祭祀活动往往声势浩大。
各地城隍还有不同的爵位等级。县为四品,州为三品,府为二品,京城和五座大城市的城隍爷高居正一品1。
且城隍爷各有尊号。
白青若想借应天府城隍的形象制卡,请的便是“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不同级别的城隍,辖下部属的数量自然不一样。
城隍爷官署中协助办事的官吏以司区分,有三司、六司甚至到廿四司或卅六司之说。各司名号不一,全凭城隍爷的喜好。
白青家和城隍庙的距离不远,步行也不过二十几分钟。小时候,凡有庙会活动,她一定不会缺席。
这位市城隍有廿四司辅吏。其中,“驱疫司”以驱除瘟疫为主职。
白青正是要借用此司的形象,制作出一张诡牌。
想到这里,一尊神灵塑像从记忆的洪流中飘来,于白青脑海中浮现。她屏气凝神,感知诡能。随即,顺畅进入一片广阔的天地之中。
这里,正是白青的意识海。她指引着空白卡牌,吐出其中诡力,小心揉捏,大胆勾勒,口中念道“城隍下辖,驱疫之司。红脸小吏,天生怒目,髯长二尺有余。身着绿袍,腰缠赤带,安然端坐堂前。受酆都敕令,驻阳间办事。栉风沐雨,劳而不怨。以一司之力,保一地不受瘟疫之扰。”
“五瘟使者”
“魍魉疫鬼”
“速速离开”
话音未落,诡牌已成。
一位英气逼人的,胡子垂到膝盖上的健壮大汉瞪眼看着白青。他穿着一身文绉绉的衣服,坐在贡台之上,身后影影绰绰,似乎有几十数百属下焦急等待着。
只要他一声令下,便要全部出动。
由于驱疫司是城隍爷下辖的一个衙门,称作“太医院”也无不可。白青不知道首官的真名,害怕制卡失败,便取巧直接造出一张“多人”卡牌。这也是从宠物诡牌的制卡理念中得到的灵感,算是现学现卖。
白青退出意识海,看向手中的诡牌。
诡名驱疫司城隍之下,廿四司之一。
等级d
能力1、驱除瘟疫,驱疫司辖内驱疫司辖区最大可和城隍辖区重合,不允许有瘟疫存在疫病类负面buff无效。
2、城隍辅吏隐藏技能。
驱疫司不能自己设置辖区,因此,这个技能只能借助土地公公的“封土为社”生效。
白青招招手,先请出驱疫司。
手中卡牌化作一道光消失不见,随即,首官瞪着眼睛出现在白青的身旁。
他双手抱拳,对着白青折腰一拜,这才重新站起来。威风凛凛,气势磅礴。
丁芙正好推门进入,看到驱疫司一愣,上下打量他,略带疑惑问道“他是诡牌吗”
白青“嗯”一声,对于丁芙的到来,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因为宿舍门上贴着学号,5089号和5091号并列在同一排。
“他更像是人,一点也不像诡。你的诡牌都是人形诡哎,很特别哟。”
白青不觉得自己很特别,上个诡域里遇到的甘源还不是一样。据他自己说的,他只是个很苟镇诡者,照样有3张人形诡牌握在手中。
可见镇诡界虽然觉得人形诡牌不够优质,但拥有人形诡牌的镇诡者并不少见。
白青让驱疫司在土地公公的辖区内使用新技能,只见他“哈”一声,坐下。立刻有黑色的烟雾从地板上钻出来,丝丝缕缕,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驱疫司瞪着眼睛,喊一声“驱除瘟疫。”立时,身后有无数透明的影子飘出来,将黑色的烟雾赶离黄色光芒笼罩的地方。
大约三十秒后,黑色的烟雾不再冒出来。驱疫司对白青点点头,意为瘟疫已散,不辱使命。
丁芙拍手笑道“呀有你出手,给我省事了。”
看来她也知道待在宿舍里,会受到负面buff的影响。
驱疫司看向这个对自家镇诡者没什么敬意的人类。
丁芙歪头“他为什么瞪着我”
白青不愿意驱疫司被误解,否认道“没有,我的诡牌只是天生眼睛比较大。”说完,她却感知到驱疫司的愤怒。
啊原来驱疫司是真的在瞪丁芙
那也没关系。丁芙精神状态堪忧,的确不讨人喜欢。
自己的诡牌只是嫉恶如仇而已,不是他的错。
丁芙捂着鼻子打了一个喷嚏,嘀咕道“谁在骂我。”然后,她拖着箱子往里面走。回头,问白青“你睡哪张床”
白青指向身旁的床铺。
丁芙点点头,将行李箱
放在地上,蹲下来。低头解锁,打开箱子。
人类都是有好奇心的,白青早就想知道她箱子里装着什么了。不由向左挪动半步,探头一看。只见硕大的行李箱被塞得满满当当,里头蜷缩着一个和真人等高的、皮肤柔软、质地逼真的硅胶娃娃剩余的一点点空间,则放着一个相框。
丁芙先把相框拿出来,放在书桌上。
正当白青以为她选的是自己旁边的床位时,她又温柔地抱起行李箱里的硅胶娃娃公主抱,然后,准备爬上白青斜对面的床铺。
“咚咚咚”
宿舍的房门被敲响。
白青打开门,巧淑静气喘吁吁站在门口。她看到白青,那种和熟悉的朋友分到一个寝室的快乐,自然而然从脸上浮现出来。
“我差点赶不及进宿舍楼,还好在宿舍大门关闭前进来了5088同学腿受伤,没办法下楼梯。他又是男生,我不能进男生宿舍。幸亏有5090同学帮忙,他真是个好人而且力气很大,可以直接连轮椅一起把5088同学抱起来。我把5088拜托给他了,他也拜托给我一件事”
巧淑静走进寝室,看到抱着大娃娃正在往上爬的丁芙,吓得后面要说些什么都忘了。
“这是”
丁芙笑眯眯转过头,对她说“同学,帮我一下呗。梯子太窄,我一个人抱着男朋友上床有点艰难。”
巧淑静下意识应下,但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啊她“咦”的一声,摇头道“这是女生宿舍,你带男朋友回来,不合适吧等等这个好像不是真人”
“不帮忙算了。”
丁芙嘻嘻一笑,胳膊环住“男朋友”前胸,单手掐住腋下。自己先爬上床,然后用力一拖,比她还高一个头的“男朋友”就被抱上床了。只是,床太窄,一男一女躺在上面很拥挤。
“男朋友”的手臂被挤出床铺,自然地垂下来。
这只手指腹光滑细腻,没有茧子。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指缝干净。手臂几乎没有汗毛,毛孔细腻等等,毛孔
白青向前两步,正要仔细观察“男朋友”的手。
丁芙却忽的跨坐在“男朋友”腰上,牵起“男朋友”垂落的手,捧在胸前。一脸痴迷的表情,柔声问“你冷不冷啊”
“男朋友”自然不会回答。
白青只能确定“男朋友”不是活人、不是诡牌,但他是不是硅胶娃娃就不确定了。
如果不是仿真娃娃,他会是什么
丁芙之前一直表现出对白青的兴趣,现在却是所有注意力都在“男朋友”身上。若不是白青一直盯着“男朋友”,她似乎都要忘记宿舍里还有其他人了。
“喂你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的男朋友看啊”
丁芙表现得如同一个热恋期的失智少女,对恋人的占有欲超强。
白青没有因为她的话,移开目光。其实,“男朋友”在高处,她在低处,只能勉强看到“男
朋友”的半张脸。可她凭着多年在入殓行当历练的眼神,竟然无法确定男朋友到底是什么。一时觉得那是一具尸体,一时又觉得那就是一个硅胶娃娃,只是做得过分逼真。
白青直接问出口了。
丁芙怪异地看她一眼,嘻嘻笑起来。狡黠的眸中流露出艳光,伸出一根手指,娇滴滴地勾了勾。
“你真的想知道的话上面,我让你摸一摸。”
一时间,竟妩媚得像一条修炼成精的蛇。
白青尾骨一酥,心神荡漾,连忙屏气凝神,侧过脸不再看丁芙。她一直对丁芙有很深的警惕心,觉得对方行事毒辣阴狠,而且诡计多端。肯定是不会上床的,更不会去摸“男朋友”。
丁芙见她不答应,无趣地撇撇嘴,问巧淑静“你选哪张床啊”
巧淑静左右看看,注意到丁芙对面的桌子上有一个黑色的相框。相框里是一张黑白的人像一个男人的相片,能看出来长得还不错。却是一张哭脸,而且眼睛是闭着的。
巧淑静问“这里有人吗”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和白青睡一边。进学校以来,唯有白青会带给她安全感。而且,她也不想挨着一对小情侣。
“没人,这张照片是我的。”
“那你能把它放在你的桌上吗”
“不可以哟。”
丁芙抚摸着“男朋友”的脸说“他需要时刻看着我们才行”
“这只是一张照片,而且照片里的人眼睛是闭着的。”
“他受不了的时候,会睁开眼睛的。”
这话鬼气森森,巧淑静吓了一跳。她不确定丁芙是不是在开玩笑,小心翼翼道“冒昧问一句,这张照片里的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老公。”
巧淑静“”
白青把头转过来“”
让老公看着老婆和男友睡一张床,的确是死掉都会忍不住睁开眼白青发现盲点,巧淑静同样发现了。她问“你的老公还活着吗”
“当然已经死了。”
丁芙理所当然地道“不然,我随身带着他的遗照干嘛”
巧淑静“”
白青“”
寝室里至少沉默了半分钟。白青咳嗽一声,从奇怪的冲击中回过神来,问巧淑静“5090拜托你什么啦”
话题转移,让巧淑静暗暗松一口气。
“他让我转告你,尽快找到能改变指南中规则的东西。”
规则可以改变
白青不知道霍少少是在诡域里发现了什么,还是上过大学的人知道的本来就比她要多她看向丁芙,丁芙明明听到了,却半点不吃惊。
这让白青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可要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霍少少应该也不清楚白青走出寝室,巧淑静跟出来。直到来到一楼,她才想起问白青“
我们去哪”
白青heihei洗漱,指南要求学生保持个人卫生。一楼有盥洗室。”
寝室里连卫生间都没有,洗澡只能到盥洗室里。唯一比较麻烦的是土地公公的小庙不能跟随她移动位置,而土地公公的辖区又太小。行走时,她还是会受到负面buff的影响。白青加快步伐,走进盥洗室。
盥洗室意外的大,叫做澡堂也可以。
外间是储物间、梳妆台,放着简易的洗漱用品,连吹风机都有。
里间全是用水泥浇筑的小隔间,用防水帘隔断。白青拉开帘子,见里面还放有洗发露、沐浴露、护发素和一次性的浴巾,甚至有换洗的衣物。
女生想要好好洗个澡、洗个头,几乎是不会缺什么的。
唯一有点奇怪的是镶嵌在隔间里的全身镜。这是害怕学生洗澡时冲不干净泡泡吗
巧淑静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说道“我想洗个澡。你能等我一会吗”
白青点头,她也准备洗漱一下。
两人在相邻的隔间洗漱,白青将此地的“瘟疫”驱散。这才拿起帘子,打开花洒顶喷,出来的水清澈透亮,没有异味。她脱下衣物,温热的水淋在头皮上,让人舒服得呼出一口气。
洗发露和沐浴露都没有怪味,白青挤一些涂抹在头发上和身上。
虽然洗漱产品生产商不详,还有过期的可能性它们根本没标注上生产日期和保质期,但黑漆漆的肉都吃下去了。外用的东西,就不要太在意了。
洗澡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反而是不洗不行。学生必须洗漱,那么就算有危险,也不会立刻危及性命。不过,单个的倒霉蛋也许会遭遇意外。
白青洗得很快,冲干净身上的全部泡沫时,进隔间还不到三分钟。她踮起脚尖,从置物架的最上方扯下一次性的浴巾和干发帽。低下头,先裹上干发帽,避免水一直顺着发丝滴落在肩膀上。
再抬头来,凑近镜子。
她眼睛好像进水了,有点不舒服。
镜子蒙着一层水雾,照不出清晰的人影。白青用手一抹,镜中出现她的脸,被水汽熏蒸得红扑扑的。眼睛有点红,她凑得离镜子更近,取出一根卡在下眼睑里的睫毛。再退开半步,却见镜中的门帘拉开一半,隔间外面的走廊上站着一个长发的女人。背对她,穿着白裙子,长发及腰,发丝凌乱。
白青转过头,隔间的门帘是拉上的,而且遮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自然也没什么站在走廊里的女人。
她回过头,镜中又是另一幅景象。
穿着白裙子的女人已经从走廊移动到隔间的门口,身体微微扭转,一只手撩开闭合的半边门帘。那只手是灰褐色的,关节异常膨大。手背青筋勃起,漆黑的指甲上沾满血污。
头发挡住她的脸,白青看不到她长什么模样。心中却并不慌,定定地看着镜中的女人。口中喊道“巧淑静”
她当然知道镜中女
人不是乔静姝。
隔壁的水声一直没有停,白青想确定一下巧淑静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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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淑静没有回应。
白青提高声音,喊道“5087”
“哎”
隔壁的水声停下来。
“怎么啦”
白青说“没事。”
她慢慢往后退,一直退到后背挨着门帘,还是没有移开目光。刚刚她只是回头,镜中的女人就挪动位置,缩减和自己之间的距离。而盯着镜子时,女人没有动。
只是,她背脊能清晰的感觉到湿漉漉的门帘,但镜中的她,却是快和白裙女人贴在一起了。这让她觉得,似乎有一丝丝凉气在往后颈吹,而且女人的发丝扫过她的胳,冰冷冷,有点痒。
白青鸡皮疙瘩冒起来,伸手摸索着去扯门帘。
扯不动。
哦,女人抓着门帘的。
白青收回手,将浴巾裹紧一些,说道“你挡着我了。”
镜中的女人没动,也没有说话。
白青面色一冷,知道女人是不打算放过自己。她一脚踩在女人赤裸的脚上,踩中了。这不奇怪,她上个诡域里踩甘源的小诡也没有落空过。那还是一只会动的,踩一动不动的,更不会踩空。
她奇怪的是好像真的踩到东西了。
果然,女人能拉住帘子,通过镜子影响现实。她也可以通过镜子,影响镜中的人。
女人的身体微微一颤,想要挪开脚。
白青从女人的反应知道,没有真正触发杀人规则时,女人不能对自己动手。她没有松开脚,狠狠碾动,冷冷道“还不让路吗”她薅起一把弄得自己很痒的头发,直接把白衣女人扯得弯下腰。
镜中,女人疼得蜷缩着身体,没有被踩住的一只脚不停地抖,不住摇晃脑袋。
白青蹙眉,“你还挺执着的”
一般到这种程度,怎么都该求饶了。
白青读书时是干架小能手,理论知识扎实,实践机会挺多,练就一身把人打疼却不会留下明显痕迹的高超技术。
她觉得按照女人的反应,应该是到极限了。
“看来,你非逼我动真格的。”
白青话音未落,只见女人伸手,撕下一块头皮,再卸下自己的腿。连滚带爬,朝着走廊爬去。
她狼狈的动作,诉说着无比的委屈你不松开,我怎么让路
诡也是会流血的,它们真正的血是黑色。
白青丢掉一坨血糊糊的发丝,挪开脚,无语地看着自己被弄脏的脚,抱怨道“既然同意让路,就不要摇头啊搞得这么血腥。”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镜中女人闻言,摔倒在走廊上。背脊剧烈起伏,浑身发抖就在白青以为她要冲回来和自己拼命的时候,白裙女人重新爬起来,跑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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