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等纪遥再出现在仙门大比的广场时,其余亲传弟子以及神坛在注视着这一切的几位真人都吃了一惊。
“元婴期”
“不过七日,这天枢门的首徒,便已从金丹大圆满突破了”
怪不得七天都不见人影,原来是闭关修炼去了。
不愧是天枢门首徒,对自己还真是严格。
周围俱投来赞许的目光,只有纪遥知道这完全就是个意外,他要不是去寻天品伴生雪莲,哪能这么快突破。
但是恰好可以震慑各宗门,其中的细节,纪遥也未解释,只往前迈了一步,开了扬声法术,对各宗门道。
“七日已过,宗门大比正式开始。抽签比试,击败一人积一分,被击败者曾有分值,尽数归胜者,如此十轮过后,每日前五名,可作仙门之挑战者,与我等仙门弟子切磋仙法,我等会守擂七日。”
“听明白了吗”
“明白”
纪遥在公布比试规则,琉璃镜中,五位真人也聚在了一起,津津有味地看着。
“恭喜晏律师兄,得此良徒。”天璇真人点了点头,连连赞许道。
知道一些事情的文玉林,眸中情绪颇为复杂得打量了一眼已经恢复巅峰实力的大师兄,心中一片游移不定。
大师兄安然无恙,师侄修为大为精进,定是真的寻得了天品伴生雪莲。
可是那雪莲由妖域狐族之皇白狐一族看守,他是如何在一周之内寻得天品伴生雪莲的。
想到晏律曾经叮咛自己帮纪遥找被魔族控制的解药,文玉林不由得生出了一些猜测。
他反复看向自己不动如山、执掌戒律的大师兄。
纠结得两边眉毛都拧在了一起。
“文师弟,你不好好看比赛,老盯着大师兄作甚小心他搬出天枢宫的清规戒律来,治你不敬之罪”
凤语鸢佯装正经地斥道。
文玉林猛地一激灵,回过神来,温和一笑。“咱们虽然仍以师兄弟相称可毕竟已经是各宫门的门主了,天枢宫的规矩可治不住我,师姐你莫要吓我了。”
凤语鸢轻笑一声,当然不是真的叱责他。
她就是见文玉林盯得太入迷了,故意逗他玩玩而已。
但是文玉林在回过神来,看着师姐,想到师姐的妖族身份,还是若有所思地喃喃了一句,“天枢宫门那些冗杂的门规里,好像是没有说不准收妖族做徒弟。”
哪怕纪遥真的是妖族,倒是也不犯门规。
应当也没事
没事个鬼
是一般妖族也就罢了那可是白狐一族很有可能就是魔尊的手下
他不能就这样保持沉默下去。
文玉林嘴唇蠕动了一下,还未将他想问的,想说的脱口而出,那一直盯着琉璃镜画面的男人忽然微微转了眼眶,一双淡漠的凤眸,瞥向了他。
文玉林咽了咽唾沫,眼瞳颤抖。
童年时,第一次见到师兄的恐惧又浮现在了他的心头。
大师兄是第一个进上清仙门的,本来应该像所有宗门的大师兄那样,承担他们对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们的教育之责,但是这责任在他们仙门之中,却是二师兄承担的,所以小的时候他们对这位大师兄是不怎么熟悉的,关系也没有那么亲近。
大师兄被师尊给予厚望,总是在修炼,总是在闭关,平时只有二师兄在唠叨他们几个小的,一来二去,好像他们几个都更服二师兄一样。
大师兄只是个活在他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但是自从第一次见到大师兄,他才知道。
原来服从和仰望,可以不出于身份和年龄,境界,修为,他出现在那里,就是天规,就是雷霆万丈,晏律就是有那种气势。
其余几个师兄弟应该也和他有同感,所以晏律话少,但是在他们师兄弟几个之中,总是说一不二的。
师兄显然不想让他多提,他不提就是了。
文玉林耷拉下脑袋。
在神坛散会后,在其余几个师兄弟都走光的时候,稍留了一步,他神色冷淡的大师兄也心照不宣地留了下来。
文玉林终于有了开口的时机。
“师兄,你是否已经知道纪遥的身份”
能拿到白狐一族的圣物,他在白狐一族的身份应该还不低。
道修点了点头。
文玉林苦笑了一声“五年前,瑶光,玉衡两人与魔尊大战一场,没能拿下魔尊性命,却也让魔尊重伤不出了这些年,现下瑶光和玉衡都去闭关了,仙门的实力大减。”
“魔族在这种时候,派纪遥来仙门,还一定要拜在你门下,定是对师兄你有所图谋”
这太危险了。
他是相信小遥儿的,但是他不信任白狐一族
小遥儿在找被魔族丹药控制的解法,想必,他家里人真有人受到了魔族控制小遥儿是个好孩子,家人控制,肯定会被胁迫,到时候,万一做出些伤害到晏律的事,这是他绝不愿看到的。
师兄孤寂成千年,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能走到师兄身边,要是此人给师兄带来了任何伤害,他都无法原谅此时明明知情,却没阻止的自己。
“要不这样,就让纪遥小子成为我门下的弟子,这样一来,既将他和你分了开来又方便他在我们天权宫找他想要的东西,岂不两全其美”
文玉林话音一顿。
仙尊沉默了许久,久到文玉林以为师兄没听清他的提议。
那眼中微薄的情绪归于无情的修士淡淡道。
“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宗门大比之后,我来找他。”文玉林勾唇。
“师兄放心我肯定帮师兄你好好照顾你这宝贝徒弟。”
商量好了徒弟的未来归属,晏律便消失在了神坛之中,与此同时一直在默默观望了一切的红衣女修,旋身出现在天玑的位置上。
看见红衣女子,文玉林吓了一跳,呼道。
“师姐你怎么偷听啊”
凤语鸢双手抱臂,凤眸微挑,“偷听我是光明正大的听。”
以师兄的修为,她的隐身术,应该在她隐身的那一刻就暴露了,也就文玉林没感觉到罢了。
她望着晏律离开的方向,吐出一口气,喃喃道。
“还好啊,要是师兄说他愿意让纪遥去当你徒弟。我可真得担心了。”
若是明知纪遥有可能是奸细,还要将他留在他身边,凤语鸢可能真的会为了防止师尊所说的事发生,把事往更绝里做了。
毕竟,无情道的情劫,可不是好相与的。
文玉林摸了摸脑袋。
“难不成师姐觉得师兄还会有别的答案吗”
难不成师姐觉得,师兄会拒绝他这样两全其美的方法,也要将纪遥留在身边
那是不是太不像师兄了一些。
凤语鸢沉默地微微抿唇,红艳艳地唇轻咬出一道痕迹。
“是啊。你没心没肺,我刚刚等师兄回话,可等的心焦。”
她当时可真怕,真怕师兄明知师侄可能会拿刀刺向他,还执意要站在他刺得着的地方。
甚至她都没想到最后会等到这种答案。
她放心了,她高估了师侄在师兄心中的地位。
凤语鸢满意地勾起了唇,拍了拍文玉林的肩,与他勾肩搭背地道,“快给我讲讲,纪遥儿到底是什么身份,你们刚说的云里雾里的,我一知半解。”
天枢宫地处仙门之中海拔最高的山峰,主要原因是位置高,好引雷。
四季之中冬日占了绝大多数,时不时地就飘些雪。
纪遥本就是冰山下生活的白狐,非常适应这冬日占了绝大多数的宫门,也不惧寒冷。
常常穿着一身单薄的法袍,潇洒地乘着飞剑,来回奔波。
这一回也是。
他刚从擂台上回来,肩上落满了雪,扑腾地跳下来,在阳光下,好像闪烁着一层光,那俊美的五官更加英姿勃发了起来。
见纪遥回来,外门弟子放下扫雪的笤帚,仰慕地望着纪遥。
今日纪遥师兄又是回来的最早的,可见一定又是以极大优势打败了来挑战的宗门长老。
他们的大师兄永远是那么的出类拔萃。
今天是第四天了,还有三天宗门大比就要结束了,纪遥一定能守擂到最后的。
“我看岳师兄比较困难,他那一场打到现在还未分出胜负。”
“他没事吧”
“要是输了,作为领队,纪遥师兄还得再多加一场比试。”
在几个外门弟子的议论声中,纪遥头也不回得进了天枢宫。
看见未拉起的帘子,还有在宫内正在抚琴的师尊,纪遥诧异地张了张唇。
“师尊。您”
您还会抚琴呢
纪遥觉得这后半句话,还是不说为妙,免得师尊以为他这么问是觉得师尊不够风雅,不配弹琴呢。
纪遥见晏律弹得认真,好像不准备理会自己的样子,便就近找了个位置,拉了个垫子,盘腿坐了下来。
他没什么音乐素养,前世听得都是流行、摇滚、嘻哈,古琴他就听过几个古风歌手的伴奏里偶然出现过。
弹成什么样都可以,只要不是噪音,他都能夸出个“好”字来。
更何况,演奏者还长得那么好看,所以纪遥听得特别陶醉,听得特别放松,甚至坐着坐着,百无聊赖地躺了下来,像狐狸一样四肢蜷缩着窝在垫子上。
没一会儿,琴声终了,纪遥也快睡着了。
“纪遥。”
纪遥没听见,继续趴着,只感觉到一阵灼热的气息落在耳边,又道了一声。
“地上冷。”
纪遥眨了眨眼睛,依旧没有反应。
冷那一定是当人当太久了矫情,他当狐狸那阵,天天这么窝在雪地上,一点也不冷,就是越睡越困。
或许,少年毫无防备的睡颜打动了仙尊,他不再叫他的名字,从他的膝盖窝穿过,将他横抱了起来。
转身进了寝宫。
地上确实冷,冷到,纪遥都没发现自己有点进入半冬眠的状态,睡得极沉。
被人搬来搬去也没有醒。
仙尊坐在玉床边上,本该沾着冷意的眉眼,一片温和,静静地看着少年的睡颜,好像是被定身术定住的石雕。
纪遥睡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看着看着又想起了纪遥结丹的那天。
他帮他扛过数道雷劫之后,有些意料之外的事。
明明结成了元婴,少年却突然抱住了他,忽然落下了泪,每一颗都像是熔浆一样,炙着他的皮肤。
为何哭
为什么,他不明白。
自从灵台蒙尘,他好像总去在乎一些以往从不在意的事。
纪遥打了个哆嗦,终于醒了过来,看见头顶熟悉的装饰,眨巴了一下眼睛,往师尊身上望去。
忽然反应过来了怎么回事。
嘴里还含着口水,马上含糊地道,“师尊,那什么你弹得真好听如听仙乐不是真仙乐啊”
“好听”
晏律站了起来。
他还未修无情道时,是弹得不错。
但是自从修了无情道之后,弹琴既是将手指在一个特定的位置上,按琴谱拨动,以修仙者的专注力和控制力,弹第一遍和弹最后一遍都是一样的。
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晏律垂下头,看向还躺着的纪遥。
“你与其他宫门接触,莫先学了一套阿谀之词。”
纪遥听着这话,特别别扭,好像师尊在吃醋一样。
他还和哪个宫门接触过不就是大型图书馆,天权宫吗
这几天文玉林好像对他更好了,整天关怀,连岳灵攸都说,他比他还像是天权宫的内门弟子,师尊会吃旁得宫门的醋吗
纪遥又觉得是自己太自恋,想多了。
“哪是阿臾,我真这么想,可惜师尊不常弹琴,要是师尊天天弹,我肯定没事儿就取一个垫子就睡在师尊脚下,待到师尊烦了我。”
这辈子狐狸当太久了,就是有些改不了的习性。
纪遥习惯了在树下抱着自己的尾巴,在雪地上酣睡,完全意识不到,一个少年、乃至一个青年,整天窝在垫子上睡觉,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不合宜的画面。
一次也就罢了,他还想天天这么做。
要是放平常,晏律早拿形象、仪态批评他不合规矩了,但是这一回他放过了纪遥不合适的畅想。
毕竟他这么一口一个师尊的唤他。
也就是最后三日了。
纪遥和晏律正在师徒情深之时,殿外忽然有人进来,说是要找他。
纪遥走出寝宫,往正殿走去,几个天权宫的弟子跪在殿下。
纪遥蹙了蹙眉,不知道怎么了,他们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不好了纪遥师兄我们岳灵攸师兄输了”
纪遥马上瞪圆了眼睛,“岳灵攸也有金丹中期乃至即将到达后期的修为怎么会”
他刚刚就听说岳灵攸所在的战况不是挺好,但是还未想过,他真的会输,他离开的时候去看了一眼,对方明明只是个金丹中期。
“谁知道呢,但是听在看的师兄弟们说,对方手段狠辣,身形鬼影重重,实战经验极其丰富,岳师兄近日为了布阵本就有消耗,或是这样所以才一时不敌。”
“岳师兄伤的重极了,请纪遥师兄为我们岳师兄讨个公道。”
听几个弟子说道布阵消耗的事,纪遥的脸就微微一红。
岳灵攸曾经要他帮忙来着,是他有事耽搁了,没能帮上这个忙。
说来,这事儿他于情有些责任,于礼,他本身就是这次的领队,是仙门大比的最后守擂人。这场比试他非得应战不可。
纪遥马上对着几位弟子道。
“别慌。这事儿我当然义不容辞。”
“你们先带我去看看岳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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