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6章(1更)增补结尾

小说:权臣妻 作者:桑狸
    梁潇听她这样唤他, 拢着她的臂膀又紧了几分,低眉看她,任那细软发丝揉蹭着他的鼻翼, 声音含糊而痴惘“姮姮,你再叫我一声。”

    “夫君。”姜姮嗓音甜纯,毫无负担地信口叫来, 末了, 还甚至幽怨却无奈道“你终究是我的夫君。”

    她终究是个弱女子,拧巴折腾了这么久,也到了该妥协退让的时候。

    她在心底斟酌过,伏在梁潇怀里,幽幽道“我好累, 不想再闹了,你能不能对我好些”

    梁潇松开她,腾出双手掬捧她的脸,却触到一手湿润。他心中一慌,忙低头看去, 见那白皙娇柔的面上不断有泪珠滑落, 却是悄无声息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姜姮习惯了无声地哭泣。

    梁潇心中沉恸, 倾身吻掉她的泪, 细碎的吻辗转于面,品咂出些被岁月陈酿过的苦涩辛酸。他鲜有地软弱, 低低哀求“姮姮, 以后不要这样哭,好不好”

    姜姮的小手还搭在他的肩上,纤弱无力, 像一只任人摆布的偶人,无辜而茫然“那我该怎么哭呢你不喜欢我哭出声的,我哭得厉害时,你就要来折磨我,我怕极了,不这样又能怎样呢”

    梁潇亲吻她,一遍又一遍低喃“对不起。”

    姜姮心底冷笑,偏面上若蒙了层疏疏密密的细纱,眼睫沾染泪珠,朦胧而脆弱,抬手揽着梁潇,可怜兮兮地抽噎,放开哭出了声。

    她真心实意的泪在过去八年已经流尽了,现在剩下的,只有虚情假意,只有矫揉造作。

    偏这样的泪会让梁潇手足无措,愧疚万分。

    真是可笑。

    她像瓦舍里最敬业的伶人,哭得肝肠寸断,泪水浸透了一张又一张巾帕,双眸红肿,嗓子沙哑,梁潇只默默地给她拭泪,到最后,他的手都开始发抖,眼也红了。

    姜姮心道今天差不多了,这到底是个多疑狡诈的人,再演下去,恐怕过犹不及。便像哭累了,伏在枕榻间酣酣欲睡。

    她合着眼,感受到梁潇无比温柔怜惜地俯身轻吻她的颊边,而后给她盖上棉被,流连不舍地抚弄她垂落于鬓边的一绺发丝,黏糊许久,才依依不舍地悄然退出去。

    他穿过暗廊,去书房召见了几个文臣。

    知审官院事曹昀,制敕院门下舍人刘斌,左谏议大夫晋云,崇文院学士宣思茂。

    他想让他们拟个章程,尽量快且体面地恢复姜国公爵位。

    众臣面面相觑,到底是曹昀,仗着是他的前妹夫敢出来问一句“殿下何故这么着急”

    梁潇随意道“也没什么缘故,只是突然想起来这一桩事,姜家世代驻守边陲,军功煊赫,当得忠良之名,我听闻最近姜国公的身体不太好,想还他老人家一个公道,给他些许安慰。”

    安慰

    众臣莫名其妙,还是曹昀耐着性子道“京城传来太后懿旨,资政殿大学士崔元熙马上就要来襄邑代表两宫与殿下谈判,这个人虽无尺寸之功,无可称道之处,但心机深沉,王瑾对付殿下时他就没少动手脚。依下官之见,强敌当前,此时在对新政党上表态度,并不恰当。”

    “子瞻,你误会了。”梁潇唤曹昀的字,温和道“本王并没有想宽宥新政党,只是姜国公毕竟与旁的新政党不同吧本王得势,想给岳丈家点实惠,总不过分吧”

    曹昀敛眉,退回来与其余人交换神色,他们在各自的脸上都看到了些许松动。

    只要不涉及新政,不把过去最敏感忌讳的事重新刨出土摆弄,其实也还说得过去。

    国法之下尚有私情,古有为博褒姒一笑,幽王烽火戏诸侯,比起那个,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四个人中崇文院学士宣思茂最年长,也是资历最深的,他捋着花白胡髭,忖道“处置王瑾党羽时还活捉了几个,留下几份供状。稍作修改,添上几笔,就说当年是他们砌词诬告姜家,实则姜家并没有参与新政,这样,便可以把姜国公父子从这些污糟事里剔出来。”

    “后面让谏议院上道折子,要求恢复姜家爵位,殿下顺势答应,便水到渠成。”

    左谏议大夫晋云向来是梁潇最忠实的狗,闻言忙颔首“下官定然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梁潇甚是满意“如此,就仰赖诸卿了。”

    夜间,窗外落雪,窗内明烛,梁潇揽着姜姮,声音柔得似水“按照路程推算,再过个五六日,你的父亲和兄长就该到了。我已让人为他们择选新宅,其后可能还得稍作修葺,这之前暂且让他们先住在西郊别馆,芳锦殿还空着。”

    “我已与朝臣商量好恢复姜国公爵位的事,定会办妥。只是你说的为新政党平反,此事还得再议,我毕竟还不是九五之尊即便是了,好些事也不能擅做决断。”

    姜姮立刻觉出他在糊弄她,但不点破,只乖巧窝在他怀里,把玩着他的一绺青丝,打着呵欠道“我倒是没什么,只是这样难免要与玉徽碰头,只怕再生出些事端。”

    “她还想干什么”梁潇冷哼“墨辞已为人父,儿女双全,她若胆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第一个不饶她。”

    姜姮不再赘言,半合了眼瞌睡。

    梁潇摸摸她的脸,笑说“你最近可真是有些懒,不是吃便是睡,虽说天寒地冻,总也得找些事情做吧。”

    许太夫人新丧,城中禁乐禁市,姜姮也不能召官宦女眷来近前玩乐说笑,终日深闭殿门,除了和梁玉徽斗几句嘴,便是卧在榻上瞧着窗外出神。

    姜姮懒洋洋地呢喃“可我在这里谁也不认识啊哦,我只认识顾时安,让他来陪我说说话吧。”

    “顾时安”梁潇皱眉“他是外男,怎能公开出入我们的寝阁姮姮,你该与他避嫌。”

    姜姮双眼困倦迷蒙地斜乜他,“我早就知道,你是个顶小心眼的。”

    她眼波潋滟横流,顾盼间媚态初生,撩得梁潇情动,低头亲吻她,笑说“我就是个小心眼,认便认了。”

    姜姮柔绵绵地搡他,娇嗔“你如今不光小心眼,连脸都不要了。”她脑子飞快地转,将早就斟酌好的词句又谨慎地理顺一遍,道“要不,我们给顾时安说门亲吧。”

    梁潇诧异“说亲”

    “是啊,他今年都二十四了,还孑然一身,久旷至此也是不易。你既然看中他,不如趁着世家权贵集于襄邑之际,给他说门好亲事,也好让他将来死心塌地跟着你。”

    梁潇认真思索了一番,道“这等保媒拉纤的琐事我不好直接办,你替他张罗吧。”

    姜姮应下,推开又要来闹她的梁潇,咯咯笑“睡吧,最近累得很,你怎么这么不知体贴人。”

    梁潇只得按捺下胸口窜用的火气,将姜姮拢入怀中,嗅着她身上清馥香甜的体香,安然入睡。

    姜姮却睁开了眼,定定看着床帐。

    大幅的綦文丹罗帐,泛着皎皎月光,柔软得像一池沐浴暖阳的春水。

    她腾得生出几分怒,想立刻跳起来把这帐子撕扯掉,一条一条撕干净,可她忍住了,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一夜安枕,晨醒时梁潇已经不在。

    姜姮耐着性子慢条斯理地梳妆、用膳,直至快到午时,才让人去请顾时安来。

    顾时安可谓“圣眷正浓”,又被召来西郊别馆伴驾,侍女是从梁潇的书房前把他请过去的。

    他看上去倦色颇浓,亦有些无奈,揉着额间与姜姮道“他可真是谙于算计,竟要撇开新政党,单只为姜国公平反。”

    姜姮正拿玉杵碾碎香料,与顾时安中间隔着纱帐,眉眼澹静,隐隐略过几分冷漠,道“你把你看出来的仔细说给我听。”

    顾时安依言详略得当地铺陈开,当中涉及曹昀、晋云等人,姜姮认真听完,问“晋云就是那个纵容儿子欺辱妇人的”

    顾时安不屑道“岂止如此。那昏官只知阿谀奉承,纵容儿子在外打架斗殴,欺压良民,他自己手上也不干净。你那一棒子打得真痛快,把那晋澜打成了个傻子,襄邑城的百姓都恨不得给你塑个像,日日焚香叩拜。”

    他说得热火朝天,姜姮却不像从前与他打趣玩笑,而是平静到近乎有些冷血“你刚才说他是什么官职”

    “左谏议大夫。”

    姜姮低眸忖度,道“那就是他了。我们想办法把他拉下来,你去顶他的缺。”

    顾时安犹沉浸在对昏官恶霸鱼肉乡里的愤怒中,闻言,不由得一怔。

    他的聪明才智尽用在审案上,对官场上的谋略布局却知之甚少,听姜姮提及,只是觉得从县令直接到谏官有些荒谬不切实际。

    “有些贪心了吧,我只想脚踏实地,得我应得的,不想过分攀附权贵。”

    姜姮曈眸微凉“你不要觉得梁潇如今看重你,仕途就此无忧。他这个人是顶现实的,你若没点往上攀爬的心机手段,只指望他提携,久了,他就会看不起你,不把你当人看。”

    顾时安愕然,隔纱看她,心底陈杂万千。

    姜姮将石碗中捣烂的香末倒在玉盘上,和蜜搅拌,手速稳当匀称,继续说“你到了那个位置,就方便探听更多的事,你可以来告诉我。像如今,我两眼一抹黑,外面的事他想怎么糊弄我就怎么糊弄,那不是太被动了吗”

    顾时安瞧着映在纱帐上的婀娜影子,目瞪口呆,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失魂落魄地从花厅出来,下石阶时踉跄了几步,险些一头栽倒。

    还是侍女眼疾手快搀住他。

    他木然道谢,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外走。

    是他劝说她活下去,利用枕边人权势做些实事的,如今她真的照做了,他却无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那个秋天,在邸舍邂逅的,孤单伶仃,可怜兮兮的美人是不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终究摸透了世间生存的法则,知道怎样在这权臣身边才能活得更好。

    黄昏时,窗外又下起了雪,绵如碎花,飘似柳絮,纷纷洒洒落在亭桥台榭上。姜姮坐在窗边横榻上,遥看窗外町塍相接,远树参差,在一片苍茫中,见梁潇从剑铓螺矗的太湖假山间走来,漆黑鹤氅上零落几许白,乌发墨冠,身形秀颀,像周游人间秀美矜贵的神祇。

    她对着铜镜摆出一抹甜美的笑,在梁潇进入寝阁时一阵风似的迎上,环住他的腰,侧面靠在他的胸膛前,娇声道“夫君,你回来了。”

    一股脂粉混着佛手柑的香气萦绕于周身,梁潇贪恋这少有的温柔,抬手摸她的额头,许久不舍得松手。

    两人在门前腻歪许久,梁潇才把鹤氅脱下,只穿软缎深衣去榻上坐,将姜姮搁在自己的膝上。

    他拢着她,状若无意地问“见过顾时安了”

    姜姮点头。

    梁潇眉间一股晦色,偏语调温柔“你跟他有什么要紧的话说怎得把侍女都赶出去了”

    姜姮伏在他的肩头,嗤笑“这些侍女嘴也太快了,这点子小事也值得专门与你说,真是一点都不体谅靖穆王殿下忙于政务的辛苦。”

    梁潇叫她用软刀子一刺,略有些尴尬,和缓了语气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的身体不好,我担心你有无按时用膳用药,才让侍女应时来向我禀告。”

    姜姮像只不安分的小兽,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半天,才懒洋洋道“夫君若真是心疼我的身体,夜里对我温柔些,照你的手段,我就算饮再多的药也不顶用。”

    她说得梁潇脸颊滚烫,察觉话题在一来一往间拐远了,刻意正回来,却再难拿出气势,只能软软地问“说了什么”

    “无外乎就是娶妻的事。”姜姮道“我给他找了几家高门贵女,准备近来邀到别馆相看。我先替他把把关,省得这呆子到时不知所措。”

    梁潇心底那点疑窦越来越淡,他心想,若姜姮当真对这顾时安青睐有加,也不会主动替他娶妻。

    至于旁的,她那点小聪明也无伤大雅,只要她高兴,便由她折腾去。

    他展颜一笑,耐心问“都相中谁了”

    姜姮掰着指头数算,都是门第清白正值绮年的世家千金,前面倒无妨,只是说到晋香雪,梁潇的神情略有些局促微妙。

    姜姮立即察觉到,含笑问“怎么了你认识晋香雪”</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